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0
胧丢下他離開後,總司神色恍惚地來到和松陽約定的地點,此時煙火幾乎已經快放完了。
松陽拽住他的胳膊,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愠色,皮笑肉不笑道,“你去哪兒了?”
總司終于反應過來,趕緊臉上堆笑,把裝了甜食的袋子塞給一邊準備看好戲的銀時。“我這不是給小鬼們買禮物嘛。”
已經快長到他們胸口位置的“小鬼”銀時聞言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過看在甜食的面子上也沒計較什麽,邊流口水邊遠離戰場,找他的小夥伴去了。
松陽皺了皺眉頭,并不完全相信對方的說辭。
總司便拽着他坐在草坪上,撒嬌說想一起看煙火。
松陽無奈嘆氣,“那你還來那麽晚,都已經快結束了哦。”
快要結束的煙火大會上,只剩下幾簇花火在半空垂死掙紮,留給人揪心的痛感。
“吉田先生,你有想過離開這裏嗎?”總司把嘴唇靠近對方耳朵,偷偷摸摸地說。
看樣子是在轉移話題,但事實上這也的确是他想說的。
“總司,”松陽扳過他的肩膀,一臉嚴肅地看着他,“這裏的孩子們需要我——我不能離開,不能,你明白嗎?”
“那你隐藏的身份呢?”總司壓低了聲音,“你不怕會連累這些孩子嗎?”
“你說天道衆?”松陽瞪大了眼睛,“發生了什麽?總司,你剛剛究竟……”
“……”
“……?”
“啊呀,吉田先生,我想起來了,您可知道天道衆裏有一個叫‘小雪’的小女孩?”
松陽被打了岔,一愣,“小雪?沒有印象。那是誰?”
“墨藍色的頭發,眼睛是暗紅色,長得很可愛的小女孩哦~”總司誇張地用手勢描畫。
松陽靜靜微笑,活像是在看小醜手舞足蹈。
“……其實,”總司咬咬牙,最後還是老實交代,“我遇到胧了。”
對方霎時又驚又喜,“胧?……他還活着?!這真是太好了!”
然而總司的表情卻是緊繃繃的,“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哦,吉田先生。胧……他的樣子有點奇怪。”
剛剛鬥笠下陰沉扭曲的表情還記憶猶新,總司一想就覺得有點頭疼。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胧此時的心情。胧的命是松陽給的,他這輩子已經決定了要把這條命獻給松陽,甚至于主動投身黑暗來換得對方的安寧。可是松陽卻在他苦苦掙紮的這幾年裏早已掙脫了過去的枷鎖,與弟子們歡笑在陽光之下,忘記了他。
對于把松陽作為精神寄托的胧來說,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沒有人能心胸大度到看見自己的希望被別人所奪走還悶不作聲。
所以,胧一定會來複仇的。
總司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卻被眼前人的眼神打敗了。
灰色的眼睛裏一片清明,總司甚至能從那裏面看見自己的影子。那樣堅定無所迷茫的眼神,使得一切見不得人的小想法都在他的面前原型畢露。
那眼神似乎在告訴他:他是知道的。
松陽攬過總司的肩膀,把額頭靠在對方的額頭的上,隔着劉海,依舊能夠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
總司瞪大了眼睛。
“也許正如你說的那樣,我是時候離開了,”蹭一蹭額頭,舒服地眯起了眼,松陽聲音喑啞,“只是,還真有點舍不得這溫暖啊。”
☆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
事情發生的晚上總司正睡在道館的卧房裏,突然聽到有人狠狠地拍打道場的大門。他去開門,看到門口居然是住在村口的老爺子。
“不得了啦!松下……松下私塾着火啦!”
腦海裏閃過胧的臉,總司嘁了一口,二話不說從門邊随便抽了把竹刀就朝村外奔過去。
跑的時候太急,草鞋斷掉了也沒有去管,幹脆光着腳踩在布滿沙礫的土地上,多少尖銳的石子戳進腳底板他也沒有感覺到。
他一門心思只在考慮松陽的事。
“千萬千萬別給我出事啊。”
然而事總與願違,當總司抄了近道氣喘籲籲地到達目的地時,往日簡陋卻溫馨的房子已經化作一片火海,灼人的火舌舔舐着夜晚的空氣,火勢愈發盛大,無法控制。
身後忽然有銳物刺來,總司身形一閃,揮刀抵擋。
“天道衆!”
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胧在哪裏!”
衣着統一的殺手們一言不發,腳下步伐迅速地将總司團團圍住。
總司握緊手上竹刀,擺開架勢,閉眼,再睜眼,霎時眼中紅光大盛,銀發飛舞!
☆
待解決掉身邊的殺手們,總司身上已經是血跡斑斑,身上的傷口借着羅剎的能力很快就自行恢複。
他抄了近道後到達的是松下私塾後院小門,緊接着被駐守在這裏的天道衆拖住,這些殺手是專門來堵偷跑的人的!照這樣推測,胧和松陽一定在大門處。
果不其然,總司跑過去,一下便看到大門口熟悉的人影。
不過,除了站在一群殺手中間的領頭羊胧,他們面前被綁了雙手跪在地上哭喊着松陽老師的少年,是銀時。其他學生們被綁在一邊瑟瑟發抖,有的默默抽泣。
銀時看到來人,雙眼猛地睜大,“你……你是誰?”
總司下意識摸上自己一頭沾血的銀發,心髒一緊,頓時察覺到不妙。
“鬼……是鬼啊唔哇哇哇!”銀時身後有膽小的女生被總司望過來的眼神吓哭了出來。
“你來遲了,”胧慢悠悠地出聲,嘴角勾起滲人的笑容,“天道衆直屬暗殺部隊——天照院奈落的一員,沖田總司。”
“胧——?!”總司不敢相信地瞪他。
銀時的牙齒打着顫,顫抖的聲線傳入他的耳朵,:“你認識他?你和他們是一夥兒的?松陽老師……你把松陽老師還回來!!!”到最後,少年對着他撕心裂肺地狂吼。
“這個玩笑可不好笑啊,”總司握緊竹刀,把手指上的血舔幹淨,死死盯住對面的胧,“把吉田先生還回來。”
“我們一起回奈落去,你不就可以和松陽相見了——在牢獄裏。”胧拽住鬥笠的檐,露出冷漠的一只眼,深重的眼袋讓他整個人顯得蒼老不堪。
“你……為什麽……”總司想繼續說下去,可是當着松陽的弟子的面又不能說出來。
——松陽是你的老師,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口口聲聲說的要保護一輩子的人。而你現在卻把他交還給天道衆……
“你會後悔的,胧。”總司無力地說。
他不能去救松陽。任何人看見松陽那雙清明的眼睛,都會這麽決定。也許他早就知道,自己躲不過天道衆,躲不過天的懲罰,所以才能走得那樣灑脫。
如果要違背天,松陽同時也就違背了自己的原則。他已經和從前的自己不一樣了,他現在有一群學生們,他不會再殺人使自己逃脫,他的學生會繼承他的意志,因此不必遺憾什麽。
(那我呢?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呢,吉田先生?)
身後的松下私塾還在噼裏啪啦燃燒着,總司站在原地,看着胧轉身離開,看着銀時跪在地上掙紮、怒吼。
總司什麽也沒說,什麽動作也沒有,他表情冷漠,滿頭銀發被火光染得緋紅,眼睛幽幽散發着紅色的血光,身上又沾了盡是別人的血。
普通人遠遠看去,此人就像是一只放肆屠殺過後的惡鬼。
很快,随着松下私塾被烈火毀于一夜之間,有關“鬼之子”的流言傳遍整個村落。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說:“鬼之子”毀了松下私塾,他是幕府的殺人兵器,而吉田松陽則是要犯。
聽着衆人的議論,當事人的總司躲在陰暗處,背着包裹,捂嘴咳嗽。
好不容易快好起來的咳嗽,似乎因為那晚吸了些煙塵被嗆到,又複發了。
但是卻再也不會有人為了他的病開一塊藥田,再也不會有人一天到晚催着他喝苦得要死的湯藥。
☆
自知不能再留在原地,總司将行李打包成包裹背好,綁好愛刀,戴上遮掩面容的鬥笠,悄悄上路了。
一路上他走走停停,會在途中的小村莊裏的旅館投宿待上幾天,一旦聽到“鬼之子”的傳聞都會胸中一痛,想起自己被胧背叛的事實,以及,自己被松陽丢下的事。
(不,我要理解他。)
總司深呼吸,強壓下咳嗽的沖動。
大概就像這樣流浪了一些日子,竟又迎來了一年夏日祭,但是這次身邊不再有能陪自己看煙花的人了。街頭的熱鬧情景、衆人臉上的歡笑……都不再與他有關系。
總司也沒閑情打扮,就穿着平時的舊衣服,頂多把鬥笠和刀摘下來,然後把雙手插.進袖子上了街。
“大家夥兒來看看今年新出的面具,‘鬼之子’!‘鬼之子’都有聽說過吧?”
買面具的年輕人樂此不疲地向衆人推銷他的面具。總司撇了他手上醜而吓人的面具一眼,腳下停也不停就離開了。
提早了時間來到草坪下躺下來,看着被月光點綴的夜空,等到終于有煙花開始放了,總司才坐起來,一聲不吭地看着,突然,身邊傳來男人的輕笑聲,
“你這樣苦着臉,煙花怎麽會好看呢?”
總司猛地轉過頭,然後就被一張惡鬼面具吓得“哇”的一聲往後一退,身體卻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好在戴面具的男人迅速地拉了他一把,這一拉,兩人的臉極速地貼近,總司愣愣地透過面具孔看着對方暗紅色的雙眼,那雙眼裏含笑,并有着誘惑人的力量。
“真是不夠小心呢。”男人更加貼近了他,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往自己這邊拉,另一只手輕輕撫上對方的臉,像是在撫摸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心髒砰砰亂跳。
總司覺得身體突然有了奇怪的反應,于是忍不住伸手按住男人的肩膀,問:“你是……誰?”
男人也不回答,只是輕輕地笑。
“嘭——啪——”
煙火在夜空中炸裂,引得底下衆人熱烈的歡呼。
總司也被吸引着下意識擡頭望去,毫不費力地掙脫了男人的手,一時看着美麗的色彩和圖案移不開眼。
身邊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然後總司就感覺到一個面具被扣在了自己臉上。
他連忙轉頭,身邊坐着的男人卻已經消失了,擡頭的時候,隐隐看到月光下有着美麗的月灰色長發的男人的背影,漸行漸遠。
“……松陽?”
總司摘下面具,低頭看着手裏的惡鬼,突然無由地,砸下一滴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鬼之子登場!
各位看官看完記得評論yo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