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柳涵的沉默落在衆人眼底顯得有些異樣:“我……我……”
“阿麽,小涵他忘了, 你別逼他。”鄭文韬将柳涵拉到自己身後:“下次再說。”他直接把柳涵給拉走, 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李阿麽萬分不解:“小涵他這是, 怎的了?”
“我也不知道啊。”錢阿麽苦着臉說。
鄭阿麽一跺腳:“瞧我, 小涵這定然是沒回過神來, 咱們先把事情捋清楚了,再找小涵确認便成。”
李麽他們一想,也是這個理, 幾人在屋裏商量了一會兒, 一一出門。莊函見柳涵和鄭文韬都不在, 便先帶着夫郎先回了念函莊, 心事重重。
鄭文韬帶着柳涵上了集市, 算是躲過了一劫。
柳涵心情有些不好,連連嘆了好多口氣。
鄭文韬安慰他道:“小涵,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有事。”
柳涵瞥了鄭文韬一眼, 又嘆了口氣:“我哪裏會有事, 就是這也不是個辦法啊,我什麽都不知道, 到時候。總之, 急死我了。”柳涵一跺腳, 路也不走了,直接頓在地上。
鄭文韬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柳涵這件事,只能陪着柳涵蹲下, 無聲安慰這人。
柳涵想了半天,還是沒有一個好辦法,鄭文韬又怕他蹲久了肚子不舒服,這才帶着柳涵慢慢溜達着回家。
李阿麽他們已經先回了村子,鄭阿麽見柳涵精神不好,倒是沒再提起莊夫人之事,反而句句話都繞開了這事兒,只擔心柳涵身子不舒服,營養跟不上。
然而,柳涵他們怎麽都想不到,已經多日沒有消息的柳青竟然再一次抹黑到鄭家,柳涵還以為柳青又遭了什麽罪,那知柳青氣都沒有喘過來,就拉着柳涵急切道:“涵……涵弟,快,我……”
“你慢點說。”柳涵真怕柳青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就躺了。
鄭文韬面無表情遞上一杯溫水,柳青愣了一下,才接過,喝了一口,這下氣也終于緩了過來:“涵弟,你阿麽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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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涵和鄭文韬具是一驚,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不可置信。
他們也才知道柳涵阿麽尚在人世,雖然還沒有做最後的确定。這柳青怎麽就知道了?
“你在哪裏聽說的?”柳涵蹙着眉問。
柳青這才将事情經過說出來。
原來莊函來鄭家村那天,柳涵所見到的摔了一跤的人果然是柳大麽。那柳大麽回去後拉着柳大伯就說起在田間看到的事情,柳青恰好聽到了。
“我聽得很清楚,我阿麽說他看到了你阿麽,阿爹不信,阿麽還跟阿爹吵了一架。”柳青一臉認真道。
如果只是這事,柳涵和鄭文韬倒是一點都不在意。
但柳青遲疑了一下,又說:“涵弟,我聽到了一件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柳青的扭捏樣子讓柳涵和鄭文韬都深知柳青即将說的事情定然不簡單,兩人神色一正,柳涵道:“你說。”
柳青遲疑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說:“我聽阿麽阿爹說,好像當年你阿麽和你走失,和我阿麽他們有關。”
柳涵又是一驚。
據他所知,就連原主一直都以為他跟阿麽之間是普通的走失,他也一直在懷疑,正常人走失了,整整三年也該回來了,又不是小孩子。沒有料到這人會變傻已經出奇,卻更沒有料到,這走失一事還真和柳大麽柳大伯有關。
當時柳涵就懷疑這事情,沒想到柳大麽他們還真的有問題。
“不過柳青,你過來告訴我們,那你阿麽他們怎麽辦?”柳涵自認,若是自己,定然很難決定是将這事情瞞下還是告知外人陷家人于不顧。
柳青臉色鐵青,埋下頭說不出話。他來之前根本就沒有想這麽多,只想着自家阿麽阿爹做的事情不對,柳涵又幫過他,他不能瞞着柳涵。斟酌不久,就自己跑過來找柳涵了。
柳涵也不為難柳青:“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是你告訴我的。對了,你在家裏還好吧?”
柳青臉上扯過一抹苦笑,手也不由得往衣袖裏面一縮。
鄭文韬視力比較好,見柳青滿手的傷口繭子,和先前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稍稍一思索,便知道柳青在家裏的生活定然是不好的。
但柳青口上卻說:“阿麽他們對我挺好的,小弟今年要參加鄉試,阿麽他們可開心了,每天都會弄很多好吃的,連着我也沾了光。”
柳涵有些懷疑,柳大麽家裏的條件不錯,這是他知道的,但柳青能不能沾光他就不知道了,看柳青這臉色,也沒比先前好多少。
柳涵想着可能是先前身子虧損得有些厲害,這個時候還沒有補回來,畢竟就算柳大麽家裏是青磚綠瓦,那也是普通的農戶家。再加上柳大麽那性子,一看就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性子,說不定整個家裏就房子能看,家底一片空呢。
柳涵這猜想倒是沒有錯,柳大麽家裏的确也只是房子能看。當年家裏有點錢,柳大麽柳大伯率先修了棟在村裏堪稱繁華的房子,柳大麽又買了好些家具,金銀首飾。加上家裏都是懶的,田地倒是沒有多買。
這些年柳大麽小兒子柳長江讀書卻費了不少的銀錢,老大柳壯是個不會往家裏拿錢的,柳大伯日子也過得清閑,能攢出錢就怪了。
柳涵想了想,進屋子包了些零嘴給柳青:“你拿回去吃,我一個人吃不下。不過你可別給你阿麽他們吃,自己偷偷吃。”
鄭文韬帶着笑意攬了攬這人的腰,這人哪裏是吃不下啊。最近得知柳涵懷孕,鄭阿麽他們怕柳涵的胃口變得和莊夫人一樣,每天鄭阿麽乃至一向存在感比較低的鄭寧都想着法子天天變着花樣給柳涵弄零嘴回來。
鎮上賣的,山上采的,應有盡有。
柳涵又慣是個不愛吃零嘴的,這不,屋裏都不知道攢了多少了。
柳青要推辭,這些零嘴一般在家裏也就奶麽偷着給他塞點兒,旁的他連看都不能看的。
“涵弟,我不用了,你吃。”
柳涵連連擺手:“你就當是幫我個忙,再吃不完阿麽他們就該生氣了。”柳涵壓低聲音神經兮兮說。
柳青瞪大眼睛一臉茫然,鄭文韬不覺搖頭,也幫着柳涵勸了一句:“拿着吧,吃不完小涵要被阿麽他們念叨。”
柳青紅了眼眶,捧着一大包零嘴不知道是感動于柳涵家裏的和睦,還是自己悲慘的現狀。
柳青走後,柳涵就開始犯困,鄭文韬想了想,就沒把柳青現在日子可能不好的事情告訴柳涵。
一來,他和柳青原本就有些不清白,怕柳涵生出隔嫌。二來,家務事就是清官也料不清楚,現在柳青既然沒有向他們求助,那他們就犯不着自己腆着臉往上湊。
怕柳青一個人走夜路回去不安全,柳涵原本想讓鄭文韬去送柳青,又覺得好像這樣不好。沒想到鄭文軒倒是主動請纓,要送柳青。
柳涵自然是前八百個願意:“二哥,謝謝。”
鄭文軒微微點頭,算是承下了柳涵的謝意,便帶着柳青,一個前一個後,趁着月色,慢慢往柳家村走。
鄭文軒腳步輕快,走在前面。柳青幾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鄉間的路多是用的石子鋪路,這樣下雨天走起來舒坦,不會粘上一腳的泥。
可夜裏就難了,柳青一個沒注意,腳步又太快,“噗咚”一聲就摔到地上。
鄭文軒猛地回頭:“怎麽樣?”
柳青原想說沒有事,就是他有些擔心懷裏的零嘴撒了,結果剛想站起來,就被一陣揪心的痛弄得冷汗直冒。
鄭文軒趕緊蹲下身,借着月光一看清柳青的臉,就知道這人傷了。
“我扶你。”
柳青臉紅撲撲的,他又試了下,發現自己的确站不起來,這才紅着臉點了頭:“那……那謝謝你。”
鄭文軒見柳青一直将柳涵給的東西護得緊緊的,也沒多說,只見柳青傷得可能有點重,便想帶柳青上吳大夫哪裏去看看。
“我帶你去找村裏的大夫看看。”
柳青忙擺手,他兜裏一分錢都沒有,而且要是回去晚了,被阿麽他們發現,定然是要遭罪的:“不……不用了,我想先回去。”
“但是你的腳……”
“我沒事的。”柳青難得加大了分貝。
鄭文軒沒說話,直接把人抱起,直接送到了吳大夫家。
鄭文軒回到鄭家時柳涵鄭文韬他們已經睡着了,柳涵這一晚上睡得很不平靜,整整一晚上都在做夢。
而出奇的是,柳涵夢到的全是原主當年和阿麽逃荒的事情。柳涵在夢中像是完全變成了原主似的,那種吃不飽飯生活沒有一絲光亮的絕望将柳涵整個人填得異常飽滿。
鄭文韬早就從柳涵急促的呼吸聲中醒過來,見柳涵滿頭大汗淋漓,眉間緊蹙便知道柳涵這是夢靥了。
鄭文韬趕緊輕輕伸手,輕拍柳涵:“小涵,小涵,快醒醒。”
這一叫,就一直叫到天空泛起青白,柳涵才從夢中驚醒。
柳涵醒後有點呆,鄭文韬真怕這人如同老人們所說,中了夢靥就變得呆傻,當即便吓了一跳:“小涵,你怎麽樣?”
柳涵愣愣偏過頭,而後猛地搖頭。
鄭文韬将手貼在柳涵額頭上,柳涵額頭一片冰涼,鄭文韬眉頭一鎖:“小涵,有沒還有哪裏不舒服?”
柳涵過了好半天,才從夢境中回過神來,搖了頭:“我沒事兒,文韬,我跟你說件事兒。”
柳涵鬼兮兮的從床上爬起來,見四周沒有什麽人,才又咚咚跑到床邊,将自己夢到的事情一一和鄭文韬講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說我就用夢到的東西回答阿麽他們,行麽?”柳涵有些緊張地問道。
鄭文韬略微思索了一下,這種事情雖然的确太匪夷所思,但綜合柳涵本身,鄭文韬便點了頭:“應該不會有錯,要是細節出了錯,便說是時間太久,有些記不清了。”
柳涵立馬認定了鄭文韬這個說法:“那到時候你可得給我兜着點兒,我可不想被弄去活活被燒死。”
後面半句柳涵說得及其的輕,鄭文韬的手卻是一顫。他自己的事情和經歷就已經足夠他想象到柳涵被人知道真相後會遭遇到什麽。
“小涵,放心,不會有人知道。”
柳涵心事重重,這下得了鄭文韬的保證,身子一下輕松起來。
一輕松,緊張了一晚上的身體就來了毛病,肚子一陣陣的疼:“文韬,我肚子好疼。”柳涵的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
鄭文韬一驚,一個翻身從床上爬起來,衣服都來不及穿:“小涵,你忍忍。”說罷趕緊沖外面喊道:“阿麽,阿麽!”
鄭阿麽原本還在睡夢中,這個點着實好有些早。還是鄭爹先聽到鄭文韬的聲音,迷迷糊糊醒過來:“什麽聲音?”
鄭爹一醒,鄭阿麽也醒了,仔細一聽,好像是鄭文韬的聲音,再一聽,聲音還很着急:“出什麽事了,當家的,我去看看。老五叫得這麽急。”
鄭爹略一思索,想到能讓鄭文韬如此着急的,除了柳涵不會有別人,當下心一冷,比鄭阿麽還快起了床:“估計是小涵出事了,趕緊過去看看。”
鄭文韬這中氣十足的聲音不僅把鄭阿麽鄭爹吵醒了,就連鄭文軒他們都匆匆醒來。
鄭阿麽進來一看柳涵滿頭大汗抱着自己肚子,吓得身子一顫,若不是鄭爹扶着,定然就摔了。
“老五啊,這是怎麽了,小涵這是怎麽了啊?”
“阿麽,小涵肚子疼得厲害。”
鄭阿麽對這事兒比較在意,雖是慌亂,總歸還是知道應該做些什麽,趕緊招呼腿腳快的鄭文軒去請大夫。
一家子人急得火上眉頭,吳大夫來時,柳涵的疼還在繼續,他自個兒都有點想逃到空間裏去了,實在是太疼。
吳大夫摸着小胡子給柳涵把了半天的脈,才開口有些生氣:“你說你們一大家子的人,怎麽連一個小哥兒都照顧不好?孩子還想不想要了?”
一聽吳大夫說孩子,鄭阿麽就急了眼:“吳大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小涵他……”後面的話他倒是不敢再說了,生怕自己的猜想太對。
吳大夫嗔怪道:“孩子現在是沒事,再來這麽兩次,可保不準沒事!”
鄭阿麽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柳涵卻依舊疼得不行,吳大夫将銀針拿出來,給柳涵紮了幾針,柳涵總算是舒服了些。
柳涵這一着把一家子人算是急上了,便想着不要柳涵再上店裏去,幹脆待在家裏養胎得了。
柳涵自然是不願意的,可鄭阿麽這一次就像是鵝卵石般,意志堅定得不得了,無論柳涵怎麽賣萌撒嬌,都不頂用。
就在柳涵差點要生黴發蘑菇,求救鄭文韬又無果了十來天後,莊函再一次帶着自家夫郎造訪。
不過這一次,莊函的排場十分濃重,就連仆人也多了不少。
柳涵還在床上窩着發豆芽,鄭文韬就進來把人給挖了出來:“小涵,莊老爺來了。”
“他來幹什麽?”柳涵眼睛忽然一亮,從床上跳起來:“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柳涵一跳,鄭文韬心就跟着一顫,這人胎正是不穩的時候,竟然還這麽不小心,真是要把他的心都給揪死。
“莊老爺來是有正事,起來我給你換身衣裳。”
柳涵原本還高興得不得了,聽鄭文韬這麽一說,就知道肯定沒戲,頓時變得篶不拉幾的,如同爽打過的小白菜苗兒。
鄭文韬有些好笑地替柳涵換好衣服,柳涵倒是乖巧得不得了,讓伸胳膊腿兒,就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好了,自己能穿鞋嗎?”
柳涵白了鄭文韬一眼:“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呢。”
柳涵和鄭文韬出去的時候,莊函和莊夫人已經等候多時。
鄭阿麽對莊夫人很有一套,倒是輕松了莊函。
柳涵興致不高,故而也只是恹恹叫了聲“莊老爺”。
莊函卻在看到柳涵的瞬間就起了身,快步走到柳涵面前,細細盯着柳涵看。直看得柳涵心尖尖都在發癢:“莊老爺,你……”
“還叫莊老爺?”莊函笑道:“小涵,這次你不叫阿爹也得叫咯。”
柳涵歪着頭,一臉茫然。
“韓辰,把公文拿過來,給小涵看看。”
韓辰也一臉喜慶,應了聲“是”,趕緊把東西拿到柳涵面前。
鄭文韬替柳涵接了過來,柳涵也是識字的,幾眼一掃,就明白了。
原來莊函這些天一直在查柳涵的情況,甚至花了人脈錢財,在官府也找到了十足的證據,證明柳涵确實是自家夫郎的孩子,便備了厚禮趕過來,要将柳涵認回。
雖然他不知道自家夫郎和自己重逢時為什麽會說自己沒有孩子,最後也知道柳涵是自家夫郎和別人生下的孩子,也不願意柳涵一個人孤苦伶仃留在這世上。
愛屋及烏,哪怕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也是願意認到自己膝下。
柳涵看完也不知道應該做出些什麽反應,高興?他不是原主,自然不會太高興,可柳涵覺得自己心有點疼。
昨晚上的夢就是一個預兆,柳涵總覺得原主的意識像是還在他腦海似的,在某些不經意間就蹦出來影響到他。
但柳涵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壞事,他本就占了別人的身體,這點事情,他還是不會在意的。
這麽一想,胸腔中突然湧出一陣悲涼,再看一臉傻氣的莊夫人,便更加苦澀難言。
鄭文韬最先注意到柳涵的不對勁,當即就有些擔心:“小涵,可是肚子疼?”這人這些天雖然沒有泛疼,可鄭文韬還是很擔心,生怕又在那個不經意間,柳涵就疼了。
鄭文韬一說話,鄭阿麽趕緊走到柳涵跟前,比鄭文韬還着急:“小涵啊,真疼了?要不要緊?疼了可別憋着,告訴阿麽哈。”
柳涵忙搖頭:“阿麽,我沒事兒,就是有些……有些,哎,我不說了,不知道怎麽說。”
鄭阿麽這才松了口氣,倒是莊函一臉詫異:“小涵這是怎麽了?”
鄭阿麽沒了擔憂,立馬就開心道:“小涵懷上了。”
莊函和韓辰具是一驚,不為別的,就是他們都知道柳涵年紀小,更重要的是柳涵一直活潑亂跳的,一點都不像是懷了身子的人。
莊函愣了片刻,面上就露出喜色:“這可謂是雙喜臨門啊。”莊函朗聲笑道:“小涵,你雖不是我兒,但我想收你為義子一事并非假話,如今又有了翛羽這層關系,你可是願意喚我一聲阿爹。”
柳涵知道自己再扭捏不同意,那便是不給莊函面子,更甚是不接受莊函,便腆着臉叫了一聲“阿爹”。
他這一聲小得不得了,但莊函卻樂得差點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韓辰上前擔心道:“老爺,可別傷了身子。”
莊函擺擺手:“高興,值得,值得。”
“小涵,快,來看看你阿麽。”莊函握着柳涵的手,将柳涵慢慢引到自家夫郎面前,可自家夫郎卻依舊一臉呆滞。
莊函悲從心來,眉頭上也染滿了悲傷。
柳涵見了,心中卻都是對莊函的佩服。能對一個傻夫郎照顧至此,但是情深這一點就讓柳涵不由得對莊函心生了好感,同時也隐隐羨慕起莊夫人來。
見柳涵出神,鄭文韬輕輕碰了碰柳涵手背,柳涵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見到的便是鄭文韬這張飽含擔憂的臉,便笑了。
他眉眼彎起,如同新月般燦爛:“我沒事。”解釋了一番,柳涵轉頭,沖莊夫人真心誠意叫了聲“阿麽”。
這一聲阿麽似是将莊夫郎喚回了神,一剎那的時間,呆愣的人竟突然伸手,将柳涵狠狠抱住,目光雖然依舊呆滞,但口中卻笑呵呵叫着“涵涵涵”。
莊函轉過臉,不忍心再看。卻恍然明白,為什麽他家夫郎總是叫着“涵”,他一直以為那人是挂念着自己,就連莊園他都命人給改成了念函莊。卻原來,其實此“涵”非彼“函”。
饒是如此,他也傷心不起來,這人能回到他身邊,便是上天的恩賜,哪裏能容得下其他的心思。
柳涵被莊夫人抱着,心中也是一暖。他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母的關懷,雖然現在身體的阿麽是個傻人,但柳涵卻暗下心思,以後一定要好好對阿麽,不是為了原主,而是為了他自己。
“阿麽……”柳涵又叫了一聲,自己先流出了淚來。
韓辰更激動,抹了一把眼淚,還是忍不住,直直沖到屋外哭去了。
一家人先悲後喜,如此一番後,卻是大把的時間已經過去。
鄭文韬擔心柳涵身子,怕這人哭久了又把身子給傷了,卻也不知道如何勸解。只好用手一下一下,柔情備至地拍着柳涵的後背,将自己的關懷和擔心,化在動作裏。
哭過之後,柳涵當即給莊函和莊夫人磕了頭,認了親。
鄭阿麽直為柳涵高興。
柳大麽那一家子的親戚他是實在不想柳涵沾惹,柳涵如今能有這麽好的親人,他也高興啊。
鄭阿麽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給莊函和柳涵道喜。
莊函心情好,和鄭爹連喝數杯,臉上泛着濃烈的紅氣,眉眼卻是喜色難掩。
“鄭大哥,今兒個小弟是真高興,來,咱們再喝上幾大壇。幹!”說完,昂頭就将給自己先灌上一碗。
農家可沒有杯子,喝酒都是用碗,醉起人來也快。
鄭阿麽看得有些着急,鄭爹倒是難得敞開肚皮喝了一回:“函弟說哪裏的話,如今你我也算是親家,這酒啊,今兒個該喝,請!”
柳涵這會兒孝心爆發,守着剛認回的阿麽,照顧得非常細致到位。
說也奇怪,在柳涵面前,柳涵阿麽雖傻,可人卻老實無比,安安靜靜的,偶爾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
莊函間或看過去,只覺得老天爺對他不薄,不薄啊。
莊函和鄭爹喝得都有些多,整個下午都睡了過去。柳涵阿麽的身子如今有些重,和葉哥兒差不多,飯後沒一會兒就犯困。
柳涵扶着阿麽上自己屋子睡覺,鄭文韬便陪着他。
“文韬,我今天也很高興。”将阿麽安置好,柳涵忽然彎着眉眼對鄭文韬道,還把自己埋進鄭文韬懷裏,呼吸着這人身上獨有的味道。
鄭文韬身後輕輕摸着柳涵的頭:“小涵高興就好,以後小涵就不是一個人了。”
柳涵點點頭,忽然想到現世自己孤身一人時的寂寥,便把鄭文韬抱得更緊。
鄭文韬低聲問道:“小涵,怎麽了?”
柳涵哽咽了一下:“就是高興,沒別的。”
“那就好。”鄭文韬伸手,抹去柳涵眼角剛剛露出的淚花:“別哭,會難看。”
柳涵無語一笑:“有這麽安慰人的嗎?”
鄭文韬整個人又無措起來,甚是窘迫。柳涵見了,倒是笑了起來,輕靈的笑聲讓鄭文韬也覺得生活太美好。
然而如此應景的此刻,鄭文韬卻忽然想到柳青先前過來通知他們的話,心下一凜:“小涵,可有夢到當初是如何與你阿麽走散的?”
柳涵一愣,仔細思索一番,搖頭道:“夢倒是夢到了,就是夢到的場景很正常。我們那個時候沒有吃的,我又生病了。阿麽出去給我找吃的,然後就沒有回來,一直沒有回來。”
鄭文韬隐約有一個想法,覺得柳涵阿麽的失蹤非但不是偶然,還是柳大麽一家的陰謀,才将自己的猜想一說,柳涵就同樣表示了贊同:“我也這麽覺得,而且你不知道,原主就是吃了柳大麽他們家的藥才死的。”
鄭文韬一驚:“小涵,你這是什麽意思?”
柳涵将當初剛穿過來的事情同鄭文韬說了一遍,鄭文韬卻不敢說自己是慶幸的,慶幸那副藥讓柳涵和他有了相識的機會。雖然這樣的思想很不對,鄭文韬也不敢同柳涵說,只把這當作自己心中的秘密。
“要不等阿爹醒過來,我們問問他是怎麽和阿麽相遇的,你看成麽?而且我聽李阿麽他們說,阿麽以前非但不傻,人還很聰明的。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定然和柳大麽一家子有關。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