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年

Chapter14

久紀和金木很幸運地一進門就趕上了海豚表演,激昂的配樂和女主持人娓娓動聽的解說搭配活潑聰明的海豚,可以說是相當震撼了。

金木似乎有一種吸引小動物的體制,不管是可以讓人撫摸的海獅還是站在冰上發呆的企鵝,甚至是大水槽裏的海龜都喜歡往他跟前湊,然後試圖襲擊他。

在差點被海獅拱下水後,他又被企鵝隔着玻璃啄鼻子,等走到了養着大量魚群的大水槽前,有一只海龜死盯着他,金木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一副要是沒有這層玻璃一定會貼到他臉上的架勢。

久紀覺得大概是因為金木氣場太無害了,所以不管是吃肉的還是吃素的都想欺負他。

金木不服。

剛好他們走到了鯊魚館,久紀正想拍一張大白鯊開飯的照片,其中一只應該是領頭的大白鯊突然擡眼和他看了個對眼,它呲着還帶着肉沫的一口尖牙,很是兇惡的樣子。

明明知道有玻璃在不會有危險,但一人一鯊的迷之對視還是讓金木和其他游客緊張起來,很快也吸引到了鯊魚館飼養員的注意力。

飼養員微笑着走過來,溫柔地說:“請不要害怕,我們館裏的設施是——”

話沒說完,那只足有六米長的大白鯊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飯也不吃了,轉頭飛速游走,再不敢靠近這裏。

飼養員:“……”

金木:“……”

久紀:“這就叫氣場。”

之後他們又去看了大鲵和水母,久紀超喜歡水母,總想把他們捏在手裏揉一揉,反正水母軟軟的一團看起來也揉不壞。

“一只煎蛋水母要多少錢?”久紀指着一只酷似荷包蛋的白黃色水母,認真地問。

“……放棄吧,水族館是不會賣給你的。”

“就算我掏十倍的錢?”

金木不想和壕無人性的小少爺說話。

買不了煎蛋水母,但可以買水母玩具。

久紀在紀念品商店挑了半天,買了一個水母樣子的背包和抱枕,和金木商量了一下,給永近挑了一個納米海龜坐墊,希望他能不要再在學習的時候屁股上長釘子似的亂動。

付賬的時候,久紀又看到了一個企鵝的布偶手套,他好笑地買了一個,出了商店後便套到了手上,用指頭操縱小嘴一開一合,他捏着嗓子說:“金木君、金木君,你快看我。”

金木好笑地一轉臉,就被久紀用企鵝的尖喙碰到了鼻尖。

久紀樂得見牙不見臉:“就當滿足一下那只企鵝的夙願吧,啄到你鼻子。”

金木愣了一下,笑起來了。他摘下企鵝手套,戴到自己手上,久紀見狀立刻捂住了鼻子。他聲音也變得悶悶的:“你休想,我可是能用眼神吓退鯊魚的男人。”

他防守的很嚴實,金木左看右看找不到破綻,久紀正要得意,就見金木臉上笑意一濃,下一秒,他就用企鵝的尖喙碰上了自己的嘴唇。

“嗯,厲害厲害,給能用眼神吓退鯊魚的男人獎勵。”

久紀差點沒跳起來,他立刻要去搶回自己的手套,奈何金木雖然不高,但還是比他高一點的,此時惡作劇地伸長手臂,硬是讓久紀連手套的毛都沒碰到一根。

“金木研!!”久紀覺得蹦起來搶手套的樣子實在太蠢,于是就抓着他的肩膀,幾乎挂在他身上去夠。

一個男生的體重壓上來,金木差點沒後腦勺着地摔了。他連忙用沒帶手套的手抓住一旁的扶手,等站穩後又摟住他的腰,防止他壓着自己一起摔了。

久紀花了好大力氣才奪回自己的手套,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一只手都能按住的金木竟然僅靠着不到三厘米的身高差就讓他如此被動!一高遮百醜這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嗎??他那麽多年的牛奶都喝到哪去了??

久紀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走路都不禁帶風。

金木跟在他後面,搓了搓手指,有點心猿意馬:就剛才那個手感……誰會想到這又細又軟的腰屬于一個男生?還是一個能徒手撕喰種的純爺們(自稱)?

————

這一屆高二生的修學旅行注定要被記入校史了。學生們也因此逃過各種觀後感等作文作業,只有佐藤和清水寫了上萬字的檢查,還被停課回家反思,在之後柴崎老師的葬禮上,她們混在自發前來悼唁的學生裏,卻還是被柴崎老師的妻子和女兒揪了出來,差點撓花臉。

學校也算是惹禍上身,畢竟決定讓學生出門找人的是他們。清巳花了好大力氣才将事情完全壓下來,只是想要完全消除負面影響,還需要很長時間。

悲傷的氣氛持續了整個下半學年。

清巳是按照成績排班的,尤其是高二升高三的時候,久紀為了不被踢出去,玩命地背古文,背的金木都不止一次勸他要勞逸結合,最後久紀古文考了92分,感動的老師痛哭流涕。

永近和金木一拍即合,決定報考上井大學,兩人軟磨硬泡又有秋實在後面叨叨,久紀最後也選擇了上井。春假的時候他們去上井轉了轉,咨詢了專業問題,各自都對未來有了個大致的規劃。

春假結束後,大家升入高三。

老師使出渾身解數,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分鐘用,課間都在押着學生做題,如果可以,他們想直接把學生的腦殼拍開把知識都塞進去再縫上。學生們的一切社團活動都被強制停止,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業和聽不完的唠叨。他們不得不把全部精神都放在了學習上。

高三這一年所有人都過的人仰馬翻,就連金木也不例外,花間的排班少了一半,在暑假後更是直接辭了職,埋頭苦讀,每天學校裏從教室到圖書館,回家不是卧室就是書房,無聲地給久紀和永近造成巨大壓力。

永近媽媽似乎信奉題海戰術,習題冊是以“捆”為單位往回買的,愁得永近直掉頭發。久紀也愁,雖然秋實表示,他可以入股上井成為校董讓久紀直接被錄取,但絕不希望自己弟弟在之後的學習中因為成績太差被勸退,所以特別叮囑诹谷川要監督久紀學習。

久紀有時候都有點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他曾經想過自己未來要怎麽過,他手裏有新藥19%,藥之味15%和藥生15%的股份,坐在家裏啥也不幹也能白吃白喝一輩子,他自己也有投資和炒股,所以也就是混個高中文憑,在公司挂個閑職,悠哉度日。

而現在他卻因為要考大學而頭疼。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想要混日子的想法就消失了。

而現在的久紀也只能無奈地接受這個改變,并就專業問題,很認真地和兩個哥哥談了一次。既然不是混日子,他就要先考慮未來工作,然後再選專業。

秋實表示無所謂,公司管理層有他沒他都一樣(久紀:嘤嘤嘤),忙成狗的冬實表示你不如直接接替我的工作,讓我回到實驗室做我的理工男好嗎?

久紀二話不說直接拒絕。

他已經明确了自己未來要做什麽。

藥師寺的食品公司藥之味主要是做零食的,在新藥一腳從財閥核心位置上踹下來後,這些年過的算是不鹹不淡。說是日本前三的公司,但在近些年也要被擠出去了。

而新藥是個遍布世界各地的跨國企業,年營業額高達數百億美元,兩個哥哥和藥師寺幾個分家的人光是管理新藥就焦頭爛額。和新藥相比,藥之味難免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兩個兄長和分家的幾位長輩管着新藥已經是竭盡全力,藥之味難免會被放置一下,目前只靠分家的一位長輩在管理。

久紀是一個合格的藥師寺,他哥哥那些書他也都翻閱研究過,同時他自己也有做生意的天賦,他投資炒股,雖然有賠,但賺的更多。但系統性的學習還是需要的。他打算報考上井的商學研究科,将來為兄長分擔壓力。

商學研究科是上井的王牌學科之一,困難程度可想而知。

久紀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和金木一樣沉迷學習,每天早起背古文,上課認真聽講下課謄抄筆記,不但要寫作業還多做習題……他覺得他把過去十七年偷的懶都還上了,考試結束後他整理用過的資料時,發現全部摞起來幾乎和他等高。

兩個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學校的課程已經全部結束,大家迎來了包含聖誕和正月假期的寒假。

明年這個時候,大家就各奔東西了,而且畢業考在即,有些大學已經開始進行入學測驗了,所以今年聖誕班長就組織了大家一起去唱K,強制參加。

天生五音不全的久紀和最不擅長應付集體活動的金木就像兩個倉鼠,努力減弱存在感,抱着零食擺出一副要從頭吃到尾的架勢。那邊嚎完兩首歌後被趕下臺的永近跑來拉金木唱歌,結果金木撂下話,今天他拿到話筒之時,就是和他友誼的小船掀翻之日。

永近退散了。

十分鐘後,被女生們托付重任的永近重出江湖,目标從金木變成了久紀。正好服務員送來了幾個女生點的冰激淩,他偷渡了一個,結果還沒到久紀手裏就被金木截胡了,“他已經吃過一個了。”

“我還能再吃一個。”久紀可憐巴巴地看着被金木截胡的冷飲。

金木理都不理他,把冰激淩塞回永近手裏。“英你也別老慣着他。上個月烤肉大會,我就去了一趟洗手間的功夫,你就給他烤了一堆肥的冒油的五花肉,他一回家就吐了你知道嗎?”

永近:“……”

大概是永近投來的視線太憐憫,久紀覺得自己有必要一振房東綱。他眉毛一挑,正要發飙,金木變魔術一樣從校服口袋裏掏出半袋黃油奶糖,迅速剝了一塊,手一擡塞進久紀嘴裏。

吃到糖的久紀立刻眉開眼笑,臉頰鼓起一個包安靜地吃起糖來。

永近覺得金木真是越來越像是久紀他老娘了。

————

聖誕節後沒多久,就是新春了,這是日本最重要的節日。

正月前,久紀跟着金木去掃了一次墓,然後和去年一樣準備回總宅過年。

只是,計劃不如變化的快。

秋實早就和未婚妻約好去她家裏過年,老媽依舊音信全無,本以為今年就是回去和冬實一起吃頓年夜飯,結果冬實也臨時有事:國外可不正月過年,又不巧遇到一個有點棘手的運營問題,冬實完全脫不開身。

綜上所述,久紀就被剩下了。

久紀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畢竟他們家不是一般的豪門,正月就算不去主動拜訪別人,也會被別人找上門來。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很難一家安安靜靜地過年,湊不齊人都是常态,只不過今年湊的更加不齊而已。

見狀,久紀也就不回京都,幹脆在東京陪同樣孤身一人的金木一起跨年。去年他就對于不得不抛下金木回京都覺得很愧疚。今年家裏人湊不齊,反而還給了他一個光明正大留在東京的理由。

久紀給所有傭人放了年假,文姨雖然和诹谷川他們一起回老家過年了,但還是留下了很多半成品,相信金木能照顧好他們生活懶得自理的少爺。結果,久紀突然想要試試料理,還要親自上手從頭開始做起。在把整只冷凍的雞直接扔進熱油鍋、把生雞蛋放進微波爐裏後,金木憤怒地把他趕了出去,結果出去前久紀看見鍋起火了,立刻眼疾手快潑了一瓢水……

廚房雖然沒炸,就是被燒了,不但廚具沒法再用了,文姨留下的半成品也沒了。

最後久紀想起地窖裏有些文姨準備用來做土竈飯,而在秋天時收集來的院子裏的枯樹枝。金木找到修補花壇用的磚和泥,在網上查了半天,試了好久,才堆出個勉強能用的土竈。

于是人聲鼎沸,處處燈火輝煌,漫天綻放着美麗焰火的一年一度的除夕夜,金木和久紀面對面蹲在院子裏,裹着棉襖圍着簡陋的土竈和小鍋,吸溜不鹹不淡的空心面條。

不管是金木還是久紀,這都是他們過的最差勁的一個年了——物質方面。精神方面,他們卻很滿足,就算這鍋用來祈福新一年健康長壽的面條只放了一把鹽和寥寥幾根幸存的青菜,他們都吃的停不下來,最後還因為最後一口面歸誰用筷子打了一架。

吃飽喝足,兩人一起去神社參拜。作為備考生,他們自然選擇了湯島天滿宮。永近說也會跟着父母過來,但新年來神社跨年的人實在太多了,除了本地人甚至還有外國的游客來這裏感受氣氛,以助于久紀和金木如果不牽緊對方的手,一眨眼就能被茫茫人海隔開,上演情深深雨蒙蒙。

在這種情況下,久紀果斷放棄了尋找永近。他用另一只手敲打手機給永近發消息:“能不能見到就随緣了。”打完字,立刻把手縮回和服袖子裏。

今天實在太冷了,前天和昨天都下了雪,路邊的積雪還沒化就又覆蓋上了一層新的。久紀現在只是打了幾個字他就覺得全身溫度都要從手上流失出去了。

金木伸出空着的左手,久紀立刻把手塞進他手心裏。“冷死了。”

“所以叫你不要穿和服。”金木看着久紀一身酒紅色的和服。這麽騷包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是恰到好處。少年和三年前剛回到日本時的模樣比起來,變化的不算大,沒有遭遇美少年長殘的悲劇,個子倒是長高了十公分。

他的頭發又長了些,此時用絲帶松軟地綁了一個馬尾搭在肩上——出門前,為了方便永近認人,他發了一張自己和金木的全身合照給永近看,結果對方說你這個發型簡直就是一面随風飄逸的死亡flag,氣的久紀差點沒把手機捏碎了。

久紀無奈地說:“我也不想的。”

東京降溫降得嚴重,和服配套的羽織和圍巾又純粹是裝飾用,有和沒有一樣,就算在裏面穿了保暖內衣褲還是冷得要命。但這是他未來大嫂給他準備的,秋實說了,不穿他就把久紀的銀行卡凍了——久紀覺得這個還沒娶妻就已經偏心偏到泰晤士河去的男人更适合入贅。

金木沒說什麽,習慣性地屈起食指,用指腹刮了刮他漸漸染上自己溫度的手背。“去抽神簽嗎?”

“萬一抽到不好的簽影響心情怎麽辦?”久紀蹙眉,但還是跟着金木朝發簽的女巫小姐姐方向走去。

金木抽到了小吉,簽上的預言還算不錯,但在健康方面卻提示他,不要走夜路,容易遇到危險。金木皺皺眉,大考當前,還是沒太在意除了考運以外的信息。他把簽疊好塞進口袋,扭頭去看久紀的簽。

久紀的抽簽運一直不好不壞,這次抽到了中吉,各個方面的解說都還不錯,但有一句話讓他百思不得其解:要小心黑發的男人。

久紀把簽展開,押平了,裝模作樣地往金木腦門上一拍。“黑發的男人,很容易就能找到需要注意的對象。”

金木把簽從臉上取下來一瞅,噗嗤一聲樂了,沒說什麽,就是把簽一疊,塞到久紀袖子裏。

“不綁到樹上嗎?”

“我們去寫個繪馬吧。”金木沒回答他的問題,重新拉過久紀的手,牽着他進了神社內部。

寫了繪馬,久紀還買了兩只有天神加護的考試鉛筆。

金木理智地告訴他這只是心理安慰,你要是因此松懈了學習,只有不及格一條路可走。

久紀差點沒把他塞進鐘裏去。

又去別的地方轉了轉,消磨了些時間後,終于,零點了,從十秒前就開始原地駐足大聲倒數的人們紛紛合掌祈願。寺廟那象征驅除108個魔鬼和煩惱的108響鐘聲從遠處悠揚傳來,大家閉目合掌,靜靜聆聽這澄淨綿長的鐘聲,祈禱新一年平安喜樂。

鐘聲停歇,新年到來。

之後,人群不約而同地朝夜攤方向移動,本來就熱鬧的夜攤更加人潮洶湧。

食欲戰勝了對人群的厭惡,久紀望着夜攤必備的巧克力香蕉和蘋果糖等小甜點星星眼,但還沒邁出步子,就被金木拉了回來。

久紀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巴巴地看向金木。金木不贊同地回望他,說半夜吃東西不易消化。久紀只能委屈地扁扁嘴,最後金木熬不住久紀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允許他買了一個可麗餅吃。

久紀珍惜這唯一的零食,小口小口地啃着。沒一會永近打來了電話,他們在神社入口處的手水舍附近見了面,金木和久紀問候了伯父伯母,還各自收到了伯父給的壓歲錢。

永近要去買加護鉛筆(金木:你們怎麽都信這個……),他妹妹一直在催他快點,擔心去晚了賣完了,永近只能匆匆和兩人告別,說過兩天去久紀家裏拜年。

久紀剛好将最後一口可麗餅塞進嘴裏,正努力在嚼,良好的教養讓他做不到邊吃東西邊說話,更別提他吃的是可麗餅,一張嘴,估計不但會噴出薄餅的碎屑,還會露出一口沾滿草莓汁和奶油的牙齒……想想就不忍直視。

見久紀說不出話,金木就代替他和永近商量起來:“久紀這個正月沒什麽事情,也就五號要去一次銀座,八號見東京的藥之味分公司代理,其餘時間你什麽時候來都很歡迎。”

道了別後,永近按住自己妹妹,盯着他倆的背影看了半天,才在妹妹咬人前帶着她重新擠進人群。在朝神社入口慢慢移動的路上,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嘟囔着:“之前覺得金木像久紀的媽媽,現在他更像是藥師寺家女主人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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