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內衣
馮定堯給了塗曉一根折疊的登山杖,又給小王找了一根樹枝做拐棍:“對不起,我的登山杖只有一根,你用樹枝将就一下吧。”
小王咬着下唇點了點頭,塗曉看了一下,将登山杖遞給了小王,拿過她手裏的樹枝:“我們換一下吧。”
小王看看塗曉,又看看馮定堯,有點不敢換,塗曉不由分說就搶了她的棍子,将自己的遞到她手裏:“走吧,給我用了就我說了算。”登山杖是專門設計過的,握着自然要比棍子舒服多了。小王本來是不用來貴州的,被自己拉來了,當然要多照顧一下。
馮定堯看看他倆,只是說:“快點走吧,老鄉已經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我們加把油,趕在天黑前到達目的地。”說着将兩個人的抱全都拿在了手裏。
塗曉說:“我自己來吧。”
馮定堯瞪着她:“走你的好了。”
塗曉看着他,不做聲,馮定堯瞪着她:“再倔強,我就背你走。趕緊的。”
塗曉有些臉紅發燒,不過因為走多了路,臉蛋早已紅撲撲的,已經分不出臉紅的症狀了,她拉了一下小王,開始往前走。馮定堯背着三個人的東西,走在最後頭。
小王有些不好意思:“馮總,你背得動嗎?會不會很重?”
“不會,我以前經常背着幾十斤重的包,一天要趕好幾十公裏的路,從早走到晚。”
小王驚訝地說:“為什麽不坐車呢?”
馮定堯說:“徒步旅行的意義,就在于挑戰自己的極限,走得動就走,實在走不動了再說。”
塗曉聽着馮定堯的話,覺得他不是在挑戰極限,而是在折磨自己吧。她悄悄扭頭看了一眼馮定堯,他頭發都汗濕了,但是氣息穩定,并不急促,面容沉靜,仿佛一切艱難險阻都不在話下。
小王問:“那馮總去過哪些地方?”
馮定堯說:“全國各地都走遍了,東南亞、南亞、中東還有非洲,都去過。”
“哇,馮總你是苦行僧啊。”小王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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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定堯擡頭看了一眼塗曉:“差不多了。”
“你覺得最難走的是那一段路,有沒有印象特別深刻的?”小王問。
馮定堯沉默了許久,大家都以為他在思考,結果他嘆了口氣說:“最難走的路,自然是心路。”
塗曉:“……”
小王笑起來:“馮總你突然高深了。像個哲人。”
馮定堯認真地說:“是真的,世界上所有現實存在的路,不管是森林、荒漠、沼澤、懸崖,甚至是珠穆朗瑪峰,都是不難征服的,唯獨走到另一個人心裏,那才是最難的。”
塗曉并不回頭,心說這時候跟自己來訴什麽苦,關自己屁事,全都是他自己作孽。
小王沒有做聲。
馮定堯也不再說話了,三人默默地埋着頭趕路。
他們爬上一個山頂,發現太陽已經西陲,終于聽見老鄉在前面的山頂上朝這邊的山上遙遙喊話:“你們快點,再翻過一座山,就到了。”
小王終于松了口氣:“終于到啦!”
馮定堯冷靜地說:“對我們來說,是還有兩座半的山,加油吧。”
兩個女孩只好又打起精神,繼續往前走。
一行八個人,隊伍稀稀拉拉的,走在最前頭的是兩個老鄉,其次是青基會的老馬和他的同伴,張亮始終綴在老馬後面,而馮定堯帶着兩個女生落在最後,是他讓張亮往前走的,否則他們就極有可能跟丢人。
他們爬上最後一個山頭的時候,太陽也無情地落下了山去,遠遠地,他們看見了對面的山腰間有了袅袅的炊煙,終于看到人蹤了。老鄉們恐怕已經到了地方了,張亮也到了山腳下,路上就只有馮定堯和兩個女生,馮定堯舉着相機拍下了暮色中隐藏于深山裏的村寨,然後說:“快點,不然天黑了,找不到路。”
勝利在望,大家終于有了信心和力量,腳程也快了起來,不過下得山來,天還是黑了,馮定堯拿出手電筒給大家照路。對面山上亮起了火把,有人來接他們了。總算是到了!
他們又累又餓又渴,被安排在位于寨子裏比較寬裕的人家家裏安歇,吃完飯,各自洗了一個簡單的澡,別的都來不及安排,就倒頭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晨曦微露,太陽還躲在不知道哪重山後,山裏的生靈們就都醒了,鳥兒在林間婉轉啼鳴,将沉睡了一夜的塗曉從黑甜的夢中驚醒過來。她睜開眼,看着黃褐色的木板房頂,還有橫梁上懸挂着的幹辣椒、老絲瓜,眨了一下眼,明白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在大山腹地的苗寨中。
塗曉動了一下,碰到了一個人,她想起來,是和自己同來的同事小王,昨天寨裏的村長将她們倆安頓在自己家的吊腳樓上。
塗曉沒有驚動小王,悄悄地起來了。她下了樓,看見村長老婆已經在院子裏忙活着剁豬草,雞狗們在院子裏自得其樂,母雞領着鵝黃的小雞仔們在草叢裏覓食。村長老婆看見塗曉,用方言朝她打招呼:“起來了?”
塗曉沒聽懂,但是也猜到是什麽了,朝她打招呼:“你好!”
村長老婆說了好幾句苗語,塗曉則什麽都聽不懂了,一臉茫然,她只能笑嘻嘻的看着對方,然後找個了機會溜去洗漱了。水是用竹筒直接從山上的泉水中接到院子裏的,每家每戶都有一個接水的大水缸。塗曉刷完牙,用冷水洗臉。
馮定堯從下面上來了:“起來了?”
塗曉用毛巾擦着臉,扭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你們住在哪裏?”
馮定堯說:“就在下面那戶人家。吃了早飯去學校看一看。”
“學校離得遠嗎?”
馮定堯說:“不遠,就在山上。”
塗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上頭隐約有一面紅旗在晨風中招展,想必就是學校所在了。
村長從外面回來了,用鋤頭挂着一個籃子,裏面是水靈靈的蔬菜,村長年紀五十多歲,在外面打過幾年工,見過世面,會說普通話:“都起這麽早,辛苦你們了,對了,你們的腳還痛嗎?”
昨晚睡覺前,村長給了塗曉他們一些苗家自制的秘藥,抹在破了皮的腳板上,塗曉才想起這點來,動了一下腳板:“不痛了,謝謝村長。”
“不痛就好,一會兒吃了早飯再領你們去學校看看。”村長将鋤頭和籃子都放下。
“謝謝村長。”塗曉說。
馮定堯對塗曉說:“去走走嗎?”
塗曉搖頭:“恐怕不行,我得去洗衣服。”昨晚上換下的衣服還沒洗呢,要是再趕路,就還得需要衣服換洗。
“我也正好要去,一起吧。我看寨裏的人都在下面的小溪邊洗衣服。”馮定堯說。
塗曉沒有拒絕,回去拿衣服了。
小溪邊果然有人在洗衣,更上頭一點的碼頭有人在洗菜,看樣子都是分好的,溪水非常清澈,流動得也比較急,觸手并不十分冷。洗衣洗菜的苗家主婦們看見他倆,都不由得笑了起來。然後竊竊私語,用苗語說着他們聽不懂的話。塗曉不知道他們說什麽,但是看表情也知道并沒有不友好的表示,估計他們昨天一到村裏,大家就都知道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說:“兩個城裏來的客人,你們是要來幫我們蓋學校嗎?”
塗曉看着看着那個婦女,點了一下頭:“是的,有這個打算。”
“那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我們的學校,我還讀小學的時候就有了,這都過了二三十年了,還在用,學校實在是太破舊了。”女人黑紅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塗曉一邊和對方聊着天,一邊洗着衣服,沒注意自己的內衣被水沖走了。然後有人叫了起來,塗曉扭頭一看,內衣已經被沖到小溪中間去了。她臉色十分尴尬,這種天雖然不冷,但還不到赤腳的時候,她正在猶豫着,不要算了,馮定堯已經脫了鞋子下水了,褲子是牛仔褲,沒法卷褲管,只能直接下去。
塗曉驚呼了一聲,馮定堯已經三兩步趕上了她的內衣,彎腰撈了起來,然後所有的婦女都發出了哄笑聲,塗曉臉燒得跟紅辣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