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羔羊
季意在一片刺鼻的黴味中睜開眼睛。
一雙腳,在潮濕的地板上來回踱步,沉悶滞重。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腳的主人猛地停住,破舊的、鞋頭微微開膠的男士皮鞋向他走來。
視線往上,是一具典型的中年男人臃腫身材,不高,頭上早早謝了頂,看不出具體年齡,應當四十歲往上。國字臉,五官普通,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但當那雙眼睛看向季意的時候,則充滿了濃郁的怨恨,與不正常的癡态。
季意再次被恐懼侵占,瞪大了眼睛,掙紮間,他發現自己的手腳均被繩索綁住,後背靠着積滿灰塵的櫥櫃,一眼望去,逼仄昏暗的空間裏堆滿雜物,堪堪能容身兩個人。
頭頂挂着老式燈泡,此處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就是它,照得四周暗影憧憧,人心莫測,中年男人更是面如鬼魅,仿佛張嘴就能亮出獠牙來。
季意深知敵強我弱,掙紮無用,只得沉心靜氣地問:“你想做什麽?”
中年男人暴戾的表情忽然柔和下來,他走近季意,蹲下身,伸出手,季意下意識偏頭躲了下,中年男人立時猙獰,手覆上季意頭頂,拍了拍說:“別怕。”
“……”不怕才怪,滾你媽變态。
許是季意低頭不語的“乖順”樣子取悅了他,中年男人近乎慈愛地說:“我真沒料到會在這裏碰到你,你就像天使一樣,以前我只敢遠遠地看着你。”
“……”天使你麻痹。
中年男人又笑眯眯地問:“你多少歲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季意只得答:“十六歲。”
又說:“大叔,我是未成年。未成年與大人不同,對未成年做壞事的話,會更嚴重。”
中年男人笑容一僵,嘴角冷冷抽了下,然後說:“是啊,未成年……你還不是一個男人呢。”
季意:“……”神他媽還不是一個男人,老子男子漢,杠杠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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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長成一個男人,”中年男人繼續道,“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就是一坨狗屎。”
季意想翻白眼:我看你才是一坨狗屎。
你怎麽看這個世界,世界就怎麽回饋你的“期待”。你想變成狗屎,誰也攔不住,因為你腦子裏爬滿了蛆。
中年男人捕捉到季意鄙夷的眼神,猛地一個巴掌扇過去!
——啪!!
季意猝不及防,腦袋撞到櫥櫃上,頭上本就被酒瓶底開了道口子,這一撞頓時頭疼欲裂,眼冒金星。
剛剛凝固的血,好像又開始流淌,腫脹的臉頰又痛又熱,竟分不清是頭根疼,還是臉更疼。
季意咬緊了牙關,沒哼一聲,陰着臉看向中年男人,那眼神就像雲端上的神,俯視着最肮髒的污泥。
中年男人更覺屈辱,又是一巴掌甩過去:“你他媽別這麽看我!你們都看不起我!”
季意閉上眼睛,動動嘴唇,想說我就是看不起你這樣的變态,但為了保命,他知道不能激怒中年男人,違心說:“我沒有看不起你。”
中年男人卻聽而不聞,忽然開始扒季意的褲子。
季意大驚失色,蹬腳亂踢:“你幹什麽?!強J未成年是犯法的!”
中年男人哪裏聽得進去,摁住季意的腿,強行扒下外褲,內褲倒是沒管。腳踝被繩子牢牢綁住,褲子沒能完全脫下來,不過這也完全夠行“壞事”了。
季意怒紅了眼睛,咬牙說:“你這是犯法。”
中年男人癡迷地看着季意的雙腿,卻未着急上手摸,起身去櫥櫃的抽屜裏倒騰一番,找出一把生鏽的剪刀。
季意瞳孔一縮,身體下意識蜷起來,裸露的肌膚上,雞皮疙瘩成片冒出來,“你、你不要沖動……你放心,我不會報警,不會告你,你放了我,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你……你別過來!”
說到最後,幾乎喊破了音。
少年撕裂般的聲音更是引得中年男人興致昂然,就好像位置倒轉,他成了神,這個少年,這個美麗的天使,只是任他屠宰的羔羊。
這讓他充滿了扭曲的成就感。
“別怕。”他語調輕柔地說,“你是我的天使,我怎麽會傷害你呢?”
季意眼睜睜看着中年男人走來,用剪刀一點一點剪開他的T恤。中年男人像是故意的,不是一條線往上剪,而是故意剪得破碎,享受着少年身體時不時的抖動,雪白的皮膚在昏黃的燈光泛着令人心蕩神馳的、綢緞一般的光澤。
自下而上剪除一大片胸前布料,中年男人頓時氣喘如牛,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對着季意就是一通狂拍。
邊拍照邊興奮地說:“我的天使,你真是太美了!太美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你,這一刻一定要留作紀念!”
季意卻知道該怎麽形容這個中年男人,那就是一個整天正事不幹,只知道跟蹤綁架未成年的禿頂變态,比茅坑裏的石頭還要讓人唾棄。
這一拍就是十幾分鐘,也不知被拍了多少張,中年男人挨個劃拉着照片,讓季意看:“你看,拍得好不好?”
季意:“……”好你媽比,美少年都變醜少年了——那滿臉是血的豬頭是誰?
中年男人卻沾沾自喜,不舍得删除任何一張,竟兀自修起圖來,修了幾張,才想起照片中的“天使”就在面前,可不能冷落了,心中一動,調出錄像模式,對着季意拍攝。
中年男人一手持手機,一手窸窸窣窣解開褲腰皮帶,季意瞪圓了眼睛,臉上青紅交錯,嘴唇哆嗦,突然張嘴叫起來:“救命啊——!有人嗎?——救命!!”
吼聲凄厲,中年男人吓得差點心髒驟停,手忙腳亂去捂住季意的嘴,季意嗚嗚叫着,張嘴狠狠一咬!
這回輪到中年男人慘叫一聲,抽出幾乎被咬掉一塊肉的手掌,咣咣打了季意四五巴掌,直把季意打得嘴角出血,“再叫打死你!!”
接着撿起碎布,一股腦塞在季意嘴裏,用膠帶封住。
季意口不能言,就又踢又踹,卻被輕而易舉地制住,中年男人惡向膽邊生,褪下自己的褲子,露出醜陋的物件,季意又急又惡心,恨不得撿起剪刀咔嚓剪了那醜物。
中年男人剛要扶着自己物件去蹭季意的腿,卻忽然停下。
此處是地下室,而現在,頭頂傳來走動的聲音,顯然是有人來了。季意心神一震,立馬以後腦勺“咚咚”撞擊櫥櫃,期望響動引起注意。
中年男人慌忙按住他腦袋,惡聲威脅:“不許亂動!”說着一拳打在季意太陽穴,季意眼前一黑,腦袋昏沉起來。
緊接着中年男人蹑手蹑腳走出地下室,“吱呀”聲中小心地掩上門。
“……爸?”
“一到星期天就不見人影,帶着你妹妹到處瞎逛,連飯都不曉得做了。幹嘛去了?”
“我去圖書館了……”
“你一個女孩子,學習好有什麽用,以後還不是要嫁出去,趕緊找個有錢的,給家裏弄個一二十萬彩禮錢才是正事。”
“……”
“你媽又去打麻将了?”
“……嗯。”
“整天就知道打麻将、喝酒,遲早死在外面——你還愣着幹嘛,做飯!倩倩,過來讓爸爸抱抱……過來!”
熬過那一陣暈眩,季意豎起耳朵聽着上面的動靜,越聽越心驚,與中年男人對話的聲音,好像是……副班長武媚?
變态是武媚的爸爸?
……
邱旻與夏知禮火急火燎地趕到這個小派出所時,所長吓了一跳,因為邱旻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來了市刑警隊。
有錢就是這麽吊,托關系堪比肉包子打狗,一打一個準。
有市刑警隊在,辦事效率直線上升,該調查調查,該盤問盤問,分工明确,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
沈刻等人只好将事情的原委複述一遍。
盤問結束,邱旻暴怒而起,揮拳就要揍廖句:“又是你這個臭小子!”還沒揍到人,就被夏知禮抱住,邱旻扭動,“你放開我!我要好好教訓他!”
季苒也是急怒攻心:“關廖句什麽事兒啊?你憑什麽動不動就要打人?”
邱旻歪理一堆,對廖句說:“你要是不約邱鹿去你家玩,他能出事?”
廖句:“……”
季苒:“是他自己來的,來了我們才知道呢。”
邱旻才不管,“那他出去給你們買薯片的時候,你們在幹嘛?——打游戲!媽的,不知道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就讓他一個人出去?”
“……”三個少年俱是沒話說了,“邱鹿”出事的時候,他們确實在打游戲。
邱旻對着牆狠狠踢了一腳,又罵了一聲國罵,“他就不該來這種地方!”
季苒弱弱地說:“哪裏都有壞蛋,是壞蛋的錯,又不是邱鹿的錯。”
夏知禮也說:“現在糾結這些也沒用,去看看監控錄像吧有沒有錄到有用的信息吧。”
然後看了季意被變态狂虐的監控錄像,邱旻更怒了,就像一頭被侵犯領地的老虎,恨不得立馬沖到嫌犯家裏,将其大卸八塊下油鍋。
重看一遍錄像,對沈刻等人的心理承受力也是個挑戰,季苒看到一半便不忍目睹地偏過頭,紅了眼眶。沈刻卻認認真真看到尾,眉頭越蹙越緊。
刑警隊長正在與民警交流。
“……儀器太舊,攝像頭離得又遠,拍得不清楚,只能判斷出身高、體重、年齡,臉太模糊了,再怎麽放大複原都不真實。”
“這裏的監控分布不太合理啊,如果嫌犯專往犄角旮旯的地方走,就拍不到了。”
“扛着一個大活人,确實不方便出現在公衆視野——別往人多的地方找了,看看那附近有沒有車,說不定能在行車記錄儀裏找到蛛絲馬跡。”
監控錄像的光暈撒在沈刻線條冷峻而俊美的臉上,濃密眼睫下、高挺鼻梁與緊抿的薄唇間,皆有一小片陰影,襯得他表情肅穆。
忽然,他的眼睫迅速抖動了一下,如同振翅的蝴蝶眨眼間從荒漠飛到大海,眼瞳泛出不可思議的波光,緊抿的唇松開一條縫隙——
他問:“這個人是不是禿頭?”
其他人:“???”
民警仔細辨認,說:“頭頂确實有一點反光……”接着感嘆,“人到中年萬事休,禿頂是正常現象。”
“……”邱旻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濃密的頭發,冷哼一聲,“誰說的?”
民警:“……”
沈刻對此充耳不聞,只沉聲道:“我認得這個人。”
所有人大吃一驚,紛紛問他:“你認識?!”
沈刻說:“這段時間上下學的路上,有個男人一直跟蹤邱鹿,應該就是他。”
此言一出,更是讓人震驚:“跟蹤??”
邱旻:“邱鹿為什麽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刑警問:“你能描述一下嫌犯的五官特征嗎?”
沈刻拿出手機,“我拍了照片。”
邱旻:“不早拿出來!”
沈刻不言,關心則亂,一開始他根本沒把錄像中的男人跟那個變态跟蹤狂聯系起來,他也後悔現在才想到。
照片是随手拍的,裏面一股腦塞滿了學生、草木、車子,鏡頭焦距有問題,男人的臉隐匿其中也不甚清晰。但比起錄像,就好認多了。
沈刻拍下這個男人就是為了以防萬一,沒想到這個“萬一”猝不及防就來了。
嫌犯有了臉,調查就容易多了,很快,調查結果出來:武志強,男,46歲,家住xx街道xx小區A單元108號。
刑偵隊長立即下達指令:“準備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