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色狼
季意噘着嘴将要親第三口之際,但見沈刻臉上紅暈蔓延,燙至耳尖,腦子一下清醒過來,意識自己太激動了——好聽點叫激動,其實就是得意忘形。
不但忘了形,還忘了男男授受不親。
手臂勾着沈刻的脖子,腳尖踮着,嘴巴噘着,就像在索吻,簡直一個大寫的浪!
季意被自己浪呆了。
四目相對,兩人都成了木頭。
好一會兒,季意緩緩地放開沈刻,緩緩地讓腳跟着地,緩緩地将嘟嘟嘴縮成正常形狀,再緩緩地拉開安全距離——假裝自己沒有調戲過良家少年。
他真的沒想調戲,都是激動惹的禍,讓理智不翼而飛。
季意幹笑:“去我家坐坐?”
沈刻腦子空空,點頭,暈乎乎跟着季意在富麗堂皇的邱宅裏轉了一圈,啥也沒看進去。
氣氛黏糊糊的,像沉在糖水裏,季意腦子也有點不好使,說:“你看上什麽,就拿去吧。”
沈刻聽了怔了下,問:“我看上什麽,你都給?”
季意:“嗯,都給。”
“那我要……”
“要什麽?”季意沒聽清。
“……”沈刻改口,“沒什麽。”
逛到季意——也就是邱鹿的房間,沈刻被書櫃裏的那一排獎杯吸引注意力,站着看了好一陣,問:“怎麽不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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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意:“擺出去也沒人看,沒人在乎。”
沈刻認真地看着季意,“邱鹿,你很厲害,你很棒。”
季意一愣,繼而彎起眼睛,說:“謝謝。”
對于邱鹿而言,也許任何贊美與認可都遲了,但他擔得起任何贊美。聽到有人誇邱鹿,季意比自己被誇了還開心。
他心疼這個孩子。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邱鹿能回來,季意會毫不猶豫地把身體還給邱鹿。當然,離開之前會寫幾封信,一封給季苒,一封給邱鹿,還有一封……
季意驀地回神,看向沈刻。
沈刻對上季意的眼睛,不知為何心中一揪,“……邱鹿?”
有那麽一瞬,季意幾乎想脫口而出:我不是邱鹿。
如果邱鹿回來了,他不想直到離開前,沈刻看到的,只是“邱鹿”。
他想讓沈刻看到自己。
……這是怎麽了?居然為一個虛無缥缈的“如果”而神傷。
“沈刻,我……其實我……”心跳越來越快,又漸漸趨于平靜,季意最後說,“其實我一點也不厲害。”
窗外日暮傾頹,雲蒸霞蔚,越發顯得這間小小的書房逼仄昏暗,季意微微低着頭,臉側線條柔和,眸光溫潤,如同藏在破舊匣子裏的蒙塵明珠,僅露出一小部分,有人會眼拙錯過,有人則會一眼便知,這是一顆明珠。
無論他藏在怎樣的軀殼裏。
“其實我一點也不厲害。”季意喃喃着重複。
他不過是一個庸庸碌碌活到三十歲的普通人罷了,如果邱鹿還活着,身為天才少年的邱鹿,未來一定比他閃亮得多。
現在卻是,他活着,邱鹿消失了。
“不厲害也沒關系。”沈刻看着季意說,嗓音低低的,如同靜靜流淌的河流,“如果你能快樂點,不厲害也沒關系。”
“是個學渣,是個搗蛋鬼,是個腦子有坑的傻缺,都沒關系。”沈刻接着說。
季意:“……”這是在安慰我嗎?
“只要你快樂就好。”
不管怎麽樣,季意心裏沒那麽難受了。
果然快樂很重要,不然他整天胡思亂想着,極有可能像邱鹿那樣得抑郁症。
“謝謝。”第一次謝謝是替邱鹿說的,這次,他為自己。為自己能有沈刻這樣的朋友。
季意沒留沈刻吃晚飯,沈刻父母難得回來,一家三口難得團聚,肯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說。
沈刻倒是邀請他去家裏吃飯,許是念着他獨自一人吃飯太孤單。季意笑着婉拒:“你回吧,明天見。”
沈刻只好說:“明天見。”
一個人的晚餐很豐盛,也很孤單。季意忍不住給季苒撥了個電話,聽見那邊吵吵嚷嚷的,遂問:“幹嘛呢?吃飯了沒?”
季苒說:“吃着呢。”
“在哪兒吃的?怎麽那麽吵?”
“醫院食堂,人好多。”
“廖句奶奶身體還好?”
“還好,可能要做心髒搭橋手術了。”
“啥?!那不是大手術嗎!這叫好?”
“就是趁着身體好點,把手術做了,成功率才大。”
季意沉默了會兒,“真要做?”畢竟是老人家了,這樣的大手術實在危險得很。
季苒:“又不是你奶奶,你緊張什麽?”
季意:“……小兔崽子,我關愛老人不行?”
季苒:“好了好了,不說了,廖句來了,我得跟他說點吉利話,不然他今晚甭睡了。”
“那你好好跟他說話,別跟我說話似的沒大沒小。”
“什麽叫沒大沒小?挂了。”
季意對着手機又罵了句“小兔崽子”。
第二天到了學校,季意跟季苒聊了幾句關于廖句奶奶的身體狀況,确定手術日期,打算放學後去探望。
早讀課過去,季意掏出昨天買的童話書,送給武媚,說:“也不知道你妹妹喜不喜歡這書,裏面有很多插畫。”
武媚驚訝:“這、這怎麽好意思,邱鹿,你怎麽買這麽多?多少錢?我給你……”
季意說:“幾本童話故事而已,你妹妹晚上要是不睡覺,你就給她讀一篇,保證睡得香。”
武媚撫摸着裝幀精美、封面充滿夢幻與童趣的童話書,眼中閃爍着微光,感激地笑了笑:“邱鹿,謝謝你。”
見她收下,季意放了心,“希望小姑娘喜歡。”
武媚打開童話書,只見扉頁用鋼筆端端正正寫着一句話:小姑娘,願你被世界溫柔以待。
眼眶霎時有些發熱。
“宋渠的手指怎麽樣了?”回到座位的季意問郁言。
郁言吸着旺仔牛奶說:“就那樣呗,期末考試前應該不能打架了吧。”
“……那就好。”
郁言又說:“宋渠小手指骨折,不能騎摩托車,最近我們都是坐地鐵回家的,可我總是被人摸屁股。”
季意大吃一驚:“這不就是色狼?!你沒反抗?”
“色狼總是摸一把就走,摸一把就走,周圍烏糟糟一群人頭,我都沒看清是誰!太氣人了!”
“宋渠不知道?”
“沒敢告訴他,他手不能再受傷了,還要考試呢。”
“……”同桌你好正直。
郁言眨巴眼睛不安地問:“邱鹿,你說我這樣是不是給宋渠戴綠帽子了呀?”
“…………”
季意艱難道:“綠帽子真的不是這麽用的。”
郁言虛心求教:“那我該怎麽避免被色狼摸呢?”
季意認真想了想,說:“那別跟宋渠并排站,你站他前面,用他健壯的身軀保護你。”
郁言恍然大悟:“好主意!”
放學鈴一響,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就像小鳥一樣湧出教室,飛向兩點一線的家。
季意不着急,跟沈刻到了大門口就慢悠悠站住了,等季苒與廖句。看到同學就說句話,道個別,嘴就沒閑住。
“待會兒我們去醫院看望廖句奶奶,買什麽好?”季意問。
沈刻:“水果吧。”
“會不會太便宜了?要不買再兩盒腦白金?”
沈刻看他一眼,“你對長輩都這麽好?”
季意:“那也要看對誰啊,像季苒他姨媽,我就巴不得她天天走路摔個狗啃泥。”
“……”
“邱鹿,沈刻,拜拜~”秦嬈挽着武媚胳膊走來,甩着大馬尾那叫一個英姿飒爽。武媚卻是含羞帶怯,只抿着唇笑笑。
季意:“你們回家注意安全。”眼角餘光一瞥,看到一只油膩膩的禿瓢在路對面晃悠。
沈刻也看見了,眉頭一皺,覺得不能再這樣任其發展下去,誰知道變态哪天會出手?
正這般想着,那禿頂中年男人倏地轉身就走,很快消失于人群中。
武媚腳步一頓,秦嬈問:“怎麽了?”
“……沒什麽。”武媚翹首往路對面看,實在找不到人,心道可能是看錯了。
與季苒廖句會合,四人一起坐公交去了醫院。
郁言與宋渠也登上了地鐵。
放學下班高峰期,車廂人滿為患,倆人能有個站腳的地方就不錯了。
按照季意的提議,郁言想站在宋渠前面,卻發現宋渠在玩手機,裹着紗布的小手指直愣愣翹着,絲毫不影響另外四根手指的靈活運動。
郁言說:“別玩手機了,再玩下去你就真的被綠了。”
宋渠:“???”
宋渠收了手機,“怎麽了?”
郁言讓他往後站站,腳一挪,鑽進宋渠的胸膛、胳膊與扶手構成的小空間裏,安全指數頓時直線上升。
宋渠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腦袋,依然不明所以,郁言頭也不回地說:“你別動啊,就站我後面。”
“……行吧。”宋渠頭一低,嘴唇碰了碰郁言軟乎乎的頭發絲,心緒有點飄。
飄了不知幾時,郁言說:“宋渠,你頂到我了。”
宋渠:“…………”
低頭一看,還真是。
尴尬得正想挪到一邊,郁言又說:“頂就頂吧。”
宋渠徹底不淡定了,郁言什麽意思?
其實郁言的想法很簡單,被宋渠頂,總比被別人摸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一路下來,郁言沒了色狼煩惱,宋渠這個吃了熱豆腐的卻頗受煎熬,再頂就真的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