第5章

江裴生一個人看着倒也清淨,心也輕松了些,倒也有了些興致。這時候天色也已經昏暗,只能依稀辨別出眼前景致的輪廓,江裴生慢慢踱步到湖邊,往前伸出手去竟也抓到了一只荷葉,那荷葉看起來圓潤乖巧,甚是可愛。江裴生看着,想自己何時也變的這般矯情起來。

許是無聊吧。用荷葉卻撩起了一片水花,正好落在嬌嫩欲滴的荷花上。那荷花卻是極美的,如火的花朵亭亭玉立,像是剛開的,漏下的餘光撒在那薄如蟬翼的花瓣上,卻顯得聖潔無比。江裴生不覺動了辣手摧花的心思,抻長了手臂卻還是望塵莫及,只得作罷。

天色不早,江裴生回到寝處,卻是一片寂靜無聲,屋子裏的蠟燭還未點亮,江裴生只得憑着記憶從桌子上取了火折子。

“茲-----”的一聲整個屋子就在搖擺的火苗裏也起了舞。江裴生定眼一看,原來是燈芯太長,才令這光明晃晃的。

江裴生取了把剪刀,纖細蒼白的手指在火苗處跳躍,在牆上映出大大的影子來。剪完了燈花,江裴生才覺得有些不對勁。牆上跳躍着的怎會是兩個人影!

身後的人影慢慢靠近,江裴生驚的冒出一身冷汗來,整個人也呆立一側,手裏的剪刀也忘了放下。

身後的人影突然站定,江裴生一驚,慢慢的回過頭來,梁王爺只是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去哪了?”

江裴生微微詫異的皺起了眉頭,“王爺公務繁忙,也有空關心這等閑事”說完江裴生又覺不妥,這語氣裏像是有些賭氣的意味,又帶着幾分親昵,連忙改口道,“我只是随便走走罷了,王爺不必挂心”

“本王自不會挂心,只不過王府不是市井街巷,莫要巡查的侍衛把你當做賊人抓住才好”梁王爺說完,卻轉了過身去。

江裴生只想自己剛才還不如咬了舌頭,梁王爺自然不會關心他這種人的死活。

“這是何物?”梁王爺說完便舉起手裏的一塊玲珑血玉,光波流轉,那玉也徐徐生光。

江裴生摸了摸胸前,自己的紅玉果真已然不見蹤跡,料想應是自己不小心遺落在此,不覺慌張,想也不想的就要去奪。

梁王爺先是一驚,随後薄唇微啓,譏诮說到“不知是哪個美人送的,你竟如此看重,啊?”只把玉稍稍舉高了些,江裴生嘗試幾番未果,卻被梁王爺抱住,感受到下腹傳來的熾熱,無奈放棄,眼裏卻閃着兇光。

“對你很重要?”梁王爺鳳眼微眯,緊盯着江裴生一舉一動,“莫不是那個周家小姐送你的定情信物”

江裴生剛想辯解,看到梁王爺的神色,卻又把話生生咽了下去。只坐在椅子上低着頭不言語。

“好,你不說話,那就歸本王了”梁王手一抛,小小的紅玉翻了個個重新落到了他的手裏。“既然你送給了本王心愛之物,那本王也要送你些什麽才算公平”梁王爺嬉笑答道,一把拽起了坐在椅子上的江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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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裴生頓覺不妙,梁王爺雖面上還算溫和,但這種人息怒不形于色,許是自己剛才觸怒了他。

江裴生自然不想束手就擒,但他的掙紮卻像是杯水車薪,豪無用處。等到被拐進了慎嵅苑的大門,江裴生的身體不自覺的抖動起來,如糠篩一般。

慎嵅苑,王府的刑獄司,是專門用來懲處不聽話的下人的地方,江裴生經過時聽到牆內的哀嚎就能想到裏面會是怎樣的慘狀。

見到牆上一溜兒的刑具卻是比想象的更甚,污黑的牆壁上還沉澱着未幹的血跡,猶如人間地獄般,只小小的方寸之地,便讓人感到徹骨的寒冷。就連梁王爺也是第一次進來。

像是漫無邊際的黢黑甬道,裴生不知自己要被帶往何處,幾乎癱軟在地。

梁王爺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把他抱在身前,裴生聽話的像是連呼吸都忘了。着實意想不到自己只是微微的不馴就要受到這樣的懲罰。自己感受到的些許的不同看來也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臆想吧,雖然他對此人能有所改變已無任何希望,也無任何興趣,但這挫骨入髓的寒惡還是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終于走到了一火光閃爍的屋內,倆守衛正在饒有興致的瞎侃,見到眼前高大的人影都吃了一驚,紛紛跪下,聲音也是輕顫,他們也弄不明白王爺大半夜的怎麽會突發興致的跑來這裏。

梁王爺只不耐煩說了聲“出去!”倆人便像得到特赦似的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梁王爺将江裴生輕輕放下,見到他冷若冰霜的眼神也沒有絲毫動搖,反而用手蓋住了他的眼睛。裴生看那人拿着一個小巧的烙鐵在火上烤灼,瞬時明白了他想幹什麽。

從身體深處蔓延出的冷意瞬時直竄腦髓,像是将人的思緒也凍住。許久才想起自己還沒有被束縛……跑?且不說門口的守衛,連屋頂的暗衛也不會讓他跑出這間屋子。

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那人拿着火紅的刑具躊躇着走了過來,映在晦澀牆壁上的魔鬼的影子被拉的老長。

江裴生的眼中蘊茵着熱氣,自然也看不清對方眼中流轉的焦灼。

被輕松的扯下了衣服,袒露了後背,之後便是凄厲的慘叫回蕩。江裴生痛的流下淚來。意識已經模糊,只能感受到右肩胛處那已嵌入骨肉的硬物,還冒着滾滾熱氣,隐約還聞到一股燒焦的糊味,只是不自覺的說着,“不要………好…好疼………”終于暈了過去。

江裴生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往日的床上,身邊沒有什麽人,只感到右肩處一碰到就會劇烈的疼痛。

自己曾如秋天飄散的落葉,經過五年的煎熬慢慢将春天盎然的春意磨盡,夏季的火熱慢慢退卻,終于衰敗成蕭索的靜谧,一陣驟風吹過,撕扯掉傷痕,開始期待下一個春天。而那人的再次出現卻又在身上縛上了層厚厚的雪花。

冬季的荼毒入骨,自己的心也會死在這裏吧。

江裴生坐了起來,身邊并沒有什麽人,他從雕飾精美的瓷壺裏倒了一杯水,自酌自飲。

磨得甚是光滑的銅鏡清清楚楚的顯映到江裴生嵌入右肩的那個深深“樓”字。

這是對于犯人的一種極其屈辱的刑罰,受此刑的人見一輩子戴着這個屈辱的印記。裴生小時候見過在臉上被烙上印記的人。仆人告訴他,那都是些罪大惡極之徒;他也見過在別處的,只不過是在牲畜身上,待價而沽的牲畜。

裴生苦笑一聲,從床底下翻找,神色肅穆,不一會兒卻露出涼涼的笑意來,幸虧還在原處,應是沒有人發現過,卻是翻出一管竹笛來,古樸的竹笛跟平日所見并于不同。江裴生用手指在竹節處輕輕旋動,又稍一用力,竹笛就斷成兩節,露出鋒利的刀刃。

只可惜卻是根本使不上力氣,利刃只能蹭到那烙痕的邊緣,裴生無奈,只好作罷,把竹笛收好放了回去。

可是心裏卻是驅不散的厭倦,這是梁王爺新起的興致嗎?裴生心裏暗道,只一年時間梁府便又添了這麽多折辱人的法子。

江裴生走出裝飾華美的瓊樓玉宇,信步走着就來到了“啼麟閣”,現在是王爺新寵虞美人的居處,果然是心有所想,行有所趨。

迎面便是軟聲呓語傳來,江裴生自然知道裏面自是春光無限,心想自己來的應不是時候。卻被裏面正谄媚女子的細聲詢問吸引“王爺,聽說那江公子飽讀詩書,也曾中過殿試前三甲可是真的?”

那男聲卻顯不悅,“你為何突然關心起這些事來”,

“王爺,奴家只是好奇罷了,那江公子面相老實敦厚,不像是勾心鬥角的名門仕子”女音柔聲道。

“自然不是,只不過是個商人之子罷了,何為商,世人常說無奸不商,只不過巧取豪奪之徒罷了,上不得什麽臺面,就算中了前三甲,也是不堪大用”

“那他為何不去入朝為官,而要賴在王府不肯走呢,我聽下人們說,那人在王府呆了五年才自行離去,那為何………”虞美人的話還沒問完,就被梁王爺止住,“有些事你不需過問,王府可容不下捕風捉影之人”。

果真是梁王爺,就算是再獨寵之人,也能瞬間就變了臉色。江裴生暗忖。

接着便是檀木在地上摩擦發出的并不悅耳的拉扯聲。緊接着便見梁王爺從雕飾精美的木門裏走了出來。不知為何,江裴生卻未想着躲開。

來人未見驚奇,鳳眼微眯,卻是冰冷的語調“你為何在此?”

江裴生笑答“裴生是王爺的奴才,自然應時時待命聽候王爺的差遣,只不過我今日來并不像王爺想的那般,我只是來向虞姑娘借個寶貝的”

梁王爺冷哼一聲,便轉身想離開。卻聽江裴生用不輕不重的語調笑着說道,“剛聽王爺和虞姑娘的談吐甚是有趣,我也忍不住想問問王爺……”梁王爺猛的轉過頭來,眼裏兇光一現,這氣勢卻沒有妨礙江裴生接下來說的話,

“我也想知道,為何江裴生當年未入朝為官呢?”卻是笑道,色如春花。

“……”梁王爺終是什麽也沒說。

江裴生望着梁王爺的背影笑道,“王爺慢走”

作者有話要說:

由于今天天氣過于炎熱,感覺自己的CPU被燒壞了,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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