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傅城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院子裏,他手拿着畫卷,不知聽了多少。
任玥安看着傅城的樣子,噗嗤一笑,坐在秋千上對傅城招手,“侯爺,研究了一下午,不知戰績如何啊?”
傅城怎麽會聽不懂任玥安的調侃,看她那自信滿滿的樣子似乎已經肯定他們研究不出這畫中的奧秘。
他今日下午和手底下幾個心腹将這段時間出的事情又回想了一遍,他布置在宮裏的人說當時皇上壓根正眼都沒看任玥安,不過是順水推舟借她的手扳倒了任大将軍,之後也再沒有聯系過任玥安,所以他們第一步可以剔除任玥安是皇上那邊人的可能性。
而任玥安既不是皇上的人,又舍得把這麽一大筆寶藏拿出來給傅城,或許她說的話是可信的。
思索片刻,傅城沉默走了過去,把手中的畫交還給任玥安。
任玥安看了一眼被舉到自己面前的畫軸,笑得得意又張揚,兩只手攀着秋千的繩子,并沒有去接,“侯爺這是信了我說的話了?”
傅城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你如果能解開這幅圖的秘密,我就相信你。”
任玥安沖着他微微皺了皺鼻子,“說起來還是我更吃虧,就算我不給你這張圖,以你的為人,也會去救我爹手底下兵将的。”
傅城看着她靈動的表情,微微勾了勾唇角,“那我該多謝你對我人品的肯定。”
任玥安撇了撇嘴,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任大将軍這件事上,傅城确實做得像個君子。她沉了沉氣,從秋千上站了起來,接過傅城手裏的畫,吩咐穆青,“穆青,去把地圖拿過來。”
穆青領了吩咐很快回屋去取了。
“咱們也回屋吧,這畫啊,需得在晚上才能參透其中的奧秘。”任玥安狡黠一笑,所以她才敢那般篤定傅城他們什麽都看不出來。
傅城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氣惱,反而唇邊挂起了笑意,與任玥安一同回了自己的房間。
穆青的地圖也很快送了過來,此時天色比之剛才更暗了幾分,任玥安熄滅了屋內所有的燭火,只留一根散發着昏黃光線的蠟燭放在桌前。
安靜的室內,兩人并肩坐着,任玥安打開畫軸,放在蠟燭前面,畫紙在燈光之前映襯出許多白日見不到的奇特紋路,只是即便這樣,傅城仍舊不能從中看出地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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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看向任玥安的目光中帶着些許疑惑,任玥安則對他挑了挑眉,笑着道,“你先別着急,還沒完呢。”說着,她舉起下面的畫軸向上折,畫像背面也帶着許多奇特的紋路,正面的半張圖與背面半張圖隔着畫軸形成了一幅完整的地圖,而在燭光之下,任淺月手上的一枚紅色戒指所指向的地方,就是寶藏所在。
傅城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他自小行軍打仗對邊境的地圖十分熟悉,不必再去翻閱地圖,傅城就已經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只是這張圖設計得實為巧妙,若沒有任玥安在,只怕他們光是要參透這張地圖,就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
看到傅城臉上恍然大悟的表情,任玥安笑着将畫收了起來,“就是這樣了,我算是把我的老底都交待了,就算你現在後悔不去救我爹的将士,我也沒有辦法了。”
聽到她的話,傅城目光由桌上地圖中的一處慢慢挪到她臉上,“你說要找尹天逸報仇,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決心?”
任玥安坐直了身體,認真又堅定對他道,“我不知道你對待自己的恩人會如何,但是我自小就在任家長大,早已把任家當做自己的家,如今我家破人亡,與尹天逸之間,不死不休。”她的眉峰微微上揚,一貫帶着笑意的臉頰上此刻多出了一分狠勁兒,她掀開眼簾,與傅城對視。
傅城看着她的樣子,心底剛剛流露出贊許,卻聽任玥安接着道,“如果到最後都報不了仇也無所謂,反正我還有這張臉,尹天逸對我姐姐還有情誼,只要我能進宮,總會有機會讓我帶把刀捅死他。”
傅城:“……我剛還想誇你冷靜來着。”
任玥安一擡下巴,“我說了是最後不得已而為之嘛。”
她現在這條命是任淺月給的,如果她不能幫任淺月報仇,任淺月最後還是會帶走她,她還不如在最後一刻幫任淺月把仇報了。
傅城在此刻輕輕笑了,同樣認真道,“與你一樣,任大将軍對我有恩,我不可能讓他枉死,真正的将士應該死在沙場上,而不應該死于波詭雲谲的朝堂之上,這個仇,我遲早要替任大将軍報的。”
任玥安勾起唇角,早已猜到傅城會選擇和她聯手,并不怎麽驚訝問道,“你要幫我?”
“是你要幫我。”傅城語氣肯定,“我承認,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許多,有你在我身邊,事半功倍。”
任玥安帶着笑意點了點頭,眼波流轉,慢慢将畫軸卷了起來交還給傅城,“那我就多謝誇獎啦。”
“合作愉快。”傅城接過畫軸,深深看了任玥安一眼,不易察覺的松了口氣,全身猶如完成一件大事一樣輕松。
任玥安看着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輕輕晃了晃手臂,“時候不早了,我先回了,你也早點休息。”
推開屋門,任玥安踩着夜色晃悠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間。
二人之間開誠布公後,有些事情就很好做了。
第二日一早,傅城大概經過了一整夜的深思熟慮,敲開了任玥安的房門。
“我要去邊境一趟把虎符和那些財産拿出來一些。”
“啊。”任玥安懵然點頭,伸出手指撓了撓頭。
“皇上派人盯着這裏,你得幫我圓過去。”
“啊?”這下更懵了。
然而對于傅城來說,這事不像商量,說是通知更為貼切,反正在傅城來找她之後的這一天時間裏,傅城就把在永信的所有人手布置都告訴了任玥安,自己則輕飄飄的卸去一身負擔,趁着夜色往邊境去了。
任玥安看着傅城遠去的背影,有些氣悶的叉腰,氣氛的喃喃,“本以為無事一身輕呢,早知道你這樣算計我給我找這麽多事做,財産就不給你了。”
穆青在一旁憨憨的笑着,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漸漸地開始聽不懂任玥安所說的話了,最初她還會問上一問,現在也習慣下來,反正小姐說的做的永遠都是對的,最關鍵的是小姐再也不對她動辄打罵,她便更要忠心服侍小姐了。
任玥安還是咬着嘴唇不忿的念叨着,“你一走了之,我就得安排人直接對陣京城那位,這是還在試探我是不是那位的人呢。”
她還想接着說如果她是尹天逸的人,幹脆直接安排人在半路上截殺他們,一了百了,但一想到前幾天她一語成谶,這話在嘴裏含了片刻終究沒有說出口。
一直到傅城的背影再也見不着了,任玥安轉身往府裏走去,看到站在自己身邊的被傅城留給她辦事的梁石,伸手指了指他,“梁石,你回去換上寝衣躺去侯爺的床上,咱們就對外宣稱侯爺旅途勞頓,偶感風寒,一病不起。還有,從今日起加強府內守衛,一只蟲子也不能給我放進來。”
“是。”梁石從傅城那裏得來的命令就是任憑任玥安差遣,得了命令回去收拾去了,只是在轉身的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後脊一陣寒風而過,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事實證明,梁石作為副将跟随傅城征戰沙場這麽多年,這點警惕心還是有的。自從他躺在床上假扮傅城開始,整個人便像泡在藥罐子裏一樣,一大碗一大碗苦澀的藥汁像不要錢一樣被喂進他嘴裏。
一日兩日梁石還能勉強支撐,到了第三日便再也支持不住,一聞到那藥味就覺得要吐了。若說起來,梁石也不是沒有抗争過,只是任玥安還沒有說話,她的小丫鬟穆青就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的看着他,“啊?可是小姐說這藥是為了梁大人好的,還囑咐我親眼看着你吃下去呢。
”
說完,她又看梁石一臉苦相,小心翼翼問道,“梁大人你是不是害怕吃藥啊?”
梁石好歹也是傅城手下一員大将,焉能讓區區一個丫頭看扁了,當即什麽也不說了,悶頭又是一碗湯藥灌了下去,當即被苦得睜不開眼睛,感覺自己這一輩子吃的苦都沒有這幾天多。
屋內稍遠些的窗下軟榻上,任玥安看着自己的小丫鬟和梁石之間的互動,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喃喃道,“一物降一物啊。”
梁石看向任玥安,祈求着道,“任姑娘,屬下也沒有真的生病,這每一日的湯藥還是免了吧。”
任玥安手拿着史書,毫不猶豫拒絕道,“這怎麽行?侯爺把這麽大的一個傅家交給我,我自然得日夜防着,咱們對外都說了侯爺得了風寒,怎麽能不天天往外倒藥渣呢?你放心吧,這些都是滋補的好藥,多吃點對你身體也有好處。”
梁石砸吧一下嘴,滿口的苦味中忽然想明白了,任姑娘說得義正言辭,其實就是在為了侯爺把這一大攤子事交給她而出氣呢吧。
這一想明白,梁石頓時心裏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