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國

Chapter1

東京的初冬不是很冷,用一件大衣和一條圍巾就足以抵抗涼風的侵襲。

幾片枯葉挂在光禿禿的樹幹上,随着寒冷的冬風搖曳。飄飄揚揚的雪花落到身上,瞬間就化成了水珠。用大衣和圍巾把自己武裝起來的人們聚集在機場航站樓門前,無一不伸長脖子張望着玻璃門,期待下一個從裏面走出來的就是自己要等的人。

又一架鋼鐵的巨鳥轟隆隆地落了地,十幾分鐘後,在夜裏也亮如白晝的航站樓像是只正在往外吐沙子的巨大蚌殼,不斷吐出面露疲色的旅人。

長時間的飛行過後,飛機的人看起來都非常疲憊,久紀也不例外。他一路都沒怎麽睡,睜着眼睛硬是熬了将近六個小時,此時覺得太陽穴發脹,眼睛酸澀,很是難受。

剛想擡頭看看指示牌,就覺得脖子上每一根神經都在和他抗議。明明沒睡着,卻因為躺着的姿勢不對,竟是有些落枕。

放棄擡頭看指示牌,久紀跟着同機的人,七拐八拐去了行李提取處,一邊耐心等待行李轉出來,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開了機。

屏幕亮起,在信號龜爬一樣完成緩沖後,各種通訊軟件便開始沒命地閃爍,數不清的消息紛至沓來,一時間讓少年有些被驚到了。但他在短暫的愣神後,還是按照消息的多少有多至少慢慢翻閱起來,一直到行李被轉盤吐出來。

行李箱的輪子在機場的地面上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伴随黑色皮靴踩在瓷磚上的噠噠輕響,形成一個奇異的節奏,緩慢地由遠及近,最後停留在機場裏的咖啡廳前。

久紀買了一杯熱的幾乎手拿不穩的牛奶,只捧在手中都感覺全身都暖和了起來。他吹了吹熱氣,淺嘗一口後,滿足地眯了眯眼。

出了航站樓,牛奶也已經下了一半,他捏着紙杯站在原地,自家管家诹谷川日向從裏三層外三層的接機人群裏奮力鑽出找到他。

“一路辛苦了,少爺。”

“你也。”飛機竟然晚點了一個半小時,以久紀對诹谷川的認識,他肯定會比降落時間早一個小時到機場,結果一等就是兩個半小時。

诹谷川微笑着搖搖頭,同時伸手接過久紀的行李,“職責所在。”

久紀忍不住笑起來,一雙碧色的貓眼迎着不遠處停車場的燈,看上去亮的驚人。“我們真的要這麽說話嗎?”

诹谷川也忍不住笑起來,蒼老但依舊神采奕奕的眉眼變得十分柔和,比起精明能幹,嚴厲又龜毛的管家,此時的他看起來更像是個看到自己孫子的慈祥爺爺。

“好久不見,您長大了,少爺。”

久紀的眼睛眯成兩個彎彎的月牙,“你看起來倒是沒怎麽變,诹谷川,唔,奶奶灰的頭發很時髦嘛。”

“哈哈,不是什麽奶奶灰,少爺長大了,诹谷川也變老了,僅此而已。”

“沒關系,诹谷川在我心裏永遠青春常在。”

“那還真是謝謝您了。”

在停車場找到自家的車,司機也是久紀非常熟悉的小林文宏先生,但久紀一開始差點沒認出他來。

他離開日本時,小林先生還妥妥是一個小鮮肉。而現在小鮮肉變成了水氣球,拍一拍肚子還能聽到肥肉來回拍打的聲音。

“這不是我姐姐手藝太好了。”小林先生笑的腼腆,性格倒是沒怎麽改變。

“說的我都餓了,期待文姨的晚餐。”

他姐姐小林文代也是久紀的老熟人了,雖然現在是诹谷川夫人了,但久紀還是習慣叫他文姨。

夜晚的東京依舊燈火通明,坐在車裏,久紀心不在焉地隔着窗戶看着夜景。他将額頭貼在冰涼的玻璃上來緩解脹痛的太陽穴,因為車內和車外的溫差,他的呼吸一次又一次在玻璃上形成小小的白圈。

再次踏上這片土地,久紀有種說不上的微妙感。

他在這裏出生,後因為父親生病舉家搬到了英國郊外。搬走的時候他剛上完小學,多年過去,對這裏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但到底是故鄉,有特別的感情。

位于東京富人區的藥師寺分宅迎來了許久未見的小主人,被收拾的像是剛裝修完一樣幹淨又整潔。

久紀的全名是藥師寺久紀,一個簡單的人,一個簡單的名字,卻因為這個姓變得非常不簡單。

藥師寺是日本三大財閥之一,以自家銀行藥生銀行為資金運轉中心,經營着世界數一數二的電子産品制造公司新藥集團,集各種數碼電子産品的研發、生産、銷售和服務于一體,是日本最大以及世界前三的電子産品制造商。另外旗下還有食品企業:藥之味公司。

藥師寺本就是以食品發家的,在健康基礎上營造好味道,哪怕是在當今時代,也拒絕轉基因,力求純天然,所以很受歡迎。在建立了自家銀行後,藥之味一直作為日本的食品界巨頭穩定經營着,漸漸将藥師寺推上了大財閥的寶座。後來是久紀的父親看準了當時還很薄弱的電子信息技術,力排衆議分出過半家産創辦了新藥公司。短短十幾年間,科學技術就已經滲透到了人們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新藥也一舉成為了相關領域的巨頭,其開發生産的各種電子設備深入各行各業,極大便利了人們的生活和工作。新藥很快便取代了藥之味成為藥師寺財閥的核心産業。

藥師寺久紀是藥師寺本家第三十七代子孫裏最小的一個,上面有兩個大他整10歲的同父異母雙胞胎兄長,藥師寺秋實與藥師寺冬實。雖說是同父異母,但這一家子裏并沒有什麽豪門恩怨,就是正常的喪妻再娶,沒有小三婚外情,沒有私生子私生女,也沒有情/婦出軌。父親藥師寺總一郎生前只愛過他死去的前妻與再娶的續弦兩個女人。

如果不是爺爺當初管不住自己,給他們多了幾個不被本家承認的叔叔和姑姑,之後又添加了煩人的堂兄弟姐妹,他們家的畫風簡直正常到不正常,現在沒個極品親戚誰敢說自己是豪門。

久紀作為家裏最小的孩子,從小備受寵愛,要什麽有什麽。他自己也沒有作死,搞什麽非要擠掉兩個哥哥搶奪家業的事情,就連葬禮後律師要求全家到齊才能公布遺産分配的時候,他都懶得從窩裏挪一挪。

藥師寺總一郎死後,長子秋實繼承了接受了家裏企業,一肩挑起新藥大任,胞弟冬實本就是技術入股,又繼承了大量股份,不再埋首于實驗室,而是負責起國外的分公司業務,每天和分家的人全世界地飛來飛去。久紀還沒成年,目前是負責抱着股份吃白飯的。三兄弟一個心思缜密,走的是湯姆蘇路線;一個看似纨绔實際一肚子壞水;一個被兄長保護的好好的,腦子也不傻。所以不管是那群煩人的堂兄弟姐妹,還是他們沒名沒分的爸爸媽媽,從總一郎去世到秋實掌握整個公司,期間硬是一根針都沒插進來。

綜上所述,久紀就是個吃喝不愁,養尊處優的富二代。

只不過,他這個富二代最近有點水逆。

他的母親,也就是總一郎的續弦——藥師寺真理夫人,在丈夫死後,出家了。

別笑,是真的出家了。

久紀本來是在日本上學的,小學畢業後因為父親病情惡化,他跟着父母去了英國郊外養病。本來他都打算直接移民了,甚至東西也都打包收拾好,結果父親去世後,久紀他老娘哭腫了眼睛,隔天留下一封信告訴久紀:“我出家了,勿念。”然後便銷聲匿跡了。留下久紀一臉懵逼,秋風卷起幾片落葉,背影十分蕭瑟。

在兩個主持完葬禮就火速趕回日本收拾爛攤子的哥哥毫無同情心的哈哈大笑下,久紀在英國憋屈地念完國中,今天剛回了國。

久紀有時候真的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他媽親生的。真理愛總一郎勝過一切,在他死後連兒子都不要了,說出家就出家,連個聯系方式都沒留。

新藥和藥之味的分公司可以說是遍布日本,在全球也有百家以上的分公司,但兩個總公司和藥師寺的主宅卻并不在首都東京,而是位于京都。久紀自知在京都也幫不上什麽忙,又不想讓自己成為敵對公司用來要挾兄長的砝碼,就回到了位于東京20區的宅邸。

在家裏休息了一陣後,久紀逐漸把時差倒回來,等他慢慢适應回日本快節奏的生活後,才拿過诹谷川整理的學校學校名單,最後選了一個離家最近的清巳高中。

清巳私立國中是東京的名校,出過不少東大才子,多少家長為了讓孩子去那裏上學又砸錢有拖關系,擠破了頭。清巳校長和藥師寺家有交情,雖然表示了可以直接讓小公子入學,但久紀還是按照規矩參加了插班生考試,最後擦着線過了。

一周後,他進入了這所清巳高中,校長親自找了教導主任,把他安排到一個班級氛圍比較輕松融洽的班裏。

“我是藥師寺久紀,接下來兩年請各位多多指教。”他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姓氏一出,果然底下驚呼陣陣,久紀放下粉筆,回身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進行自我介紹。

“藥師寺同學就坐在永近同學旁邊的空座位吧。”老師看看教室裏空着的幾個位置,最後點了一個空位。他擔心這位小少爺初來乍到,誰都不認識覺得尴尬,所以選了一個同桌比較開朗細心的自來熟。他還特意叮囑了一下:“永近同學,要多照顧新同學。”

“是是——藥師寺同學,在這裏在這裏!”教室後排的一個少年高高舉起了手,他的頭發是陽關的顏色,臉上還洋溢着熱情的笑容,順手給他拉開了凳子。

久紀對班主任點點頭,在班裏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淡定地拍掉手上白色的粉筆灰,走下講臺。

對少年說了聲謝謝後,他坐下,拿出了教科書,目不斜視地看向黑板。等一節課結束,老師前腳剛走,班裏後腳就沸騰了。不論男生女生,座位是遠是近,都像是見了鮮花的蜜蜂一樣,嗡的一窩蜂湊了過來,或熱情或好奇,或羨慕或嫉妒,各懷心思,打聽他的各種事情。

久紀保持禮貌得體的笑容,十分耐心地和所有來搭話的人交談,并且迅速準确地把所有人的臉和名字聯系在一起,沒有發生指着小松叫佐藤的失誤。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表情神态都挑不出任何瑕疵,無一不表現出完美的家庭教育和遠高常人的教養。

結果,一整天就那麽幾節課間,久紀的時間都浪費在他們身上了,連衛生間都只能等着午休的時候才抽空去了一次。

他揉着有些酸疼的面頰,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走高冷路線。

日本的學校三點半就放學了,剩下的是社團活動時間,久紀沒有報名任何社團,也沒有報名的興趣,拒絕了幾個女生的邀請後,正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他的同桌湊過來,身後還跟着一個黑色蘑菇頭的少年。他問久紀想不想去學校裏轉轉。

TBC

作者有話要說:

重放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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