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方靖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就接到了王婧婧的電話。她告訴方靖，說周六他們等着方靖過去，劉添答應寫欠條。

原本方靖是想說，既然借錢，為什麽不來我這邊拿。還要我上趕着送。但是考慮到他不能借了錢還落一身不是，就回答：“行。那我下午過去。有什麽需要我帶的嗎？”

王婧婧哪裏還能讓兒子帶東西。“不用不用。那我們等你一起吃完飯。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方靖挑了下眉梢，但也沒有拒絕：“我吃什麽都行。晶晶不是喜歡吃炸雞腿，我會帶給她的。”

不同于劉瑾總是背地裏欺負女兒，王婧婧很清楚自己的兒子對妹妹有多好。這其實是她最安慰的一點。她甚至覺得，自己對不起兒子，卻生了一個可以在後半輩子跟兒子有血緣親情的女兒，也不至于讓兒子的親緣那麽淡。可這些，也只是她在自己寬慰自己的內疚心罷了。

但好歹王婧婧是有內疚心的。她的電話剛挂。方宏斌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就好像約好了似的，一開口，方宏斌就問：“劉添是不是跟你借錢了？”

“？？”方靖很詫異：“問這個幹嗎？”

方宏斌明顯一肚子火氣：“你是不是沒長腦子？他兒子傻哔幹出來缺心眼的事情，你犯什麽賤！”

方靖皺着眉頭，冷笑這說了一句：“那很遺憾，你兒子可能也是個傻哔吧。”說完他直接按了電話。而且他相信，方宏斌并不會再給自己打回來。

但是他的心情一下子更糟糕了。一萬塊他相信劉添一定會還給自己。劉添的為人他并不懷疑。雖然有時候有些摳，但也是因為他沒有那麽多錢。可他有一個男人的尊嚴，和一個做父親的擔當。就這兩點，方宏斌是真的沒有。

看到方靖剛剛罵了句人，然後挂斷電話之後臉色陰沉得很。錢小豪和趙時風互相看了一眼，想上去勸說兩句。正好秘書姐姐從外面進來：“方靖，老板叫你帶着資料上去一趟。”

方靖趕緊深吸一口氣，然後把一旁的三個文件夾拿了起來。“好的。”

看着方靖離開的背影。錢小豪滑動椅子湊到趙時風邊上，小聲說：“靖子這麽好脾氣的人都發這麽大火，我看肯定是大事。咱們要不要幫忙？”

趙時風離着方靖略微近一些。尤其是方宏斌說話聲音賊大，他聽到了。所以他搖了搖頭：“剛剛第二個電話應該是他爸打的。因為他借他後爹錢，他親爹罵他。他心情肯定很糟糕。但是這種事咱們不好說。只當不知道，晚上下班請他吃火鍋。說點兒開心的吧。”

錢小豪家庭幸福父母恩愛，長這麽大也沒見爹媽紅過臉。最多就是一起拿笤掃疙瘩走揍他。所以他完全不能體會父母離婚之後，還要因為彼此的事來折磨自己的孩子是什麽感覺。但是這種事只要腦補，也已經很不愉悅了。“靖子真慘。後爹需要跟他這個剛出來打工的人借錢，親爹還要罵他。這都什麽人啊！”

趙時風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過我相信靖子這麽努力這麽能幹。将來肯定能過好日子的。”

夜辰雖然昨天興奮了一宿沒睡。但這不影響他的狀态。而且幾乎沒什麽事會影響他對工作的判斷。哪怕他的工作方式在很多人看來跟抽風一樣，想一出是一出。但也不得不承認，他這種很多人認為的投機人士，眼光準得讓人感嘆。這運氣好得爆棚了。總能在最佳時期撤離市場。那如果不是眼光，就應該是老天爺恩賜的歐氣了吧！

夜總當然不知道很多人對他的評價裏也有“歐皇”二字。他現在的精力多半都投入到了新策劃的生意上，而且他的新想法也不光是游戲周邊。他很清楚，這東西的利潤得看游戲本身。所以他同時也在搞其他的計劃。

方靖交給他的資料有一半是無用功。但這一點方靖之前就說過。不過還有一半很有價值。夜總非常滿意。“你做的很好。不用等到三個月了。一會兒就讓王康康帶你……帶你們三個人一起去辦正式入職手續。晚上我請你們全組人吃飯。七點半，時代天華酒樓。具體哪個包廂你們下午等工作群消息。”

完全沒想到突然之間就要提前轉正了。方靖驚訝之餘，當然是興奮的。這預示着，轉正之後他的工資就會提升。對于一個加上房租水電生活用品加吃飯可以濃縮到兩千多塊的人。他的存款又可以持續增加了！想想就是很讓人幸福的一件事。他覺得至少在本市，他再努力四五年，就可以貸款買一套房了！

夜辰見方靖高興，問：“你剛進來的時候表情不太好。是有什麽事兒嗎？”

方靖瞬間又想起方宏斌那個電話，要飛起來的心情頓時掉在了地上。“就……家裏的事。”

夜辰挑了下眉梢：“還是跟你借錢了？”

畢竟他們這位大老板是知情人，方靖其實也沒有辦法跟第二個人去傾訴這件事，現在總裁辦公室裏只有他和大老板，大老板有這麽問了。他也就點了頭：“嗯。其實不算什麽。我讓我後爹給我寫欠條。他那個人肯定會還錢的。”

還知道讓寫欠條，看起來不是個傻乎乎就把錢送出去的。“那你怎麽了？”

猶豫了一下，方靖還是說了：“我親爹，不知道哪兒知道了我要借後爹錢。剛剛打電話罵我犯賤。”超氣的！！！方宏斌不賤嗎？他才是最賤的那個！自己有老婆兒子，整天摳摳搜搜的，卻大把大把的給個小三花錢。爹媽的老房子拆遷，一毛錢都沒給無家可歸的自己，給生活費還要處處拿施舍者的态度跟自己說話，誰還能賤過他啊！

“……”夜辰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他本來以為，方靖媽媽再婚的家庭已經很傷人了。沒想到他的親爹更離譜。這看着就很乖巧聽話懂事的年輕人，怎麽這麽倒黴。“你……親爹對你好嗎？”

方靖愣了一下，對自己的隐私，他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就是大學宿舍裏的哥仨，也是相處久了，零零碎碎的知道一些。對大老板的這個問題，他理智上不想回答，但因為心情非常惡劣，又覺得委屈極了，忍不住就說了。“我初中開始就一個人在老房子裏獨自生活了。他們倒是沒有落過我每個月的生活費。好是肯定不好，但至少他覺得給了我生活費，我就該感恩了。誰知道呢。或許是我太不知道感激，我也應該拿人手短。”

上初中開始就一個人生活？“你沒有跟你媽媽？”

方靖搖頭：“沒有。我一個人挺好。跟誰不是累贅？影響他們再婚。半大小子，誰樂意要啊。”

艹！夜總的骨子裏，是跟夜愛國一樣嫉惡如仇，充滿了同情心的性子。方靖的話讓他的心裏一下子就不好受了起來。可是他不能對自己的小員工說，別聽你那傻哔親爹的屁話。只能安慰：“他們當初沒照顧過你，現在也沒有資格來對你的選擇指手畫腳。別不開心了，晚上吃完飯再帶你們去K歌，把不開心都喊出來就好了。”

方宏斌這輩子可能做過最好的事，就是個自己找了這個面試的機會。工資不工資的放一邊，這老板是真好。“那就讓老板您破費了。”

夜辰拔直腰板：“讓員工保持良好的心情和工作情緒，這是一個老板應該做的。”瞧瞧我這高大的形象！

方靖非常認同的點頭：“天底下最好的老板！”

當天晚上，方靖喝了點兒酒，在唱歌的時候，夜辰故意讓他發洩一下情緒，控制着讓麥一直在方靖手裏。方靖雖然只有半杯啤酒，但情緒看起來很高漲，忘記了自己五音不那麽全。不過如果不是喝了酒，還有點兒暈乎乎的，以他的性子，是肯定不會拿着麥克風唱個沒完的。

策劃部的人那會兒多半都聽到了方靖挂電話前說的話。也都知道他的心情很糟糕。對于這個他們部門年紀最小的，又剛剛轉正的同事，他們還是有最大的善意的。所以他即便唱歌至少半首歌得屬于魔音傳腦，但大家都只跟着起哄，沒有一個人要趕他下去。

最後，方靖沒有沒能堅持太久，大家還在唱還在繼續喝的時候，他就已經睡着了。賈經理不是喜歡鬧騰的人，因此看着下面的猴兒們在上蹿下跳。他就坐到了大老板邊上。“夜總，我先送小方回去吧。”

夜辰看了一眼睡在邊上，幾乎縮成一圈的年輕人。嘆了口氣：“等他醒了我送他吧。你快回去吧。不然嫂子該着急了。”

賈經理猶豫了一下。“這孩子今天家裏好像出了點事情。”

恐怕全公司就只有自己最清楚方靖的情況了。夜辰嘆了口氣。“這些事咱們不好過問。但盡量多關照一下吧。是個苦命的孩子。”

賈經理愣了一下，不知道這“苦命”兩個字要怎麽解釋。而且看起來老板好像知道什麽。不過他也不打算細問。不管方靖過去什麽樣，以後什麽樣，至少他現在是自己手下很得力的人，工作上他肯定會多提攜多照顧就是了。“嗯。他工作很努力，也很有想法。是個可塑之才。”

方靖醒來的時候，感覺身上暖洋洋的，耳邊是輕緩的音樂，鼻息間是淡淡的樹木的香氣。他擡起手揉了揉眼睛，發現身上蓋了一件寬大的外套。他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才發現自己還在包廂裏，不過同事都走光了，只有一個男人坐在一邊，他面前還放着一個筆記本電腦，正在輸入着什麽。看背影如此高大的，只有他們老板了。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老板身上只有個襯衫，而自己身上蓋着的，應該是老板的衣服。

不知道為什麽，知道衣服是誰的之後，這種淡淡的木香讓方靖紅了臉頰。不再是清冷的感覺，而是暖意融融的樣子。此時此刻，他眼中老板認真工作的樣子更加高大了起來。“老板？”

夜辰聽到聲音，扭頭就看到小圓臉兒捧着自己的衣服，一臉懵懵的看着自己。大眼睛裏因為剛剛醒來還帶着水汽，而且酒勁兒可能還全過，眼睛紅紅的，怎麽看怎麽可憐，怎麽看怎麽乖巧。一瞬間，方靖的臉跟靜靜在游戲裏的臉孔有些重疊的感覺，但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還困的話可以繼續睡。”

方靖趕緊搖頭：“不了不了。還是回家吧。我耽誤您的時間了。真是抱歉。”害老板在KTV工作，自己真是太離譜了！

夜辰保存了文檔。然後關掉電腦。“那我送你回家。”

方靖繼續搖頭：“我自己就行了。這裏離我家不太遠的。”

“不太遠？地鐵都有五站地。現在都半夜一點了。你打算怎麽回去？”

“？半夜一點了？？”方靖趕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可不是麽。上面還有四十多個未讀信息。“對，對不起。

夜辰站起來，揉了揉方靖的頭頂：“沒事兒。是我勸你才喝酒的。我負責送你回家是應該的。走吧。先把我那衣服穿上。外面在下小雨。你剛剛睡醒，不能感冒，不然後半篇計劃書就沒有人幫我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