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等回了京城,日子大概就沒有現在這麽好過了。”任玥安感嘆一句,又軟乎乎的窩回了椅子裏。
傅城的動作一停,“我聽梁石說你自從來了永信還沒有出過傅家,要不要趁着現在有時間去看看。”
“是啊,我還道自己是個閑散的命,這麽算下來竟然一次也沒出去過。”任玥安想了想,放下手中書本,看了一眼對面比自己更勞碌命客套着問道,“那我就随便出去逛逛了,侯爺一起去嗎?”
她本随意問問,哪成想傅城經她這麽一問當真也站了起來,“那便走吧。”
那便走吧……
任玥安抿緊唇回想了一下二人剛才的對話,傅城這一步一步的誘導,分明就是想與她一同出去看看,直接說不就好了,要不要這麽拐彎抹角啊?
永信是一座江南水城,初夏傍晚,許多百姓都在河邊放河燈,街邊小攤販也都應景的挂起一兩個花燈,一條長街瞬間被花燈淹沒。
傅城沒帶手下,任玥安也就沒帶着穆青出來,兩人并肩在街上閑逛,初時還有花燈能引起任玥安的興趣,到後來便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了。
任玥安在河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伸手探向水中,涼絲絲的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傅城從小攤販那邊走來,手裏捧着兩朵海棠河燈,已經點燃了放到她身邊,“來都來了,放兩只河燈再走吧。”
任玥安笑着接過來一支,嫩粉色的河燈被她擱在手裏,隐隐感覺到手心處灼熱的感覺,她擡頭望着河邊個個百姓喜眉笑眼,忽然間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視線再轉向身邊的傅城,奉平候也一點官架子都沒有的席地而坐,兩只手肘搭在腿上,深思溫和看向遠方的樣子,任玥安忽然低笑一聲。
傅城聽到她的笑聲,回身問她,“怎麽了?”
“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個侯爺。”她的聲音嬌嫩,一聲聲撩撥得傅城心裏有了一絲異樣,但似乎并不讨厭。
傅城幾乎想也沒想回答道,“你也不像個侯府夫人。”
此話一出,兩人不由得都愣了愣,還是任玥安先反應過來,又是輕輕一笑,閑散的聲音在傅城耳畔響起,“我現在可還不是侯府夫人,等我們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回永信來,買上幾間房子,做個自由自在的地主婆,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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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眸色一沉,心情忽然不似之前那般惬意了,看着任玥安精致的側臉,“你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任玥安微微心驚,力持笑容不變,慢慢起身将海棠河燈放進河裏,用手輕輕撥動水波,傅城在她身後把河燈也放了進去,兩盞河燈随着水流慢慢飄向遠方。
任玥安坐回原處,看着遠去的河燈,緩緩吐出一口氣,“等回了京城,就不會有現在這麽輕松的日子了。”
“這樣的日子會有的。”傅城安慰着她,黑沉沉的眸子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眯了眯,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整個傅家人頭攢動,幾輛車馬從傅家出發,浩浩蕩蕩往京城出發而去。
因為傅城一聲令下回程不走水路,他們又多趕了兩日的路。
到了京城時正好是下午,傅城先下了馬車,回身又将任玥安扶了下來。
道路兩旁有百姓看到傅城扶着任玥安走了下來,皆不約而同望向這邊,目光中帶着詫異和不屑。
任玥安被扶下車後四處望了望,周圍百姓被她視線掃到的都低下頭去,不與她的眼神相觸。
“奇怪了,這些人為什麽都這麽看着我?”任玥安低頭與穆青研究,“看來我們離開的這一趟,京城中發生了不少事情嘛。”
“等一會兒進去安置好了,我再出去打聽一下。”穆青扶着她一邊走一邊道。
任玥安實在是累了,“也行,鬧得連百姓都知道的事情,應該不是什麽小事,也不知又出什麽麻煩了。”雖這麽說着,她的臉上笑意更盛,戰意滿滿。
傅城在一邊聽到主仆二人的對話,看了梁石一眼,梁石立刻明白了傅城的意思,沒有進府直奔傅城的府衙而去。
傅城和任玥安進了府內便各自分開回了住處,等到晚上才又坐在一起吃晚飯,這個時候梁石從外面走了進來,“侯爺,任姑娘,外面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下去,按照傅城以往的習慣,一般正事兒都是放在書房裏說的。
傅城給任玥安添粥的動作停了停,“說吧。”
“是。”梁石應了,“從咱們離開開始,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消息,說得都是任姑娘的壞話,諸如……放浪形骸之類的話。”
傅城整張臉頓時陰沉下來,周身氣勢冷冽,凍得一旁伺候的穆青不由得一哆嗦。
反倒任玥安還有心思談笑,“誰這麽閑得慌放消息敗壞我的名聲幹嘛?看你戴綠帽子很好玩?”
聽她這麽說,傅城帶着分警告看了她一眼,這眼神非但沒有吓到任玥安,反而讓她笑意更濃。
傅城無奈不再看她,又去問梁石,“查清楚是誰傳出來的?”
梁石搖頭,“屬下無能,還沒能查出來,只是聽着這個傳言的走勢,似乎是沖着任姑娘來的。”
任玥安正從傅城手裏接過那一小碗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聞言擡眸,“沖着我來的?那應該是有看不過我踩着任家當上了我們傅大侯爺的未婚妻吧。”
傅城擰眉,嚴肅道,“和她們有什麽關系?”
任玥安被傅城看得吐了吐舌頭,心裏念叨了一句臭美,腦中一個念頭劃過,對梁石道,“你可以往京城提督家的宋聽雪那方面查一查,我在離開京城之前和她提過我與姐姐面容相似。”
傅城問道,“你和她提這個做什麽?”
“宋聽雪想進宮,走皇親國戚的路子,當時我想着找個适合的時機讓上面那人知道我的存在,再由她從中阻撓,讓那個人求而不得,擡高身價。”任玥安視線一瞥傅城,得意的笑容稍稍收斂,“你別瞪我,那個時候咱們倆還沒有聯手不是?”
傅城冷哼一聲,把吃完的空碗放在桌上,“我先去書房了,你吃完過來找我。”
“知道了。”任玥安仍舊捧着小碗,一口一口慢悠悠的吃着。
過了約一刻鐘,任玥安的身影才出現在傅城的書房外,她伸手敲了敲房門,很快門內就有人來開門将她迎了進去。
傅城坐在桌案後,梁石站在傅城身邊,桌案前坐着五個她不認得的男人,其中一個一身盔甲,看到任玥安在看他,對她憨厚一笑。
任玥安左右看了看,心中正疑惑不解着,這麽多人在書房裏,還把她叫過來幹嘛?
“坐我這來。”傅城出聲喚她。
任玥安仍舊迷茫着,聞言慢步走到了傅城身旁一把早就備好的椅子上坐下,全程一聲沒出,模樣乖巧得不行,與尋常時候反常得甚至讓傅城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不過很快,傅城複又面向在座的幾人,“今天叫各位來大家也都清楚,我剛從永信回來,京城的事還需各位多花費些時間告訴我。”
下面的幾人對任玥安出現在這裏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好奇心,只是連連擺手客套了幾句,很快便進入正題,将傅城離開這段時間皇帝的動向和京城最近的大小事情一并說了出來,又挑了些重點的事情大家一起讨論,再由傅城做最後的決定。
任玥安從落座開始就一直細心聽着,全程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過了小半個時辰她的本性便暴露了,又閑散的窩回椅子裏 ,也讓一直關注她的動作的傅城唇邊不由微微勾起,果然一開始讓梁石給她準備一把帶靠背的椅子派上了用場。
過了整整一個時辰,幾人間的談話才結束,任玥安沒有動作,靠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穿着戎裝的男人走在幾人身後離開書房。
随着室內又重回寂靜,傅城對梁石擡了擡下巴,“你也去休息吧。”
梁石走後,任玥安挑着眉嘆了口氣,動了動身體舒緩疲勞,嘴裏滿足的喟嘆一聲,“可算完事了,侯爺真是一點預兆都不給,把我叫來了書房也不問我樂不樂意,按着我聽你們讨論了這麽久。”
傅城瞟她一眼,明知故問,“你不愛聽?”
“愛聽。”任玥安唇邊挂起淺淺的笑容,閃亮的雙眸望着他,“我一個女兒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多虧了侯爺才能聽到這麽多朝中的事。”比她去什麽勞什子賞花會可有用多了。
“剛才那個身穿盔甲的男人就是上面那位扶持上來和你對抗的人吧。”任玥安倚着椅子扶手,語氣正經了許多。
傅城點了點頭,“他叫郝明達,上面那位把任大将軍的十萬兵将都交給他管了,似乎還有再給他更高官職的意思。”
任玥安眉梢一挑,帶着笑意的眼神望向房門,“小兄弟混得不錯嘛,兩邊都重用他,別是牆頭草兩邊倒就好。”
“他不會,他和我的關系就像我和任大将軍一樣,他算是我一手帶大的。”傅城換了個坐姿與任玥安面對面坐着。
怎麽那麽湊巧傅城從小養大的家夥就是個人才?任玥安上下打量了傅城一眼,“我看侯爺也才二十幾的歲數?養大了郝明達是什麽說法?”
傅城不語,似笑非笑看了任玥安一眼。
任玥安忽然福至心靈想明白了,“是我爹,你後來離開任家自己建府就是我爹交待給你的養大一群自己親信的任務。”
任大将軍果然是個人才,懂得未雨綢缪,不僅這麽些年用戰俘充盈了一座寶藏,還早在十幾年前就懂得培植自己的勢力,若不是此次尹天逸捏住了任大将軍的命脈,僅憑他手下的這些勢力,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