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魄的第二天
山上的早晨霧蒙蒙的，連樹的綠也多了幾分神秘。偶爾有一縷陽光撕開迷霧，把一團葉子照耀的明亮奪目，仿佛是什麽了不得的山中寶石。
楚息被鬧鐘吵醒了三回，才磨磨唧唧爬起來，随便套了件衣服，往食堂走。
療養院的食堂只面向員工，老人的小樓裏都有自己的廚房，配備的廚師也跟員工食堂不是一個檔次。跟着老人的護工，時不時也能蹭上好飯吃。
他昨天就蹭了人顧老爺子一頓飯，小樓廚師的手藝真是沒話說，他一高興就吃了三碗面。可能是昨晚吃多了，早上尤其的餓。
挑開食堂的皮簾子，腦袋剛伸進來，無數雙眼睛齊刷刷投過來。饒是習慣了被人注視的楚息，也有點害怕。
大家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不是對帥哥單純的欣賞，而是帶着些微微的憐憫。
硬着頭皮拿了餐盤，他到第一個窗口，跟大媽招招手，露出一個老少通殺的笑容：“阿姨，周經理跟您說了沒，我是新來的，還沒辦就餐卡，您能不能先給我一份餐，等我以後補……”
他話還沒說完，打飯大媽給他夾了兩個雞腿。
他往後掃一眼，大家都是一個。
大媽眼睛微眯，眉頭輕輕皺着，神□□說還羞，就差沒把“同情”兩個字寫臉上了。
“孩子，多吃點，吃飽了好上路。”
楚息：“？？？”
他後背有點涼，“您、您下、下、下毒了？”
“唉——”大媽重重地嘆氣，背過身不理他了。他端着餐盤還沒擡腳，就聽大媽跟別人背後議論他，“長得挺好看，可惜了。”
他看着餐盤裏的食物，感覺咽不下去了！
剛坐下，周陽子就端着餐盤坐到了旁邊。楚息整個人放松不少，有朋友在，就沒那麽害怕了。
“大家怎麽都……诶，你夾我雞腿幹什麽？！”
周陽子剛坐下，直接把楚息的兩個雞腿扒拉到自己碗裏了，一個咬一口，仍不放心，還朝上面呸了好幾口，讓楚息徹底無從下手，這才慢悠悠吃起來。
“你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不配吃飯！”
楚息怒了：“誰敗事有餘了？我昨天事辦的多漂亮，陪聊了七八個，哄得他們都忘了自己是誰了，有個爺爺當場要立遺囑讓我繼承財産呢！”
他把自己頭發往後一扒拉，傲然道：“我要不是良心大大的有，就去賣老人保健品，早成億萬富翁了。”
“你有個屁的良心，我問你，昨天你讓顧老爺子吃什麽了？”
這話問的楚息一愣，放在平時，吃飯這種小事他平時根本不記。不過，昨天的飯好吃，他還能想起來：“白粥啊。”
“幾碗？”
“兩碗！”驕傲！超大聲！
“還吃了什麽？”
“雞蛋面，排骨面……紅燒肉。”越說聲音越小，越心虛。楚息明白了什麽，坐直身體，緊張兮兮問，“是不是老爺子吃的有點多？”
周陽子氣極反笑：“這事正常人辦不出來。”
不過楚息明顯不是正常人。這貨的胃彈性特別大，遇到喜歡的食物，巨能吃。曾經一個人把全宿舍的晚餐幹光了，被罰去超市買泡面，發現了新物種——辣條，蹲學校小超市貨架下吃了一個小時，把貨架上的辣條吃空了才回來。
而且奇跡般的一點事都沒有。
楚息拿筷子在土豆上捅了個洞，低着頭，他的聲音并不粗狂，低下去的時候，竟還有幾分奶意，“後面吃嗨了——老爺子沒事吧？”
周陽子看他一臉歉疚，咬牙切齒：“你前腳剛走，後腳進的醫院，吐了一路，去了半條命。”
楚息“嚯”的一下站起來：“哪個醫院，我去看他。”
“你坐下。”
“哪兒還坐得住？”
“老爺子的孫子正抓兇手呢，那可不是個好惹的主！人家放話給療養院了，這事一定要你有個交代！你去了，我就只能給你收屍了！我還沒把你說出來，監控也删了，同事那邊也打了招呼，先幫你瞞住了。”周陽子道，“不過，人家勢力大，查出來你是遲早的事。我勸你趕緊回家，我們療養院道歉賠錢，希望能把事情解決掉。”
這是要幫楚息扛責任了，楚息道了聲謝。
“不過話說回來，我以為你這家夥會直接灌兩口飯！”
楚息心道，你可真了解我。
嘴上還狡辯：“哪有，我不是那麽暴力的人。”
“你到底怎麽勸老爺子吃飯？”周陽子擰眉，“總不至于是因為看你吃得香，所以也饞了吧？”
楚息眼神飄向別處：“後面吃紅燒肉的時候，确實被我勾起饞蟲來了。”
“那前面為什麽吃？”
“我答應給他辦事。”
“什麽事？”
楚息快速抓了個花卷往外走：“你別管了。”
出來食堂，他在地圖上搜了個超市地址，結果繞到後花園去了。
為了讓老人打發時間，療養院開辟出了一個後花園，整出來一塊塊菜地。不管以前是在政界指揮風雲，還是在商界呼風喚雨，人老了以後都喜歡自己倒騰點瓜果蔬菜。
“小圓臉你要去哪兒？”
楚息轉頭，看見昨天聊過天的馮爺爺在沖自己招手。馮爺爺種了點青菜，正在澆水。綠油油的青菜生機勃勃，鮮嫩的葉子沒有半點蟲眼，顯示出主人的用心照顧。
“我去超市買點東西。”楚息跑過去，幫馮爺爺把扭曲的塑料水管扯平，方便水流的更順暢。
馮爺爺笑的更慈愛：“穿過那個小路就是超市。你要去買什麽？”
“水果，鮮花。”
馮爺爺一聽，笑的眉毛都顫起來：“你個傻孩子，在山上鮮花還用買？到處都是野花，随便采。水果也不用買，旁邊的櫻桃樹是我種的，你随便摘。”
“謝謝爺爺。”
“你是要去看望誰？”
楚息愁得不行，揉了揉臉頰：“聽說顧爺爺住院了，我去看看他。”
“哎喲，可千萬不能去。”馮爺爺一聽就跳腳，也不澆地了，拉着楚息坐到一旁的長椅上。
清晨的風還比較涼爽，吹動樹葉，地上的陽光也跟着一跳一跳。
楚息踩住一片陽光，漫不經心問：“為什麽？”
“你剛來不知道，顧老頭子脾氣臭，誰去誰挨罵。尤其這兩天他那個孫子在，這位更不好惹，我兒子跟他有接觸，他這人性情乖張，還愛記仇。”
心眼這麽小？楚息撓頭：“要是我得罪了他，會怎麽樣？”
“睚眦必報，而且是十倍奉還。”
“謝謝爺爺，我還是去多買點水果吧。”等會道歉，一定要特別誠懇才行。
他起身要走，馮爺爺還有些不舍得。
“中午陪我吃飯吧，孫女給我整了只烤乳豬，我沒什麽胃口，讓你嘗嘗。”
“好。”如果他還有命回來。
馮爺爺給指的小路要穿過一片果林。初夏的果樹已經結了毛毛的青果，掩藏在繁茂的樹葉中。楚息環顧一圈，覺得這裏是個辦事的好地方。
他咬咬牙，掏出了手機。
雖然那孫子不好惹，但是答應爺爺的事不能不辦。
先辦事後道歉，嗯！
顧商在醫院守了一夜，等老爺子精神好了些，他才回來療養院這邊處理事情。療養院這邊只是一味的道歉，還不肯把辦了錯事的護工交出來。他爺爺也不肯說是誰。他已經安排人去查，煩憂之下，索性來後花園走走。
剛進了片果園，他爸的秘書就打過來電話，告訴他，他爸剛剛接了個電話，氣壞了身體，準備送醫院了。
“什麽叫被罵進了醫院，嚴重嗎？”
“董事長身體還好，就是氣的不輕，精神有點差，手抖得厲害，吃了藥已經好多了。我只知道董事長被罵了，至于罵的內容，董事長不肯說。”
顧商捏了捏眉心，越發覺得煩躁：“誰打的電話，查到了嗎？”
“那個人很聰明，用的公共座機，定位是您所在的療養院。”
顧商吸了口氣，發出一聲輕笑來：“這療養院還真有意思，昨晚把我爺爺喂進了醫院，今天又把我爸氣進了醫院。最好別讓我查出來是誰……”
他腳尖輕輕在地上攆了攆，一團泥土被攆得稀碎。
挂了秘書的電話，他在原地靜默地站了會，正準備要走，手機又開始震動。
陌生的號碼。
他猶豫幾秒，接通。
“嘿，孫子！”
顧商：“……”
“孫子，別不吭聲！老子叫的就是你。”時間太長，忘了老爺子的孫子叫什麽了。楚息用上丹田之氣，吼道，“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翅膀剛硬，就知道忤逆老人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顧商還只是疑惑地蹙了蹙眉，可下面的話，讓他徹底變了臉色。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假，可你手段毒辣，對公司老人做的那些破事，你不怕遭天譴嗎？”
“啊啾——”楚息罵的正上頭呢，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可能是空氣裏的毛毛太多，楚息揉揉鼻子，準備換個地方繼續罵，一擡頭，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不遠處。
男人站在果林的邊緣，颀長的身體背着光，楚息迎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明明身後就是初夏的暖陽，但這個人卻能生生将溫暖隔離開，從頭到腳透着一股冷意。
一種能讓人刺骨寒的冷。
男人的目光輕飄飄落在楚息臉上，嘴角噙起一抹笑：“接着說，我要怎麽遭天譴？”
楚息：“……”
這麽大一座山，罵個人都能撞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