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一次進方靖的家，這小小的一方天地雖然看起來有些亂，但卻讓夜辰覺得很溫馨。

這種亂不是到處亂扔東西，而是擺放了很多東西。地方太小，東西又太多。各種各樣雜七雜八得圍繞着客廳中間的懶人沙發，可以說亂中有序，但重要的是整潔。房間裏還有自己用的香水味道。

其實以前夜辰不喜歡這個東西。他自己就是個開運輸車出身的。雖然現在有錢了，除了自己住的房子大了一些，為了社交應酬置辦的衣服手表車子這些，平時在公司和不去正式場合的時候，穿戴也都很随意。這款香水，還是莊鶴一開始跑業務的時候推薦給他的。“大地”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穩重，味道也跟他以前對香水的認知不同。久了他也就習慣了。至于莊鶴那個喜新厭舊的家夥，沒倆月就又換了一種。他卻是一直沿用了下來。說不上多喜歡，但的确很喜歡了。

方靖怎麽也不像是會用A馬仕的人，但很快，他就在方靖的床頭上，發現了這瓶香水。

方靖看到有人拿了自己的香水。原本已經躺在床上了，突然就掙紮着坐了起來，一把搶過來抱在懷裏。“很貴的。我最喜歡的。”

夜辰哭笑不得。自己長了一張搶東西的臉嗎？這是今天第二次了。不過把人送到家了，他也就有了逗一逗的心思。他幹脆就坐到床上，看着一臉警惕的方靖。“最喜歡的東西不是要跟人分享得嗎？”

方靖搖頭：“不要。特別貴。買的時候都肉疼。但是好聞，能聞好久。”

可不是麽。這一瓶100ML，就算每天噴，估計也得噴一兩年。“那我要跟你換呢？”

方靖看着他，一臉的疑惑：“為什麽。你都有。雖然比我這個好聞。但我買的，不想換。”

夜辰被逗得不行。明明說話還有邏輯，但表情和神态上明顯是還沒醒酒。說他斷片兒了吧？肯定不是。但說他借酒撒瘋吧？也不是。他還從來沒看過喝多了這樣的，真是既有趣兒，又有點兒可憐。“那咱們就不換了。渴了沒有？我去給你倒杯水？”

方靖用力點頭：“要的。我渴了。”

怎麽這麽可愛！現在的狀态真是坦白的不得了。起身去了廚房，進去之後他這個身材也就勉強可以轉個身。冰箱還給塞進了這裏，他扭身試了一下，冰箱開門對他來說有難度。也真就是方靖那個身材才行了。小歸小，該有的東西挺齊全。同樣是東西雖多，但整理的井井有序。臺面上還有一個托盤，上面是滿水的冷水壺和四個杯子。他先到了一杯自己喝了一口，居然是酸酸甜甜得檸檬水！這東西也正好适合拿來酒後喝。

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檸檬水，方靖擡頭看着面前面容雖然模糊，但感覺就很安全的人，把杯子遞過去：“好喝的。你試試。我手藝不錯。”

夜辰很想說我剛剛喝了一大杯。但是看到方靖紅紅的眼睛，一臉認真和期待得看着自己，他就不想拒絕了。接過杯子又喝了一口。好像比剛剛自己倒得甜了一點兒？“非常好喝。你手藝很不錯。”

被誇獎了，方靖開心的笑了起來。淺淺得兩個小酒窩看上去有點兒醉人。

從方靖家離開。上了車，他才呼出一口氣。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可能是方靖家暖氣很好，熱的吧。

回到家，他先給爸媽打個電話。告訴他們自己到家了。方靖當然也被送回家了。夜愛國同志又叮囑了一遍，趕緊給方靖找房子。夜辰現在對這件事更上心了。而且去過方靖現在的屋子，他大概知道得有多大面積才更合适這個小家夥居住了。

拿出手機，看了一下離開之前他拍的畫架和畫夾。原本這些漂亮的水彩畫和那些畫具都應該有一個專屬的房間來存放和展示。可它們只有沒有畫完的這一幅還在畫架上。還有那些堆到頂天花板的整理箱。房子不大，搬家過去之後生活質量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跟那些離開家出來打工租房子住的人不同。方靖的東西應該是自小到大，從他一個人生活開始沒有舍得扔的。這些都會陪着他搬來搬去。東西越來越多，卻也是他生活成長的記憶。所以它們也應該有一席之地。這麽想着，至少兩室一廳一廚一衛，還要面積在大一點兒才行。最好是可以長久的住下去，不用隔三差五就因為房租和房東的問題不得不搬家。考慮好這些，他有了算計，只是這件事，他得找莊鶴幫個忙。

莊鶴聽到電話響，不那麽愉快的把頭盔摘了下來，看到是夜辰，他深吸一口氣，打算如果對方不說一個正當的理由就影響自己勾引……不對，是追求小可愛，他就化身花灑，噴他個透心涼！“這位先生，新年的一年需要新的投資嗎？”

夜辰嘴角抖了抖，接下茬：“有一項無需投入的高回報項目需要你參與。”

本能的，莊鶴覺得夜老二在放屁。“有這好事兒你能想到我？趕緊說！別扯犢子！大爺正在跟小可愛從風花雪月暢談到人生哲學呢！”

“哦。耽誤你發騷實在是對不住。但我這件事很重要。你老房子趕緊出手賣給我。我有用。”

莊鶴愣了：“你要那房子幹什麽？你想搬回去跟大爺大媽住？”

“不是。之前有個英勇得少年人，在早市上智鬥小流氓救了我家老爺子。老爺子下了死命令，龍擡頭之前，我一定要給那位英勇的少年人換一個房子住。他之前住的那個出租屋太小了，我都轉不開身。我尋思着還是咱們老房子那邊比較合适，又離着我爸媽近。我買下來租給他也算是完成了老爺子的吩咐。”

莊鶴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靠！我還以為是你在說是誰。你就說大爺讓你給方小靖換個地方住呗。扯那麽多花裏花哨的，什麽毛病。好像我沒聽你念叨過這件事而似的。”

“你的幽默感真是太稀缺了。不上檔次。”夜總評價。

“你丫得上檔次，大過年別找噴啊！你說你這麽費勁幹嘛？那房子我也沒租出去，你要是想租給方靖。我就租給他呗。正經的收幾百塊房租。他自己再交個取暖費。齊活！還用得着非要你買去？诶不對，你小子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買房子這麽大事兒，不可能只是租給小員工那麽簡單。說。是不是咱們那邊要拆遷？你可別坑兄弟！”

“就咱那片老校區，自從體育場搬到郊區之後，幾個開發公司都想試試，結果算計了一下都不劃算。樓房密集，還是八層。就是拆了蓋高層也賺不到多少。我估計除非政府用地，不然就別瞎想了。至少十年之內就別做夢了。”

“既然不是房子要拆遷……那就是……哦！你小子是不是看上方靖了？想要來一個近水樓臺！不要臉啊！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特麽就不是個好兔子！”

“放什麽屁呢！我就是看着孩子可憐。而且又幫了我爸，我媽也喜歡他，所以才幫忙的。你哪兒那麽多廢話呢。房子快點兒賣給我。我手裏比較放心。”

“呸！我不賣。你要是沒別的歪心眼子，那就我租給他。一個月五百就行，到時候自己交取暖費。那邊好幾年沒住人了。你找人收拾收拾，到時候租金你收着，給我發紅包就成了。還能讓他幫我看着房子，”

這當然不是不行。夜辰也不是非要逼着發小把房子賣給自己。莊鶴雖然現在也有自己的幾所房子，投資也做得有聲有色，在省內投資界小有名氣。但那地方要是真動遷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自己真買了将來萬一哪天動遷了，的确不太好。所以他也就認可了這個做法。“那改天我請你撸串兒。”

“把我新鮮出爐的房客也帶着呗。那孩子看着又乖又可愛，說不定我們還能發展一段潇灑房東乖房客的浪漫愛……”

“滾犢子。他是愛國同志認可的幹兒子。你掂量一下你的筋骨是否抗揍再繼續。”

莊鶴後面的話咽了回去。“那算了。你們家老四我可招惹不起。不過你自己也得小心點兒。這麽好的窩邊草，別再被旁人叼走了你才後悔。與其追求你那連是男是女多大年紀生活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的，正正經經就在你面前喘氣兒的，你還是多留心。”

莊鶴的話在夜辰的腦子裏轉悠了半宿。其中還摻雜了方靖喝多了之後的種種樣子委屈的掉眼淚，難過的大哭出聲，乖巧得喝檸檬水……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麽留心過一個人這麽多細節。留心就在自己面前喘氣兒的？像小圓臉兒這樣的？

其實夜辰是知道自己對方靖有些不一樣的。他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喜歡過靜言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就算是對靜言，他也是從一點點暗中觀察中才慢慢被吸引。對于感情，他很陌生。但他也不傻，不同以往對其他人的感覺，他還是知道的。那這種感覺是不是喜歡？他不知道。但如果這是喜歡，那對靜言得是什麽？好奇？欣賞？羨慕？

這一宿他腦子裏亂七八糟得。結果第二天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方靖那邊也是睡到了十點才醒。醒來之後他看着天花板愣了好長一段時間，腦袋裏開始回放昨天的鏡頭。從早起到夜家吃飯，再到喝了酒……然後就有點兒障礙了。但是漸漸的，喝多了之後的畫面也都一一被他想起。然後他抻過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悶在裏面“啊啊啊”了好幾聲。

太丢人了！這簡直是太丢人了！他很久很久都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了！上一次還是爸媽離婚之後的第一個中秋節。自己看着着院子裏其他家人都團團圓圓的吃月餅，就他一個人孤零零一個人，雖然家裏也放着一盒兩天前媽媽送來的水果月餅，但沒有人陪着，吃月餅又有什麽意義呢。所以他哭了，還被院子裏比自己小幾歲得孩子嘲笑說自己是沒人要得野孩子。

小孩子說這些話或許不知道會給別人帶來什麽影響。但如果他的家長沒有這麽說過，他又怎麽會知道？這種惡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裏。所以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在其他人面前哭過。但是昨天，他居然趴在老板的懷裏哭，這是什麽行為！這是作死得行為啊！

而且老板還發現自己用了他的同款香水。會不會誤會自己什麽……這真的是太糟糕了！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會丢掉工作。但比起丢掉工作，他意識到，如果老板因為自己這些行為而讨厭自己，他會更難過。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微信。只有群組裏的人在聊天。沒有人跟自己私聊。他緊張的點開老板的好友圈，見還是沒有更新，也沒有屏蔽和拉黑自己，他略微安心了一些。然後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發了一條留言：“昨天實在是太失禮了。抱歉。十二萬分的抱歉！”

夜辰這時候還沒醒，不過昨天是看着手機睡着的，而且過了免打擾模式的時間，微信消息讓手機發出了聲音。他迷迷糊糊得睜開眼睛，摸到手機看了一眼。腦海裏還一團漿糊，看到方靖的話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對方是誰，他在說什麽。然後瞬間清醒。“喝多了嘛。沒事兒。不過你還記得自己喝多時候的表現？”

方靖看到老板這麽回，長出了一口氣。“我第一次喝多……我也不知道自己會這樣……真是太對不起了。”

夜辰笑了，撓了撓頭皮，然後回：“過幾天聚餐，你可不能喝酒了。不然萬一把你銀行卡密碼都洩露了可怎麽得了。哦對了，我給你找了個房子。房租一千二。不過面積大了你現在的大得多。兩室一廳一廚一衛。能讓你一簽就是三年。取暖費你自己負責。怎麽樣？‘

方靖震驚了。老板這是什麽效率？今天才初三上午，這兩天分明都在跟家人一起過年，這房子怎麽說找到就找到了呢？“太感激了！價錢已經非常非常便合适了。謝謝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