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間,傅城的卧房中,梁石在外面敲了敲門,得了吩咐開門走了進去,傅城就站在窗前,回身看他。

梁石道,“侯爺猜得不錯,任姑娘今天果然出門去了旁邊的一處宅子,宅子的主人叫劉鷗,和任大将軍有什麽淵源屬下沒能查到,但是屬下跟着任姑娘去的時候分明聽見那人叫任姑娘二小姐,任姑娘走的時候還把所有的銀子都留給了他們。”

傅城眼神閃了閃,“這處宅子的存在我不知道,任大将軍最親信的人不知道,可任玥安卻知道……”他思索着慢慢轉過身,望着窗外的明月,第一次開始認真考慮任玥安口中的苦衷是真是假。

梁石心裏大約也有了這樣的想法,又道,“任姑娘還從宅子裏面拿出了不少東西,侯爺需不需要屬下去偷過來給侯爺過目。”

“不必。”傅城擺手,“你派人時刻注意任玥安和她那個小丫鬟的動向,任大将軍的舊勢力都留給了我,她現在無權無勢,要做什麽只能自己動手,跟住了她她就翻不出花來。”

最關鍵的是,如果任玥安真的是任大将軍留下的一張暗牌,那她将來或許會對他有所幫助。

京城外宅子裏發生過的事情任玥安和傅城有志一同,誰也沒有再提起過,接下來兩日的路程任玥安也終于适應下來,不再像第一日一般累得路都走不動。

這一日晚上,他們終于到了涵州,再一次住進了傅城置辦的宅子裏。

任玥安一邊打量着宅子的布局擺設一邊心下感嘆,以傅城現在的勢力怕是不比之前任大将軍差到哪兒去,看這一路上一座座的宅子修建的這麽精致,有錢人啊,再一對比自己現在這般囊中羞澀,更覺得任淺月給自己安排的身份太不靠譜了。

傅城視線落在任玥安帶着興味的眸中,不覺擰眉,“你在看什麽?”

“看我們傅大侯爺怎麽這麽會享受。”任玥安彎着笑眼調侃他一句,想要摘下左手上海棠镯子把玩,可卻只摸到了光禿禿的手腕,她的動作微微一僵,不太自然的放了下來。

前幾天把銀子都接濟給了劉鷗夫婦,她現在可是囊中羞澀得緊,只能把镯子給了穆青讓她有時間拿去當了,留一些銀子以備不時之需。

傅城注意到她這一連串的動作,“你的镯子呢?”

任玥安張口就來,“壞了,放在盒子裏了。”

傅城一想到之前梁石上報的事情便有些理解了任玥安現在的窘境,只是任玥安沒提他也就沒再說。

任玥安被穆青攙扶着,嬌氣的嘆道,“這一天的路要累死我了,侯爺我先去躺一會兒,一會兒吃晚飯的時候你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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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看着她泛白的嘴唇,點了點頭,“去吧。”

任玥安彎着眼睛,撒嬌似的道,“那說好了,你記得來叫我。”說完,她帶着穆青被下人領着往卧房的方向去了。

傅城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想了想喚來梁石在他耳邊輕輕交代了幾句,而後才又往傅家的正廳走去。

晚些時候,下人來向傅城禀報晚飯已經做好了,傅城本打算讓下人去叫任玥安吃飯,吩咐剛要出口,他想起分開之前任玥安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樣子,鬼使神差的起身自己往任玥安的卧房去了。

卧房裏主仆二人正在說話,誰也沒發現傅城的到來,小丫鬟穆青擔憂的聲音慢慢飄出窗外,“小姐,你已經拿到這張羊皮地圖了,還是該盡快完成老爺的遺願吧。”

“這些我知道,當時我爹知道他活不了了,便決定置之死地而後生讓我帶着證據去皇上面前揭發他,我擔着任家罪人的罵名茍活一命不過就是為了替任家正名,只是……”任玥安幽幽嘆了口氣,眉宇間浸染了憂愁,“眼下跟随着我爹的十萬将士也要因為我爹的事情喪命,他們跟着我爹出生入死這麽多年,我若不救他們,便是我任家不義。”

“可是小姐,你若拿這些東西救了那十萬将士的性命,那任家什麽時候才能報仇啊?”穆青的聲音低沉沉的,不甚贊同的意思。

“咱們的能力只有這麽些,還是先辦些實事,至于名聲……日子還長着,再找其他的機會吧。”任玥安嘆了口氣,把羊皮地圖放到穆青手裏,“這東西你先放好,我還要想想該怎麽救那些人。”

“是。”穆青噘着嘴巴小心收起了羊皮紙。

任玥安望了望屋外的天色,捂着肚子小小的抱怨,“都已經這個時辰了,傅城怎麽還不來叫我吃飯啊?”她起身推開了窗戶向外望去,寬敞的庭院不見半個人影。

任玥安微微勾唇,回頭對穆青得意的挑了挑眉。

穆青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跟在任玥安身後往外望去,“小姐,咱們這麽演戲侯爺能相信嗎?”最初時小姐讓她盯着院門,只要看到侯爺的身影就開始說瞎話,她還擔心會被侯爺識破來着。

“他當然會相信,我本來就不是在演戲,只是讓他知道爹爹交給我的任務而已,省得他整天把我當做任家的罪人,幫不上忙不說還整日添亂。”任玥安又伸手從穆青懷裏掏出了那張羊皮紙,“你去把這個燒了,有了羊皮紙這個幌子,真正的藏寶圖他便是想找也找不到了。”

“好。”穆青自去忙了。

任玥安趴在窗前,悠閑地哼起了小曲兒。

事情果然不出任玥安所料,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便有小厮來到她的卧房前恭恭敬敬敲門,說晚飯已經做好了,傅城就在飯廳等着他們。

任玥安不露痕跡的偷笑,傅城過門而不入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她對小厮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厮又是恭敬的鞠躬,從懷裏掏出三十兩銀子擱到任淺月手邊的桌上,“這是梁石梁大人讓小人代為轉交的月錢,說近來瑣事繁忙,一直給任姑娘月錢,還請任姑娘莫怪。”

“哦……”任玥安笑着應了一聲,給穆青使了個眼色,穆青連忙把月錢收了起來,“那就替我謝謝侯爺和梁大人了。”

小厮辦完了事,退出任玥安的房門。

任玥安等人走後才從穆青手中接過銀子,扔到起來又伸手接住,圓嘟嘟的銀元寶躺在手心裏,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傅城這個人,倒比我想象中的好心。”

穆青也是喜滋滋的,從任玥安手裏接過銀元寶方巾已經癟了的荷包裏,又把懷裏的海棠镯子放回首飾盒,“不管怎麽說,小姐的镯子總算保住了。”

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第二日一早,天色剛蒙蒙亮的時候,涵州碼頭已經人頭攢動,寬敞的河岸邊停靠着不少大船。

任玥安跟在傅城身邊,手掌放在頭頂看向遠方的大船,語氣中帶着好奇,“原來這就是去永信的船啊,看起來能裝好多人,侯爺,我們還要坐多久才能到啊?”

“還要坐七日的船。”傅城看到又重回任玥安手腕上的海棠镯子,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她手中扇子一收,扇尖砸在另一只手心,“這樣也好,我聽說到了船上我就有自己的房間了,不會像在馬車上那般逼仄。”

她越想臉上笑容越盛,已經迫不及待開始想象大船行在寬敞的運河上時兩岸的風景該有多美。前世她是一方大陸的家主,每天要處理的事情極多,只活了二十餘年的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悠閑過,仔細算下來,這還是她兩輩子以來的第一次坐這樣大的游船呢。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船開了後的半個時辰。

任玥安無措的絞緊了自己的衣服,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每每有大浪打過來時她的臉色便更蒼白一分,好幾次都伸手捂住了嘴巴硬挺過來。

“小姐……”穆青水潤潤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任玥安,手裏端着清熱解暑的湯藥,溫聲和她打商量,“小姐你這是暈船了,喝點湯藥睡一覺就會好些的。”

任玥安捂着嘴巴搖了搖頭,蒼白的小臉帶着病色,“還喝什麽?你家小姐我現在能保證自己不吐出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不願見到穆青手裏的湯藥,面向水面扒着船舷,看到河面上水波粼粼,當即頭更暈了,連忙轉過身去不再看水面,幻想自己現在正站在陸地上。

“小姐。”穆青還想再勸,被任玥安揮了揮手打斷,她甚至還拖着沉重的身子又往旁邊挪了挪,不想聽小丫鬟念叨。

穆青還想再勸,卻被身後男人的聲音打斷,“發生什麽事了?”傅城大老遠就看見主仆二人僵持着,想也沒想先擱置下自己要做的事從遠處走了過來。

穆青也是亂了方寸,連忙向傅城求助,“侯爺,小姐從上船開始就一直站在船邊說要看風景,結果剛站了一會兒就暈船了,奴婢給小姐熬了藥可小姐卻說什麽都不肯喝,侯爺你快幫着勸勸小姐吧。”

“暈船?”傅城黑沉如水的眸中閃過訝異,再看任玥安時臉上明顯帶上了笑意,“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不肯吃藥?”

任玥安沒有力氣說話,對他翻了個白眼,幹脆眼不見心不煩閉上眼睛斜倚在船邊養神。

傅城無奈搖了搖頭,解下身上披風塞進了任玥安懷裏,“幫我抱着。”接着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将她打橫抱起。

任玥安:“!!?”

穆青:“!!?”

“你幹嘛?”任玥安一張蒼白的小臉上因驚吓而染上了薄薄的紅暈,她一只手緊緊攥住蓋在自己身上的披風,另一只手為了穩住身形不得不勾在傅城的脖子上,她不太自在的微微擰了擰身子,“你放我下來。”

“你好好的。”傅城手臂加了幾分力道控制住她的動作,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邁着大步往船艙裏屬于任玥安的卧房走去,“我不需要和一個變着花樣不肯吃藥的丫頭講道理。”

任玥安嫌棄的努了努嘴,撥弄了一下身上的披風,“你的披風幹嘛讓我給你拿着?直接給穆青不就行了。”

“讓你拿着你就拿着。”

傅城抱着任玥安走過兩個手下身邊,兩個手下早就看傻了眼,梁石更是好半天都沒能合上嘴巴。

手下問梁石,“梁大人,原來京城盛傳的侯爺寵愛這事兒是真的呀。”

知道事情全過程的梁石有口難言,此時若是有人借他幾個膽子,他一定會沖到傅城面前質問他:王爺,你這說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啊。

說好的過個兩三年任姑娘就可以病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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