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鄭文韬身子瞬間繃勁，他直覺柳涵接下來的話很重要， 重要到可能會影響到兩人的關系。

“小涵， 要不……”

“你先別說話。”柳涵深呼吸一口氣， 狠狠閉上眼睛後又張開， 鄭文韬接着月光看過去， 柳涵臉上一片靜谧，恍若初春夜晚山間的湖面。

柳涵終于鼓足了勇氣，他的手緊緊拽着鄭文韬：“文韬， 我說的話可能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他頓了頓， 又忽然閃過一絲決然， 然後噼裏啪啦一個句點都不帶說道：“我叫柳涵但我不是這個柳涵這個身體是柳涵的但我不是他我在我的世界挂了然後莫名其妙就來了這個世界這個身體裏那個時候這個身體的主人已經死了只有意識還在過了幾天連意識都沒有了所以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說完柳涵連打了好幾個呼呼， 心髒猛然跳個不止，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卻見鄭文韬半天都沒有反應。

柳涵心裏一涼， 正要悲秋傷懷，身子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鄭文韬什麽都沒有說， 卻用一個擁抱道盡了無數。

柳涵心暖暖的，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你不害怕？”柳涵帶着一股憋屈問鄭文韬。

鄭文韬搖頭笑道：“你還是小涵， 不是嗎？從我認識你開始， 你就沒有變過。”

柳涵一拳頭砸到鄭文韬身上：“吓死我了。”

他在心裏默默補上一句還有個随身空間， 又躊躇了半饷，柳涵便想把空間的事情也告訴鄭文韬，這樣以後他應急用起空間來也不用藏着掖着。

但鄭文韬卻好像是看懂了柳涵的小動作似的， 伸手直接就捂住了柳涵的嘴，寵溺道：“不管還有什麽，先睡覺，夜已經深了。”

柳涵要說的話堵在唇邊，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兩人将話一說開，關系似乎更好了，至少柳涵覺得，鄭文韬是越看越順眼，生活也越來越美好。

第二日一早，二人再也不敢再屋裏待，忙忙碌碌去了鎮上。小店的生意随着夏日的到來越來越好，雖是薄利多銷，但現在柳涵是滿意的。

四寶一見許久不曾露面的柳涵，臉上一喜，蹬蹬蹬就往柳涵身上撞，一遍嚷道：“涵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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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涵作勢也要和四寶來一個熱烈的擁抱，可把鄭文韬以及一起過來的鄭阿麽給吓壞了。

“站住！”

“小涵！”

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擔憂聲，柳涵和四寶同時吓了一跳，鄭文韬滿臉不滿上前，竟當衆責備起柳涵來：“小涵，你如今有身子，怎能如此輕率，若是傷到了怎麽辦？”

四寶也吓到了，不過柳涵聽鄭文韬這麽一說，倒是又傷感起來。如今他倒是把自己的來歷簡簡單單和鄭文韬說了一遍，但他肚子裏揣的這個娃還真的是，太讓人難堪。

柳涵的情緒突然低落下來，鄭文韬就有些後悔吧柳涵說了一遍。

他只好嘆了口氣，讓四寶老實些，又把人帶進裏間：“小涵，我不是怪你。”鄭文韬細心解釋道。

柳涵也嘆了口氣，比鄭文韬這一口還長，嘆完又嘆，最後抱住鄭文韬，一張嘴就咬到鄭文韬肩膀上。

雖然并不疼，但是咬完柳涵就後悔了。

“我是真的很郁悶，沒有生氣什麽的。”柳涵很無辜的解釋道。

鄭文韬伸手摸了摸柳涵的頭，笑道：“我知道。”

“但是我真的很不想揣娃！”柳涵眨着眼睛可憐兮兮看向鄭文韬，“要不你揣，成不？”

鄭文韬一瞬間無言以對，這個揣娃不揣娃，他怎麽決定？

“小涵，別鬧了。”鄭文韬無奈道。

柳涵擺擺手：“我就知道，是個男人就不願意揣娃。”

鄭文韬正要解釋自己不是不願意，而是硬件設備不符合，就聽柳涵用一種生無可戀的語氣說：“為什麽好不容易到了一個不歧視GAY的地方，卻一定要用揣娃來懲罰我，難不成我就這麽招老天爺的嫉妒？”

鄭文韬“撲哧”就是一笑，他很少笑得如此開懷，一般都是将嘴角輕輕勾起，柳涵一時間竟然看得酥心不已。

兩人說了些許的悄悄話，也不得不上外面忙活去，柳涵自個兒就在裏面的小院子溜達，拿了筆墨間或在紙上畫點規劃圖，他準備把自己這間小店後面的裏間給擴一擴，這事兒他已經想了有一段時間，決定等農忙一過就開工。

簡單的将規劃圖畫好，柳涵拿給鄭阿麽看了眼，鄭阿麽表示看不懂這些，不過柳涵做得決定他都無條件贊同。

柳涵覺得自己贏得一枚鐵杆粉，囧然不已，又找鄭文韬商量。

鄭文韬倒是提出了幾點建議，不過柳涵覺得鄭文韬這些建議有些誇張，反正他提倡的是現代簡約風，省錢又實在。

至于鄭文韬說的那些個邊邊角角的精修，柳涵表示，沒有錢的時候咱先做點沒有錢的人該做的事情，有錢了咱再裝。逼不遲。

鄭文韬和鄭阿麽被柳涵逗得哈哈大笑，好像自從有了柳涵，鄭家人明顯要比以前開朗多了，家裏總是能有笑聲出現。

鄭阿麽不禁感慨，上天對他們家還是不薄的。

中午生意忙活起來，但鄭文韬還是不讓柳涵多忙活，最多讓他坐在櫃臺前收點錢。柳涵也樂得自在，數錢的感覺還是挺爽的。

數着數着，柳涵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擡頭一看，門外走過的可不是李阿麽、錢阿麽和孫阿麽三個麽麽？

柳涵一拍腦袋，他已經好久沒有和三位麽麽聯系了，怪他，這三位麽麽也算是他的恩人而非原主柳涵的，他竟然一忙活一得瑟起來，便把人給忘了。

想到此處，柳涵扔下手裏的賬本，提腳就往門外沖，吓得正在給客人上菜的鄭文韬心都蹦到了喉嚨，幸好鄭阿麽在廚房忙活，不然可得被吓哭。

店裏面有些熟客也被柳涵驚道。

“李阿麽，錢阿麽，孫阿麽。”柳涵帶着一臉的興奮叫道。

李阿麽最先聽到柳涵的聲音，回頭一看，喲，這不是涵哥兒嗎，激動得兩巴掌分別拍在錢阿麽和孫阿麽肩膀上：“快，是小涵，是小涵呢。”

錢阿麽和孫阿麽回頭時，柳涵已經沖到三人面前，直接給了三人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把李阿麽給高興壞了。

後面跟上來的鄭文韬見柳涵沒事，也松了口氣。

“小涵啊，這就是你的店面？”李阿麽見天悅小店裝潢雖然不豪華，卻別有一番滋味，讓人看了就覺得舒坦。再一想這店是自己照顧過來的孩子開的，心中幽然而生出一種自豪來。

“李阿麽，你們今天忙嗎？趕緊進來坐坐，你們都還沒有來我店裏過，都怪我。”柳涵一臉懊惱。

李阿麽嗔怪地在柳涵腦袋上輕輕一敲：“你這哥兒，有什麽好怪的？這位就是涵哥兒夫君吧？”李阿麽突然将眼神移到柳涵身後。

柳涵一看，可不是鄭文韬跟上來了。

鄭文韬微微點了頭，上前就把柳涵腰扶住，柳涵也沒反抗，看得三個麽麽心裏別提有多高興。

兩人的互動這麽自然，不就說明二人關系一直不錯，這種親密的動作做起來很順手麽？

“那阿麽就進店裏看看。”李阿麽爽快說。

柳涵帶着三位麽麽在店裏逛了又逛，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地方，三位麽麽就像是看不夠眼一般，一遍又一遍，最後鄭文韬瞧着柳涵都有些累了，便道：“三位阿麽，我阿麽備了些天悅小店的招牌菜。”

柳涵說道：“就是，阿麽，趕緊坐下吃點，你們肯定一早就來了鎮上，現下定然是餓了。”

錢阿麽胖胖的臉蛋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是，我可得好好嘗嘗，阿麽就不客氣了。”

爽快的錢阿麽惹得李阿麽和孫阿麽哈哈大笑，鄭阿麽聽說先前在柳家村對柳涵照顧有加的三位阿麽來了，就趕緊親自做了一桌子菜，當然是以涼菜為主。這會兒忙過了，也趕緊換了衣裳出來。

“瞧我，別是把三位怠慢了。店裏人少，都是自家人在忙活，三位可別見怪。”鄭阿麽遠遠就解釋道，腳步也飛快。

四個阿麽湊在一堆，那基本就沒有柳涵什麽事兒了，他半句話都沒能插上。幾人從柳涵以前的境遇到成親再到現在柳涵的小店，只差沒有天南地北的聊。

柳涵很郁悶的蹲在一旁戳螞蟻，鄭文韬有些好笑的走到柳涵身邊：“小涵，阿麽他好些年沒有過知心朋友，難得聊得開心，你別在意。”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在意了？”柳涵白了鄭文韬一眼，“我就擔心……”

柳涵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李阿麽尖叫一聲：“小涵懷上了！”

“我就擔心這個……”柳涵苦着臉，躲到鄭文韬身後準備開溜。

孫阿麽更快，已經沖過來吧柳涵拉住。別看孫阿麽平日裏話少，在三個阿麽中間算是比較沉默的，可反應竟然是出奇的快。

柳涵沒能逃開，落入三位麽麽魔爪裏，無奈得不得了：“孫阿麽，你倒是放開我呀。”

孫阿麽難得将臉一黑：“怎的，都不待見阿麽了？”

柳涵連忙解釋：“不是，阿麽……”柳涵向鄭阿麽求助。

結果四人幾句話下來已經成了好交情，鄭阿麽微微一笑道：“小涵啊，你孫阿麽這是疼你呢，可別擺臉子啊。”

于是柳涵被三個阿麽從頭到腳關愛了一番，耳朵邊嗡嗡直叫。

三位阿麽也吃得盡興。

飯後三人依依不舍，又是想和柳涵多聊會兒，又放不下各自家裏一大家子的人。柳涵也舍不得三位阿麽，可總不能攔着人不讓人回去吧？誰家裏沒有幾個孩子，哪能就在這裏候着他一個？

柳涵勸解道：“李阿麽、錢阿麽、孫阿麽，往後我肯定隔三差五就過來看你們，你們趕集了也得上我這裏瞧瞧啊，可別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了。”柳涵癟嘴道。

三位阿麽美得不行：“放心，小涵啊，你也是，都是要當阿麽的人了，往後可得注意點兒。那些重活兒就別去幹了，平日裏……”

後面被柳涵自動忽略了一萬字。

他算是服了，這阿麽們比起現代的婦女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三位阿麽的好意他自然是心領的。

三人又一一囑咐了柳涵一番，這才不舍跨出店門。

店外正好來了一輛馬車，柳涵認出那馬車是莊函的，便沒多想，直接喊了聲“莊老爺”。

三位阿麽不知道莊函，卻也下意識扭過頭去看。

只見馬車裏先出來一位貴公子，服飾邊角都精致得非同一般，那人先對柳涵輕聲一喚，而後又轉身探手，迎了什麽人出來。

莊函将自家夫郎小心翼翼扶下馬車，卻忽聽三聲尖叫，那尖叫裏帶着驚訝、不可置信甚至驚喜。

擡眼一看，正是站在柳涵身邊的三位普通麽子，三位麽子眼中帶着濃烈的淚花，讓莊函有些詫異。再看柳涵，也同樣是一臉的差異。

李阿麽好不容易回過神，一把就捏住柳涵的手，柳涵直被捏得手腕錐心的疼。

“李阿麽……”柳涵有些難受地叫了聲，那知李阿麽手上的力氣更到了。

他本是做慣了農活，手臂的力量自然不會小。

柳涵吃痛得緊，屋裏聽到聲音的鄭阿麽和鄭文韬也忙趕出來。

李阿麽啞着嗓子說：“小涵，他……他是你阿麽啊……你一直在找的阿麽啊！”

所有人的腦子瞬間一懵，柳涵一個踉跄，差點沒有站穩。他原本是一直要找原主阿麽的，可他真不知道這個傻麽子就是他阿麽。

錢阿麽搖擺着身子，走到莊夫郎面前，莊函眉頭微蹙，伸手将自家夫郎護了住，錢阿麽這時候才看到有莊函這麽一號人似的，腳步侃侃頓下：“翛羽啊，我是錢哥哥，你錢哥哥，你不認識了嗎？”

說着說着，錢阿麽肥肥的眼圈就紅了起來。

莊函心下一陣的詫異，扭頭一看自家夫郎，卻看不出半分的情緒。不過他也習慣了，這人的心智神志，早就失去，哪能認得出來人呢？

但這麽子卻說柳涵是他夫郎的孩子，他倒是信了幾分，心裏卻隐隐有些作疼。他第一次見到柳涵就覺得長得像自家夫郎，但他從來沒有把人往夫郎哥兒身上想，因為他第一次和自家夫郎重逢時，那人親口告訴他他沒有孩子。

但莊函知道自家夫郎有個哥哥，他以為柳涵可能是他哥哥的孩子，他甚至都沒有深究。

“這位嫂麽，敢問可是認識我家夫郎？”

“你家夫郎？”錢阿麽一怔，“翛羽不是柳家老二的夫郎嗎？他成親時我還在場呢。”

李阿麽也抹掉眼淚，疾步上前說：“是啊，翛羽跟我們是一同長大的，怎麽成了你的夫郎了？”

事情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走出來的鄭阿麽也震驚了一把。

最後李阿麽他們又跟着回了店裏，進到裏間，幾人圍在一起，全都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鄭阿麽作為一個旁觀者，還算是比較清明，便轉頭問柳涵：“小涵，你可是認識這是你阿麽？”

柳涵身子一僵，鄭文韬立馬伸手将他手握住，開口道：“阿麽，小涵人小，許是記不太住了。”

這說法有些勉強，但好歹也算是蒙混過關了，柳涵松了口氣。

莊函卻是多看了柳涵兩眼，他最開始沒有把柳涵聯想到自家夫郎孩子身上的第二個原因，便也是柳涵第一眼并沒有對自己夫郎表現出別樣的情懷來。

李阿麽辯道：“不可能，他就是翛羽沒有錯，我不會認錯。”

錢阿麽和孫阿麽也連連點頭。

最後莊函道：“我想我們說的應是同一人，只其中不知因何緣由，出了些差錯。我與夫郎相認不久，他就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哎……”

李阿麽略一思索，便道：“你可是三年前和翛羽相識？”

“非也。”莊函說：“我與夫郎乃是發小之交，只年幼時跟家父出門闖蕩多年，中間也一直與翛羽聯系，倒是三年前突然遇到翛羽。”

“那也能合得攏，三年前翛羽就是在逃荒中和小涵失散的，若是細究下來，也不止三年。”

莊函眉頭一緊：“可是确定是失散？”他遇到夫郎時，可不是失散。

“小涵，你還記得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嗎？”鄭阿麽突然出聲，問向柳涵。

柳涵再次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