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個人的年夜飯吃得特別滿足。今天除了同寝的哥們兒的消息，還收到了很多人的祝福信息。而且大老板，大老板的爸爸媽媽，老板助理，秘書姐姐和賈經理都給了自己紅包。錢數各有不等，大老板給的最多，紅包是六百六十六，收到的時候方靖吓了一跳，不過想到老板每次給自己東西時的态度，他還是很理智的收了。總是拒絕之後再收，顯得太虛僞了。還不如直白一點兒呢。

“謝謝老板！祝您新的一年繼續發大財！越來越帥！”收了錢，當然要吹一吹彩虹屁。但方靖這方面比較沒有天賦。想了一下老板做生意，肯定想發財，然後老板本來就很帥，可以祝福他越來越帥，于是就這麽發了。

夜辰此時正窩再爸媽家小屋的床上聽外甥和侄子在那裏聊春晚好無聊，還不如去聽亞洲第一男子天團的相聲。正感慨于傳統藝術的魅力之強大。就看到方靖的回複。比起公司裏其他人那些天花亂墜不知道從哪兒複制粘貼來的花樣拜年信息。方靖這種一看就是自己寫的簡短祝福有些簡陋，但又特別讨人喜歡。

“初二有事兒嗎？”夜辰給方靖發了個私聊。

方靖連忙回：“沒有呀。老板有什麽任務？”

“到我家吃飯。我要是再不邀請你，老爺子就真抽我了。就這個，今天早上還數落了我半天。我就快成民族罪人了。”

方靖哭笑不得。不過想到夜老爺子對老板的格外“疼愛”，這絕對不是老板誇大其詞。“那……那多打擾啊。”

“別啊。你不打擾。我就挨打了。你還是打擾吧。再說了，我身為你的老板，這次活動的環境及食材提供者。你得先讓我嘗嘗你的手藝。”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會為別人着想的人呢？雖然是看着屏幕裏的字，但他好像能聽到老板帶笑的聲音，還有那清爽溫暖的的味道。方靖臉紅了。“那行。我肯定不會浪費食材的！”

答應的是挺好。可是等到他放下手機，一想後天要去老板家，就緊張了起來。大過年的，肯定得帶拜年的禮物啊。雖然老板的爸爸媽媽過這普通人的工薪生活，但人家是真的有錢，自己能力所及的東西都算不上珍貴。這麽一想，他就發愁了。因為他沒有年節送禮的經歷。今年的大禮包和衣服包括瓜子，都是這些年第一次了。

上網查了一下去老板家拜年送什麽。結果出來的都是好煙好酒要麽就是鮑參翅肚參茸海鮮，再有說直接送錢的。當然也有評論在罵街，說社會風氣都是你們這幫人弄壞的！看的方靖一頭黑線。他們公司的老板，不但沒收過自己的禮物，還給自己發了兩個大紅包。公司的大禮包都多給了自己一個。年會自己還得了個新手機。總之這要是受賄也是自己收了老板的好處吧……

這麽想着，他趕緊換了個關鍵詞。【拜年送不太熟的長輩什麽禮物好】。加了一個“不太熟”的關鍵詞，得到的答案果然靠譜多了。但可選擇的東西也很多。什麽老年人很多都喜歡保健品，買些無傷大雅，味道不錯的食補類禮物挺合适。要麽就煙酒和茶。但這些也要看老人家是不是喜歡。要是不抽煙不喝酒，送了反倒不好。再有就是長輩喜歡的一些小物件兒。有人提出有的老人喜歡一些小文玩，大過年的不好送老物件兒，但一些可以盤完玩新鮮小玩意兒也是不錯的選擇。就是價格得看個人承受能力。

看了一大圈，其實除了果籃之外，他只有一個東西可以拿得出手。就是自己小時候，爹媽還沒離婚，爺爺奶奶還在的那種小時候，他有一個品相非常不錯的手撚兒小葫蘆。他在夜家發現書櫃上放了很多各式各樣的小葫蘆。每一個都揉得紅呼呼油亮亮的。一看就是經常盤玩。可見老爺子是喜歡這個的。他還記得，爺爺在世的時候就特別喜歡葫蘆，受到熏陶，他也跟着對小葫蘆感興趣。因此爺爺去郊區挑葫蘆，他也央着要去。一開始他有一大盒子各式各樣的手撚兒葫蘆，可現在只剩下這麽一個了。是丢了還是被誰拿走了他都沒有印象了，比起那些少則幾百，動則上萬得木質手串兒，這小葫蘆是自己的珍藏，送禮應該算是有誠意了。再買一個好的水果籃，大概也不會失禮。畢竟現在是大年三十兒，明天是大年初一，他就是去文玩市場，人家也不開門啊。

翻箱倒櫃把葫蘆找了出來。好在當初盤完的良好，包漿也很漂亮，除了多少年沒有碰過一下，顯得沒有什麽光澤，但拿在手裏揉了一會兒，光澤度就出來了。說實話，他有些舍不得的。但想如果是送給一個喜歡葫蘆的老人家，尤其是老板的爸爸，他就沒有什麽心疼的感覺了。就像是給一幅畫找到一個懂畫的人。他覺得把小葫蘆送給夜老爺子，也是這樣的。

果籃就好買了。大超市和水果超市都有。只要你肯花錢，多好的都行。還保證果籃做得漂亮又體面。反正老板給了自己一個666的大紅包。他要把這個都花掉！當然，所有給自己發紅包的人，他都是要準備禮物，上班之後親手送去的。

初一大早起，方靖就先發了一溜的拜年信息。以前他也會象征性得給方宏斌和王婧婧都發過去，基本都是複制粘貼。而且除了同的那哥兒仨，他也沒有別人可以發拜年消息。但今年不一樣了。人不到，但拜年微信必須到。方靖先是給親媽發了個新年好，叮囑她要好好休息，過年也不要讓自己太操勞。完全是一個孝順怪龜兒子的樣子。然後就給方宏斌發了三個字：“新年好。”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有情有義了。自己還買了十斤瓜子兒呢！

當然，夜家兩位長輩也一定要發。大老板那麽照顧自己更要發。春哥對自己也很關照，必須要發。秘書姐姐總是會給他們帶小點心當然要發。賈經理對自己說的每個意見都很重視，是超級棒的主管，說什麽也得發。錢小豪和趙時風跟自己同一天進公司，關系最要好，好朋友肯定要發。全部門的人都很棒，所以統統都要發！

可能對別人來說，發這種拜年消息除了是例行公事，也是一種不可缺少的社交手段。就好像有的人不用這些社交軟件，不發這些拜年消息就不好一樣。但對方靖來說，這是讓他有幸福感的事。因為今年有這麽多人會看到他發這些消息，還會回複自己的拜年。比起以前的無人問津，連拜年的話都沒有人說，現在他也擁有新年的喜慶氣氛了！

發完拜年信息之後，方靖開始揉面和餡兒包餃子。北方人三十兒零點吃餃子，意在更歲交子。初一早上這頓，也是餃子。方靖就一個人，也沒包那麽多。他的蒸鍋買的小，一層也就放十五個，兩層就是三十個，足夠他的飯量了。何況他還剩了不少菜。

吃喝之後他開始上網看菜譜，然後用筆記下來。這對他來說是個加深印象的過程。他找的也都不是太複雜的東西。老板說請客買食材，他也不想做那些昂貴的東西。萬一做不好糟蹋了，他心裏過意不去。

這一忙活就是多半天，等到他想起上游戲看看，給游戲認識的人拜年的時候，正好是是新聞聯播的時間。認真看完新聞聯播，電話響了。來電話的人是王婧婧。方靖有些吃驚：“媽，您和劉叔過年好。”

王婧婧明顯情緒不太好，而且說話聲音很低。“兒子，你也過年好。你吃過飯了嗎？”

方靖回答：“吃過了。您呢？還在劉爺爺家嗎？”

王婧婧“嗯”了一聲，然後猶豫了一下，才聲音更小的說：“小靖，媽剛剛偷聽到晶晶她奶奶跟你劉叔說話。那意思是讓他黃了欠你的錢。這可咋辦好啊！”

方靖挑了下眉梢，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劉瑾那個德行，除了跟她媽寵壞了有關系，他的爺爺奶奶也是溺愛得過分。他是劉家唯一的孫子。趕上計劃生育，劉瑾的二叔生了個女兒，劉瑾的爺爺奶奶重男輕女，就把劉瑾這個大孫子當成了心肝寶貝。明明孫子孫女都是同一年出生。可哪怕現在劉瑾跟他媽過，那老兩口也一口一個心肝，一口一個寶貝。對正在讀博的孫女，卻總是瞧不上。同樣被瞧不上的還有劉愛晶，那老兩口子就當着劉愛晶的面說起過二孫女，話裏話外都是女孩子家家讀那麽多書幹什麽？早晚有一天都要嫁人，浪費爹媽的錢。

這些話都是妹妹偷偷告訴自己的。她說他不喜歡爺爺奶奶，爺爺奶奶也不喜歡他。末了總會說她最喜歡自己，實話實說，方靖真的只有在妹妹身上才能找到那種血緣親情的關聯感。所以對以孫子為天的老兩口來說，自己這個并沒有拖到他們家的油瓶子也是花了他們老劉家兒媳婦的錢，也就等于是花了劉家錢。自己拿錢給劉瑾還債天經地義。

方靖之所以要劉添給自己寫欠條，有一點就是為了防着這一手。他就算猜到有五成得幾率錢拿不回來，可話他絕對不會那麽說。“媽，您別着急。劉叔怎麽說的？”

“他現在是說不行。還說你一個剛畢業的孩子，剛剛上班，何況你跟劉瑾也沒關系，你拿不着這個錢。可他那個人耳朵軟，而且對他爸媽孝順，我就怕……”

方靖嘆了口氣：“您也別想那麽多。這事兒就當沒聽到。如果劉叔跟您商量不給我錢，您再考慮這個問題。我是信任劉叔得人品才借的錢。換別人，我肯定不會借的。可如果将來劉叔辜負了我得信任，我也沒辦法。您是我媽，我不能讓您過不好日子。更不能讓晶晶在劉家受氣。我也只能忍了。但我也得給自己将來打算，以後就只能少來往了。我不能租一輩子房子，一年半載就換個窩。我也想買個房子，有個家，哪怕只有十幾二十平，我總得有一個自己的地方。您說對吧？”

王婧婧那邊哭出聲了：“媽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啊！”

同樣的話，不管在什麽時候聽，方靖都覺得毫無意義。是對不起了，然後呢？并沒有那個然後。既不成承諾以後補償自己，對自己好，也不會說幫自己。甚至不會說她一定會把錢給自己要回來。仿佛只有“對不起”三個字，就可解決自己所有的麻煩和借出去的錢以及付出的信任。可自己也不應當是這麽廉價的……

這時候電話那邊傳來說話聲。聽聲音是劉添。“咋了這是？怎麽哭了？跟誰打電話呢？”

王婧婧明顯有些慌亂的挂了電話。方靖聽到忙音，嘆了口氣。好心情一掃而空，也沒有心思再上游戲了。想想又覺得，誰大年初一的這個時間不是親朋好友歡聚一堂吃吃喝喝有說有笑。又有多少人跟自己一樣，連游戲裏的人都想去看看，想去拜個年呢。

他站起身去衛生間洗了個澡，回來之後看到床頭放着的香水，拿起來輕輕地在枕頭上噴了一下。盡管不是讓自己覺得溫暖的味道。但這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助眠香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跟老板的聊天界面，輕輕地說了聲晚安。明天自己也能有一個熱鬧的聚會，哪怕只是看這別人家的幸福快樂，那也是對生活最好的期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