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有了微微的擦黑,窗外雷聲隆隆,風聲咧咧,并不是個會讓人喜歡的天氣。
屋內沒有燃起燭火,昏暗的光線下傅城就站在窗邊負手而立,不知在看着什麽。
任玥安從床上坐起身來,屋外雨勢正好在此時傾盆而下,傅城聽到動靜回過頭來,“你醒了。”
任玥安點了點頭,起身穿鞋走到傅城身邊,“怎麽不開燈,在看什麽?”
傅城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們的行蹤似乎被人發現了。”
任玥安此時也站到窗邊,餘光掃到樓下街上有兩人披着蓑衣快速從街對面跑了過來沖到客棧中,任玥安仍殘留的一絲睡意立時半點不剩,睜大了眼睛指着樓下的人,“這些是谌王的人?”
“恐怕是,我也是剛剛發現的。”傅城點頭,還不待再說些什麽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幾個手持長刀的人從外面闖了進來。
傅城在變故陡然發生的瞬間将人護進了自己的身後,緊接着從桌上拿起長劍格擋,房間內狹小一時間倒是沒有讓那幾人占了便宜。
任玥安從那些人闖進屋開始就一直小心的站到窗邊角落不容易被波及的地方,眼看着傅城已經解決了幾人,她心下剛稍稍安定就聽見身旁的動靜,緊跟着窗戶被人從外面踢開,三個同樣裝束的男人赤手空拳從窗外跳了進來。
這幾人似乎已經在外面觀察許久,進來之後便直像任玥安沖了過來,任玥安快速往旁邊閃了兩下,又因室內空間太過狹小,雖然那幾人沒能抓住她,但幾個閃身過後,竟讓她闖進了傅城的戰局。
破窗進來抓她的人明顯不想傷她,但傅城這邊卻不同,離得近了,任玥安甚至能聽到因打鬥而起的耳邊呼嘯的刀劍破空聲。
或許人在危難關頭能将事物看得更全面,任玥安在閃躲刀劍之間一眼就看見了身邊黑衣人高高舉起的長刀以及傅城的背影。
電光火石之間,任玥安思緒翻飛,如今只有傅城一個人能打,他若受傷便什麽都完了。再看今夜這幾個黑衣人都是沖着她來的,想必也不敢真讓她沒了性命。
兩相權衡之下,該怎麽做已然明了。任玥安微眯杏眼,搶身上前一步擋住了傅城留空的背脊。
右臂上一陣劇痛襲來,任玥安沒忍住哼了一聲,一張小臉頓時沒了血色。
這一變故來得太快,一時間屋內除了任玥安的其他人都有些傻眼,場面寂靜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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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聽到動靜回身看見這一幕,很快便明白過來任玥安替自己擋了一刀。一把接住任玥安倒下的身形,眼中殺意陡現,握着長刀的手臂顯出青筋。
趁着其他人愣神的功夫,傅城一腳踹開擋在門口的兩個黑衣人,帶着任玥安便出了房間。
房間外并沒有黑衣人把守,兩人很快從客棧門口跑了出去。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狂風陣陣,傅城帶着任玥安跑到了客棧後院才緩緩停住。
綿密的雨滴一顆顆打在兩人身上,雖然條件簡陋,但傅城還是盡可能的将披風蓋在她的傷口上,大手張開幫她擋住臉上的雨水。
感受着傅城的照顧,任玥安蒼白着一張小臉仰頭對他笑了笑,“別擔心我,剛才那個黑衣人及時收了手,傷口不太深,我感覺得到。”
聽她這麽說,傅城扶着她的手松了松,很快又握緊,臉上不見半點輕松之色,眼底更是絲毫不加掩飾的殺意。
任玥安輕喘着氣道,“聽我說,他們的目标是我,尹蒼龔暫時還不會把我怎麽樣,可他們對你卻不一樣,你不如扔下我先回去,眼下的情況能逃一個算一個。”
傅城卻并未将她所說的話放在心中,攬着她的手輕拍了拍,“放心,到這裏就沒事了。”
任玥安不解,剛想開口問是什麽意思,卻見剛才那些人已經跟着來到了客棧後院。
然而與此同時,兩人身後一排下人房的房門被人從裏面踹開,二十幾個家丁拿着武器從裏面跑了出來,排成一排擋在二人面前。
這是……
任玥安看着眼前的場景,很快就明白了其中關節,“你早就猜到會有人來刺殺。”
有一下人走上前來給二人遞傘,傅城接過雨傘撐在二人頭頂,目光森然看向那六個來襲擊的黑衣人。
“都殺了,屍體埋起來不要被其他人發現。”
“是。”
沒再去看院裏的場景,傅城撐着傘半扶着任玥安走回客棧內。
有兩個小厮迎了上來,聽候傅城差遣。
“去打一盆熱水上來,再準備兩身幹淨的衣服。”傅城吩咐道,扶着任玥安進了一間幹淨的客房。
任玥安被攙扶着在桌前坐下,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潺潺流血,她輕輕的捂住手臂,唇色發白卻還有心思調笑,“咱們奉平候的勢力好大啊,不僅在京城中,就連這裏都是傅大侯爺的。”
傅城仍舊冷凝着臉色,坐在任玥安旁邊,“這次是我托大了。”他的視線落到任玥安的手臂時微微閃了閃,眼中劃過一絲隐忍的情緒。
“馬有失蹄嘛。”任玥安輕巧地勾起唇角,“再說要不是我瞎跑闖進你們的戰局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傅城的臉色并沒有因為任玥安的安慰而好上幾分,伸出手微微用力托住她的手腕,道,“我先給你包紮傷口。”
任玥安淺笑着應了一聲,臉色雖然蒼白,但笑意卻無平常別無二致。
傅城的視線定格在她的臉上,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眼前這個女人。
“你似乎很愛笑。”他低下頭,将她的手腕牢牢握在掌中,用幹淨的紗布沾了熱水輕輕擦拭她的傷口。
任玥安奇怪問道,“不笑還能怎麽樣,事情已經發生了,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傅城沒說話,一塊紗布幾下就被血色染紅,他換了一塊紗布複又擦拭一遍。
任玥安的傷口确實如她所說,只是淺淺的一道傷口,此刻血已經止住了。
這傷于傅城來說只是小傷,但是對于一個養尊處優的姑娘來說大概是平生所受過的最嚴重的傷。傷口附近的血跡被擦幹淨後,傅城很仔細的垂眸在她的傷口上點了兩下。
耳邊正好在此時傳來一聲淺淺的抽氣,伴随着任玥安手臂不可控制的往後縮了一下的動作。
傅城擡起頭似有驚訝的看着她,“疼?”
任玥安的眼神不穩,左右閃爍了下才長舒一口氣,唇邊仍是一絲淺淺勾起的笑弧,“不疼。”
傅城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垂下頭繼續幫她包紮傷口,“疼就說出來,我會輕一點。”
傷口擦拭幹淨後,傅城拿起桌邊的傷藥均勻的灑在她的傷口上。
傷藥接觸傷口時有些微微的灼痛感,任玥安沒忍住微微往後縮了一下,只是這一次卻沒有得手,有了前次的經驗,這一次傅城牢牢握住她的手腕讓她不能退後分毫。
感覺到了她的抗拒,傅城看她,“還是疼?”
“有……有點吧。”任玥安偏過頭去,空閑的手擋在唇邊,眨巴着一雙杏眼四處看着,就是不去看自己那塊傷處。
看到她孩子氣的動作,傅城沒忍住眸中帶了些笑意,動作更加輕柔起來。
似乎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任玥安并不是愛笑,只是早已經習慣于将自己所有的情緒掩藏在笑意之下來保護自己。
“想叫就叫出來吧,沒關系,你我已經聯手,發生什麽事情都有我在你身邊,不必什麽事情都自己扛着。”
傅城此話一出,任玥安一雙杏眼立時看向了傅城,臉上終于不再是往常那般處變不驚的笑意,反而多了分深思。
此時此刻,任玥安不得不承認,傅城的一番話讓她內心一陣顫動。
從前世到今生,無論發生什麽事,任玥安一直都是如此自己扛下來,似乎第一次有人如此認真的告訴她,她也可以在別人身邊歇一歇。
心底陡然震顫了一下,任玥安唇角不可自抑的揚起,這一次是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手臂上忽然傳來一陣疼痛,任玥安沒忍住輕呼一聲,“痛……”
傅城頓時不太敢動了。
任玥安嘆了口氣,輕輕晃動手臂上系到一半的紗布,“傅大侯爺,話說得好聽,不過你包紮的手法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啊。”
傅城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窘意,什麽都沒說繼續包紮。
待包紮好後,傅城才松了口氣一般站起身來,“你先在這裏等着,我出去叫個丫鬟來幫你換一身幹淨的衣服。”
任玥安手臂搭在桌上,窩在帶着扶手的椅子裏有着一分慵懶的感覺,揮了揮手,“好。”
等到傅城走出屋去,寂靜的屋中只剩下任玥安一個人,她垂眸看了看手臂上被包紮得像個饅頭一樣的傷口,雖然粗糙卻也足見這個男人的用心,不由自主笑了一下。
似乎有了一種,心動的感覺。
傅城因為任玥安的負傷,沖冠一怒下了殺手,這一夜過去的還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