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不,這天又輪到柳涵和鄭文韬回家, 兩人前腳剛落屋, 後腳就有人來敲門。

“小涵, 你歇會兒, 我去看看是誰。”鄭文韬說。

柳涵倒在床上根本就不想動彈, 每天走這麽一遭也是夠累的,他尋摸着,得把店裏的離間再拓兩間, 估計大家擠擠能一次性住的下那樣子。這樣也不用每天都來回跑, 三五天跑一次就得了。

鄭文韬這邊正把村長迎進屋, 村長這個時候滿含笑意過來, 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鄭巧也聽到聲音從屋裏探出一顆腦袋, 看到是村長便禮貌叫了一聲又把頭縮了回去。

“村長,請坐。”鄭文韬見鄭爹也從屋裏出來, 便進屋帶了些茶水出來,立在一旁沒再插嘴。

鄭爹這些一天一直在家裏管理田地, 聽的風聲也多, 大抵也知道村長是為了自家那家小店而來。

村長見鄭爹出來,先問了鄭家的近況, 拐着彎子把話題往鄭家的天悅小店上帶。

鄭爹示意鄭文韬給他拿根旱煙出來, 他心煩, 得抽一支。

“村長,你不用多說,你的來意我清楚。”鄭爹說。

村長打着旋子呵呵一笑, 先誇了鄭爹一番:“老鄭啊,你家可是村裏的大戶了,兒子們又都出息,家庭還和睦。你看村裏像你家這麽大家子的人,哪家三天兩頭沒有個操心事兒?我看呀,還是你教導有方。”

鄭爹漠然,他又不是傻。鄭文韬也把鄭爹的旱煙拿了出來,鄭爹接過來點了一支,也沒問村長要不要來一點。

其實村長還真挺想抽一杆的,泥腿子,那有那麽些時間和銀錢去抽這些東西?他們都知道鄭家和村裏其他鄭家不同,人家是落敗的家族,涵養層面和他們完全就不在同一個水平。

以往他們還能安慰自己說再好的涵養還不是和他們一樣,是泥腿子。可這才幾年,人家的日子就越來越好了,而他作為村長,家裏都還拮據得不得了。

捂嘴咳嗽了兩聲,村長心裏不平衡,語氣也硬了幾分,反正他現在才是村長,你有錢我就用權把你壓一截!

“老鄭,村裏幾個長老們的意思是這樣,你鄭家如今發達了,不帶帶村子始終說不過去不是?早些年逃荒回來,旁家也接濟了你們不少不是。”村長瞟了一眼鄭文韬,語中更是不屑:“就說你家老五的事情,當初大夥兒可是不同意他進村的,最後還不是進來了?大夥兒啊,當年可都是想着你家的。你現在發達了,可不能忘恩!”

鄭爹還沒有說話,鄭文韬當即就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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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濟?借米借糧要簽字畫押還要雙倍奉還也叫接濟?接納他?阿麽阿爹差點沒在村裏祠堂前跪死也叫接納?接納他會收上百兩接納費?

鄭家沒有懶人,逃荒三年回來日子卻不見起色是因為什麽?還不是賺了一分就要拿出去還那些無妄的債。

村長盯着鄭文韬,下垂的眼皮下鼓出一團亮晶晶的眼珠子:“鄭家老五,這你可別哼。要不是村裏人大度,那有你鄭家今天!”

村長用年齡和身份壓了鄭文韬一把,見鄭文韬沒有說話,心裏倒是自豪了一把,話鋒一轉又對鄭爹說:“ 村裏對你家要求也不大,就是一個月交上五十兩銀錢作為共用,逢年過節了用來給大夥兒備份禮,你面子上光鮮,咱鄭家村在外面走起來也硬氣些不是?”

“村長,這是長老們的決定還是相親們的決定?”鄭爹狠吸了口旱煙,沉着嗓子問。

村長以為鄭爹這态度是同意了,人也和善起來:“自然是長老們先做的決定,先來知會你一聲,然後再找個合适的時間通知給相親,讓大家都樂呵樂呵。”

鄭爹起身回屋,村長一臉茫然。片刻後,一挪借條被鄭爹面色平靜地擺在村長面前。村長自然知道這些欠條就是鄭家和相親們乃至族裏簽下的,也就最近鄭家才把欠下的東西完全還清。

鄭爹聲音無比平靜說:“村長,當初我鄭家得來的東西都有這紙條作證,不知今日村長讨要的月銀五十兩可有字據?”

村長臉色青白一片,胡子瞪得老高:“老鄭,你這話說得可不中聽。”

“不中聽在哪裏?”柳涵也不知道在屋裏聽了多久,他不知道當年鄭家借東西還得寫欠條,重要的是得雙倍奉還的事情,只覺得這村長說話不中聽不說,聲音裏也帶着一股上位者的自負,偏偏屁大點本事沒有。

“你這個小哥兒懂個什麽!”村長見柳涵人小,又是家裏的哥兒,自然就沒把人放在眼裏。

鄭文韬卻神色一冷,平日裏他都舍不得說柳涵一句重話,哪怕這人是村長,又年長,他也不容許。

冰刀子似的眸光刺向村長,年老的村長忽的沒了底氣,竟哆哆嗦嗦三兩下走人了。

“老五!”鄭爹聲音裏帶着點愠怒。

鄭文韬好不容易在鄭家村裏站住了腳,不管怎麽樣,他們家如今都不應該和村長起正面沖突。

柳涵被鄭爹這一聲滿帶怒意的斥責也吓得心頭一顫,鄭爹這人簡直就是鄭文韬的翻版,活脫脫的一冷面神。他若是不說話還好,一生氣起來,自然而然的就帶了一股子淩冽之氣。

“阿爹,你別生氣。”柳涵打了個圓場,悄悄伸手捏了把鄭文韬捏得死緊的拳頭。

鄭爹嘆了口氣,揮手讓兩人該幹什麽該什麽去,自己一個人站在院子裏抽旱煙解悶兒。

柳涵把鄭文韬拽進屋子,也沒說話,就給了這人一個擁抱。雖然他肩膀并不結實胸膛也不厚實,但鄭文韬的心卻忽地一下被軟了。

“小涵,對不起,家裏糟心事太多。我……”太矯情的話他說不出來,只能緊緊将身邊的人抱緊。

柳涵無奈:“你能不能別總和我這麽見外,搞得我好像跟個外人似的。還是說,你從來就只是把我當個外人呢?”他騙着腦袋,一臉探究的瞪着鄭文韬,濃黑的眸子滿是控訴。

鄭文韬一急,我我了半天,竟語無倫次起來。

柳涵“撲哧”就是一笑,這人對他是什麽心思他能不懂?不過是逗弄逗弄而已,竟還被當了真。

“我說你是不是被我賣了都樂呵給我數錢呢?”柳涵嗤笑道。

鄭文韬回過神來,卻仍笑得舒暢:“你賣了我,還不是想着用錢給我用?”他太了解這人了,喜歡金子卻不是貪財。這人看到金子燦燦發光的模樣,跟小孩子看到糖果一樣,完全是喜歡金子的模樣,而非金子屬于錢的性質。

被鄭文韬這麽一反駁,柳涵一時間竟找不到話回應,伸出胳膊給了鄭文韬一拳頭,自己竄出門打水洗澡去了。

卻說村長從鄭家離開後,心裏就悶着一口氣,覺得自己是被小巧了不說,還被威脅了。

平日在村裏,他說得話有幾個敢反駁的?誰家辦個事不給他點好處?這鄭爹一家不過是小小發達了一下,竟就不把他放在眼底了。他可是在長老們面前打了包票,保證鄭爹一定會同意每個月拿五十兩銀錢出來的,如今事情辦砸了,可不是打他的臉麽?

回家後村長夫郎也一個勁兒的追問事情成了沒有,要知道若是成了,那對村長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他如今年紀也大了,下一任村長眼看就要競選,若是村長能将此事辦好,村裏人為了感恩戴德,定然會選他們的兒子任下一位村長。

“成成成,成個狗屁。那老不死的竟然跟我說什麽欠條的事情,想當初他家來鄭家村安身立命,我可沒少幫忙,如今倒是骨氣了。哼!”村長沖自家夫郎氣沖沖罵道。

鄭家欠他的他倒是記得清,可就沒有記住當初他明裏暗裏暗示鄭爹送了多少好處給他。

村長夫郎跟了村長這麽多年,自然知道村長這是煩心中,不是跟他置氣,便放下手裏的活計安慰道:“要我看,這事兒也不能急。”

村長眉頭蹙成“川”:“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村長夫郎湊到自家夫君耳邊,悄悄嘀咕了幾句後,村長轉怒為笑,一臉喜氣洗洗睡了。

鄭爹此時卻拉着柳涵說起了村長提及的事情:“涵哥兒,這話我本不該當着你說,但一來你是天悅小店正兒八經的當家,而來你入了我鄭家,自是我鄭家的人。”

鄭爹語氣雖緩,但字裏行間都透露着對自己的信任,柳涵不敢打耳邊風,聽得尤為認真。

鄭爹将當年在相親裏打下的欠條全部拿了出來,說起了往事。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落魄的大戶人家被窮鄉嫌棄,還順帶坑了一把。

最讓柳涵生氣的是,當初鄭文韬回村,竟還遭了強烈的反對。他想不到才十幾歲的鄭文韬是怎麽挺過來的。

平心而論,若是他自己被人懼怕,處處遭受冷眼諷刺,也挺不過來。柳涵又心疼鄭文韬了。

“村長說每月要五十兩銀子,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這情分始終是我們欠了村裏,若是能還,當然還了最好。”鄭爹說話扭捏起來。

柳涵也知道鄭爹為難,要他一個長輩和自己這麽個小家夥談事,還是自己兒子的夫郎,着實有些尴尬。他便搶了話:“阿爹,這事兒你別擔心,我有分寸的。再說了,我也明白,當初雖是被坑了一把,但好歹鄉裏鄉親的還是咬着牙把東西借了出來,如若不然,指不定現在咱家還是個什麽樣呢。”

鄭爹知道柳涵說話一向直白,卻也放寬了心,又和柳涵談了一會兒家常,對柳涵倒是多了幾分類似于親生兒子而非哥兒的疼惜。再想到自己家裏的兒子哥兒,一個二個雖好,卻都太實在,家道中落惹得禍啊。

柳涵打着呵欠回到屋子,鄭文韬早就替柳涵暖好了被窩。鄭爹單獨和柳涵談話他一直很擔心,生怕柳涵顧着自己的面子為難。

但,見柳涵瞌睡連連一點都沒有委屈的樣子,便知道柳涵沒有受委屈。

“小涵,先別睡,再泡個腳。”

柳涵連連說“呃”,等鄭文韬出去打水,一個轱辘就翻上床,沒兩分鐘就睡到了外婆家。

鄭文韬打完水回來,就見這人睡得雲裏霧裏,搖頭寵溺得嘆息了一聲,還是将人的小腳丫子從被窩裏掏了出來,細細洗了一遍,而後才上床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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