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陌生的聲音讓衛韻立刻驚覺,但對方的力氣甚大, 饒是她極力掙紮, 也無濟于事。

“唔――”

衛韻被身後的男子直接禁锢住腰肢, 一路被他帶離了私宅外的巷子。

直至人被拖上馬車,借着車壁內一盞油燈, 她才看清了姬響的臉。

這個人她見過數次, 自有記憶以來,便偶能在宮宴上看見他,正是當今燕王殿下——姬響。

衛韻清楚的記得,有一次中秋宮宴,她在禦花園的假山後面吹風, 一個轉身就突然看見了喝醉了酒的姬響,他那日眼神赤紅, 盯着她看了半天, 卻又未置一言, 不聲不響的離開。自那之後, 每次碰見他, 衛韻總覺得他的眼神甚是古怪。

就拿上回在/青/樓來說,她被賀子初摁在懷中時, 無意間瞥見了姬響眼中的異樣神色, 似乎是憤恨、不甘……總之,是衛韻完全看不懂的神色。

她以為燕王姬響便就是這種人,故此并沒有在意, 畢竟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尤記得十歲花神節那日,她被褚辰帶出去逛夜市,途中不幸走丢,卻是被姬響捉到了畫舫。當初的衛韻還是個孩子,可姬響早就是成年男子,他也不說話,只是盯着她看,後來又不知為何突然生氣,把她放在甲板吹了半宿冷風。

等到她醒來時,人已經躺在了衛府閨房的榻上,那次整整病了半個月。

“來人!驅馬趕路!”

姬響對着外面吩咐了一聲,他唇角一勾,身上帶着酒意,不久之前飲過酒,三十而立的年紀,俊臉風流。他平素其實少言寡語,脾氣一旦暴起來,無人能擋。

長安城的人皆知,燕王姬響不愛權勢、不好美人,是個性情古怪,随時會炸了毛的人。

“衛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姬響笑了笑。

衛韻爬坐了起來,她自問不曾得罪過這人,不明白他擄她作甚,她現在是賀子初的人,若是失了清白……恐怕就連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沒了。

衛韻很慌,但表面極力保持鎮定,“王爺這是要做什麽?不知王爺可否将我送到侯爺身邊去?”

姬響輕笑,他一點點靠近,眼中迸發出危險情緒,“衛小娘子真好玩,本王為什麽要将你送到賀子初身邊去?本王恨不能賀子初痛失一切在乎的東西。”

衛韻,“……”

她又不是賀子初所在乎的,不過只是他的外室罷了。

感覺來者不善,衛韻突然從發髻上拔下了素銀簪子,她正要抵在脖頸,以示威脅,姬響突然壓了過來,好看的手掌長了繭子,一把捏住了衛韻的脖頸,“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他像是瘋魔了,半癡半癫,“賀子初這些年無欲無求,直到他遇見了你,事情好像突然變得好玩了,衛小娘子,本王與你無仇,要怪就怪賀子初看上了你,你放心,本王慣是憐香惜玉,一定會給你一個痛快,待你死後,本王會給你厚葬。”

衛韻喘不過氣來。

燕王是有病麽?!

她才不要厚葬!

姬響只要指尖一動,他懷中人立刻香消玉殒,可他看着她漸漸漲紅的臉,還有這雙眼睛裏的絕望與掙紮,姬響總是下不了最後的狠手。

那個人死前,是不是也這般痛苦?!

就在姬響愣神時,少女擡手就在打在了他臉上,“混蛋!你放手!”

他怔住,身為親王,他自幼沒被人罵過,除卻那個人。

“你在說什麽?”

被打了一巴掌的燕王姬響露出一絲狂喜。

“你這個呆子,連我都沒認出來麽?!”衛韻被他掐着脖頸,小臉漲紅,這具身子本來就很嬌弱,她使不出武功,只能雙手并用,在姬響臉上一頓亂撓。

姬響,“……”

可能會有人暗地裏罵他混蛋,但罵過他“呆子”的僅有一人。

姬響不知自己是如何回過神來的,他反映了一下,才立刻松開了手,随即就将衛韻抱着放在自己懷中,捧着她的小臉,一邊拍着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堂堂燕王,突然低聲下氣了起來,“你、你是表妹?”

他慌了。

這是什麽情況。

他是喝太多,把腦子喝糊塗了麽?!

衛韻無法解釋太多,她時間有限,也顧不得和姬響計較,好在她沒有被他掐死,順了順氣,少女睜着一雙漆黑的亮眸,臉面對着姬響,鄭重道:“呆子,你給我聽清楚了,衛韻是我,我也是衛韻,但我不能待太久,至于為何,我自己也暫時弄不清楚,無論發生什麽事,你一定要護好衛韻,不能讓她死了。”

姬響并不呆,他也心機城府頗深,但……他好像沒有聽懂。

“表妹……真的是你麽?”姬響眼眶微紅,老天到底待他不薄,這種事也能讓他遇上。

衛韻來不及細說,“昌平要殺我,這具身子若是毀了,我就真的回不來了,呆子……這麽些年過去,你沒以前嫩了。”

姬響,“……”

“嫩”可以用來形容一個男人麽?

看在衛韻的份上,他選擇不跟她計較,“到底是怎麽回事?衛家小娘子也是你?”

衛韻點頭,笑起來的樣子有點風流,“呆子,聽說你後宅美人無數,看來我不在的這些年,你過的很滋潤啊。”兩個靈魂困在一個身體裏,衛家小娘子這些年知道的一切,她當然也知曉。

姬響,“這個節骨眼下,提這事是不是有點煞風景?”他紅了紅臉。

衛韻翻了個白眼,想繼續調侃,可突然就不說話了,等到幾個呼吸之後,她眼中神色變得沒有那麽犀利,卻被一股溫柔如水的神情所替代。

若說楚韻是一抹耀眼烈陽,那衛韻就是江南雨巷綻放的小百合。

“表妹……”姬響感覺不太妙。

衛韻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在姬響懷中,而且她方才說了什麽?!她怎麽會突然對姬響說那番話?!

到了此刻,衛韻當然也明白了,她的身子出了問題,甚至于腦子也有問題。

顯然,兩個人都有點懵。

衛韻慢了半拍才從姬響懷中起來,“王爺還請自重。”

姬響,“……”

看着衛韻白嫩脖頸上的掐痕,姬響心虛的很,他半點不敢造次了,收斂了鋒芒和當權者的威壓,任由衛韻從他懷中離開。

軟玉溫香突然消失,他很不舍。

“王爺要将我帶去哪裏?”衛韻怔怔的問,清譽和名節,已經不是她所在意的東西了,可賀子初那裏她不敢大意。

姬響沉默,目光一直在衛韻臉上。若說她剛才只是做戲,姬響是完全不信的,可眼前這少女又明明不是表妹……

原本,他今日喝多了花酒,正好路經武安侯府,得知長公主府的人在私宅外埋伏放火,他存了心思看好戲,誰知衛韻會翻牆逃走,然後他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擄走。

他并沒有打算将衛韻帶去任何地方,因為在他短暫的計劃之中,他決定親手了結了衛韻。

放她走麽?

不,他不舍得。

只是,衛韻到底是什麽狀況,他還搞不清楚。

姬響昧着良心道:“今夜是本王之過,讓你受驚了,本王帶你看看大夫,以便查看可有磕着碰着哪裏。”

衛韻,“……”她能拒絕麽?!

衛韻被帶到一座宅子,姬響當真叫了郎中給她看診。

郎中離開時,衛韻聽見姬響在門外與郎中談話。

“王爺請放心,小娘子身子無恙,只是近日受驚過度,略有些體虛,調理幾日便無大礙。”

然後就是姬響的聲音,“除卻身子無恙,她腦子可一切正常?”

郎中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麽問,頓了頓更加篤定自己的醫術,“王爺,小娘子并無異樣。”

衛韻,“……”

姬響再次邁入屋內時,衛韻已經開始防備,按着方才在馬車上發生的事,姬響是将她當做了他的表妹,也就是瓊華郡主了……

這也太奇怪了,瓊華郡主已故十五年,怎可能是她?!

“王爺可否放我回去?”衛韻故作鎮定,問道。

姬響盯着她的眉眼,一慣目中無人,傲慢無禮的燕王,此刻笑盈盈的哄道:“時辰已不早,若不你先歇下,你住的那座宅子已經燒毀,總不能去跟賀子初住吧。”

一言至此,他自己都很氣憤!

十五年前他輸了契機,如今又輸了開始。

早知道衛韻就是楚韻,他怎麽說也要先一步将她從教坊司接出來。

衛韻噎住,總感覺燕王有點不對勁。她很想澄清一下自己并不是他的表妹,可方才在馬車上,又是她自己親口對燕王所說,她擔心激怒了燕王,會被滅口,所以她只好暫時待下,好在姬響還算君子,再沒有對她無禮。

兩人幹瞪眼,姬響一旦往前邁一步,衛韻就立刻後退一步。

姬響,“……”他仿佛被當做了洪水猛獸。

“那你休息吧,本王……這就出去。”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确不太好。

姬響當真離開後,衛韻終于徹底松了口氣。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夜風卷着火星子四處吹散。

私宅挨近武安侯府,這邊一起火,侯府的府軍立刻出動,前來救火,雖是火勢龐大,好歹控制住了。

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極近,一路狂奔至巷子口。

為首之人是賀子初,他身上的玄色官袍尚未換下,剛從軍營歸來,發髻上還落了露珠子。他神色凝重,眸中盛怒,仿佛能噴出火來。

還沒下馬,一受傷女子立刻上前,“主子,娘子被人擄走了,是奴婢們之過,請主子責罰!”

擄走了……

這三個字竟然神奇的讓賀子初松了口氣,馬蹄剛停下,他立刻吩咐,“去取一件娘子的貼身衣物過來!”擄走了,說明還活着。

婢女,“……”

主子這是甚麽意思?

娘子都被人擄走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去尋人麽?

不過,婢女不敢拖延,趁着火勢被控制,立刻奔向宅子,不多時就取了一件衛韻的貼身小衣遞給賀子初。

是玫紅色繡并蒂蓮的樣式,他見過一次。

賀子初手一抖,不過時間緊迫,他還是很快接過小衣,當即又調轉馬頭朝着城東方向而去。

肖天佑沒想到賀子初會大半夜找他,而且開口就是要十幾條獵犬,要知道這些獵犬很難養大,真正能為麒麟衛所用的也是鳳毛麟角,十分珍貴。

肖天佑詫異地問,“子初,到底出了什麽事?”

肖天佑是麒麟衛指揮使,能否調用獵犬,還得看他的意思,賀子初如實道:“衛韻被人擄走了。”

肖天佑稍怔,他知道有人想殺了衛韻,而僅僅是擄走……難道是那厮?!

他道:“好,你身上可有衛小娘子的貼身之物?既然也要尋人,那就越快越好,我這就命人将獵犬牽過來。”

賀子初的手剛/插/入/懷中,立刻又僵了。

他方才就覺得拿衛韻的小衣不太妥當,看來真的不妥,可已經來不及再回頭去取了。

男人緊繃着一張俊臉,将玫紅色小衣從胸口掏了出來。

恰好瞥見這一幕的肖天佑,“……”

突然之間,他對賀子初又有了全新的認識,不過……他現在有點擔心,他的愛犬在這件事之後會被賀子初滅口。

賀子初全程冷着臉,肖天佑即便想調侃幾句,也找不到時機插嘴。

是以,獵犬聞了小衣立刻帶着衆人朝着城郊疾馳而去。

賀子初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又将小衣揣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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