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半靈魂

八月初,炎熱多時的天氣終于被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雨打破。雨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才漸漸收勢。

常樂的手指在衣櫃裏篩過一件件衣服,最後拿出一件黑色連衣裙,她把身上的衣服脫下,換上剛剛拿出的。裙子穿上身,側邊的拉鏈還松着,常睿從床邊坐起,走到常樂旁邊,幫她把拉鏈拉上,立刻顯出優美的弧度。領口是圓形立領,後面拖着挂脖的系帶,常睿又把她散着頭發攏到前面,扯着那個帶子。

“這個該怎麽系?”

“随便,只要不是死扣就好。”

常睿在後面系了個結後,把常樂扳過身,開始上上下下打量。裙子整體是黑色,只在腰部裝飾一條金色的腰帶,胸部上直至脖子下是黑色薄紗,又是稍稍露肩,剛好現出一半漂亮的鎖骨,另一半在黑紗下若隐若現,脖頸是純黑紗織圍着,整個人透着既柔美又禁锢。

常睿輕輕吸了口氣,“你是不是還有一條黑色的裙子?”

“是啊,你還記得啊。”

常睿當然記得,那個夜晚,常樂也是這般攝人心魄。

“為什麽買一樣的?”

“哪一樣了!除了顏色有點相同外,其他都不一樣。”

常睿笑了笑,女人的衣服他看不太懂。

“常睿,你覺不覺得肩膀這太空了?”

常睿摸上她露出一半的鎖骨,“是有點。”

“那該裝飾點什麽好呢?”常樂認真地思考起來。

常睿貼近她,“常樂,你知道這裝飾上什麽最性感嗎?”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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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痕。”

常樂聽過笑了,也朝他貼近了些,“你要敢吻上,我就敢帶着出去。”

常睿揉揉她的頭發,“快點吧,時間快來不及了。”

常樂朝他揚起下巴,終于給她贏了常睿一回。她走到衛生間,把頭發簡單地绾起來,又拿出化妝包化了起來。

常睿倚在門邊看着她,他想,女人一定是造物者最得意的作品。

常樂身體朝着鏡子前傾,拿出口紅開始塗雙唇,常睿走過去,把她拉正,又抽出一張紙,給她搽起嘴唇。

“夠紅了,不用再塗了。”

常樂看了看鏡子,是嗎,她不覺得,不過還是收了工具。

“走吧,我都好了。”

今天常睿公司開年中慶典。說起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常睿的一些社交活動,似乎總會帶上她。常樂也問過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常睿的回答很簡單,“讓你早點見見社會。”

常睿這個人有個不算毛病的習慣,他有時像一個老師一樣,總是想通過什麽事給常樂灌輸點道理。不過通過這麽多次的社會見識,常樂還真體會出一些心得。常睿的公司人員龐雜,機構繁多,鬥争自然也不少,那些背地的小動作,暗地裏的陰謀,都是人心深處最醜惡最見不得人的肮髒,連常樂這個局外人都覺得惡心。她以前覺得她和常睿已經是這個社會最黑暗的所在,但和這些人比起來,她反而覺得自己無比幹淨。不過要是把這個看法說給常睿聽,他大概會被氣死。

車子卡進空位,常睿熄了火,他下車給常樂開了門,一手推着她的背往前走。今天的慶典前半段是表彰會,常睿說他還要上去領獎發言。

常樂回頭看他,“什麽獎?三好員工麽?”

“嗯,是,還要發朵紅花。”常睿說着還捏了下她後頸。

常樂縮了下脖子,“癢。”

她跟着常睿進去坐下,大會沒多久就開始了。他們公司的文化向來就是追求高效率,開會也不如其他企業一樣官僚式發言。很快常睿就上臺領獎了,她看了下,名頭是先進團體,讓常樂驚訝的是,竟然真的給常睿胸前別了朵紅花,這下可把常樂給樂壞了,她捂着肚子都快笑死了,連常睿在臺上說什麽感言都沒聽進去。常睿下來的時候看見她笑得不能自已,一把摘了那破花,誰知常樂笑得更厲害了,常睿真想把她按在床上。

表彰結束,就開始自由活動。常樂守着甜點吃着,常睿被同事拉到一邊聊着。

廳內喧鬧,同事走了後,常睿并沒有回去,他靠在牆邊,眼光穿過交錯的人影,看着遠方的熟悉的身姿。李林走過來和他一起靠着,“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常睿沒有接話,常樂的改變他看在眼裏,也是他一手一手教出來的,每一步都印着他的喜好。

“你妹妹是不是戀愛了?”

常睿轉頭看他,“你還有這個功能?”

“哈,女人我可比你懂,感覺上和以前有點不一樣。”李林一手攀着常睿,“怎麽?是不是心裏不舒服?依我看,還是兒子好,可以罵可以揍,不像小姑娘,辛辛苦苦養大,卻跟別的男人死去活來,真痛心。”

常睿低下頭,心想,可不是嘛,辛辛苦苦調~教好,卻只能被人當作想推銷妹妹的哥哥。

“喂,常睿,王明坤跟你妹妹很熟嗎?”

常睿不明白這句問話,他看向李林,又順着李林視線望去。常樂面前站着一個男人,那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常樂頓時紅了臉,還緊張地咬着下唇。

常睿站直身體朝常樂走去。

“王哥,你可來晚了,會都結束了。”

那人轉頭看着常睿,“我又不用領獎,來不來也所謂。”

常樂看着兩人有點語氣不善的樣子,躲在了常睿的後面。對面那人也沒什麽可說的,馬上就離開了。常睿把常樂拉出來,“他跟你說什麽了?”

“我們走吧,出去再說。”

常睿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拉着常樂出去。常樂臨走前回望了一下大廳,正和王明坤的目光碰上,她心裏慌了下,趕緊回頭跟着常睿出去。

常樂跟着他出了大樓,外面的冷空氣一吹,她心裏也稍稍安定。

“常睿,那個王哥…”

常睿打斷她,“叫他王明坤。”

“啊?”

“他叫王明坤,不用叫他哥。”

常樂燦燦地笑,她也是跟着常睿這樣叫的,“他剛剛問我在哪住,我總感覺他好像知道什麽的樣子。”

常睿回身看她,“他問你在哪住?!”

“是啊,上次和這次的問題都不按常理出牌,他是不是察覺到什麽?”

常睿心裏既憤怒又心疼,常樂敏感,她能察覺出不對,可她完全想錯了方向,她總是害怕被公司的人發現可能給他帶來麻煩。可是常睿從一個男人的角度去思考,就知道王明坤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常樂,你想多了,沒事。另外,以後不要再理這個人。還有,以後別在陌生男人面前咬嘴唇。”

“什麽?”

“你剛對着王明坤咬什麽?”

“有麽?他剛問我,我一下就緊張了。”

常睿心疼,她到底有多擔心這個!

“常睿。”常樂扯着他衣角,“為什麽不能?”

“這是一個暗示,對男人來說。”

常樂覺得他又在瞎編什麽道理了。不過她心裏對這句話翻譯了一下,原來常睿受不了她咬唇。她笑笑,然後咬着下唇,歪着頭含情脈脈地望着常睿,“是這樣麽?”

常睿站在暗處,目光看不太清,他朝常樂走近了些,那原來照着常樂的燈光便被常睿高大的身影擋住,常樂立時就陷入一片黑暗,她的心不自覺跟着重重跳動。常睿伸出手,滑上常樂松散的盤發,稍稍用勁,那本就支撐不牢的發簪便“叮”地一聲掉落在地上,常樂的心又随着那清脆的聲響快跳起來。常睿手滑到脖子,無名指穿過發絲輕摩着她的後頸。

“常樂,我是不是把你給教壞了?”

“反正都是做給你一個人看的。”

“聽上去好像還會不少?”

常樂朝他眨眼,“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麽。”

常睿盯了她一會兒,常樂眼神毫不躲避,他手放下,攬上她的背,“走。”

“去哪兒?”

“一個好地方。”

常睿開了門插上房卡,整個屋裏的燈一起照亮。卧室有着巨大的落地窗,常樂走到前面往下望去,下面的車輛街道都仿佛來自遙遠的星辰。常睿從後面貼上她,頭枕在她的肩上,嘴唇往脖子湊近,那層薄紗阻擋了肌膚,常睿隔着那層紗輕舔慢咬。常樂感受着那紗質的摩擦和常睿的呼吸濕熱,她微微揚起頭,拉過常睿的胳膊環在身前,心跳加重,身子微顫。

情至最濃,常睿呼吸急促,他翻身将常樂壓下。常睿今天一切動作都很慢,仿佛在進行一場虔誠的朝聖,無關肉,只為靈。

常樂扭頭,看見透明的玻璃窗上映着兩人糾纏的身軀。巨大的窗戶,高聳的樓層,常樂想到這些,覺得自己在這世間無比渺小,可她身上常睿所帶給的快感,又讓她覺得自己又如此清晰。

她回頭吻上常睿,餘光撇向玻璃。屋內燈火明亮,那影子也越來越清晰,慢慢地随着那他們的上下起伏,玻璃上好像漸漸分離出兩個黑影,游在空中追逐纏鬧。

身上的人将她重重一送,常樂指尖掐入他的脊背。在那一瞬間,她覺得她的靈魂分離了她的身軀,和那兩個黑影重重疊疊,漸漸融合成一個整體。

常樂很久才神識回來,她開口,聲音沙啞,“常睿,你看到了麽?”

“什麽?”

“你和我的靈魂。”

“怎樣的?”

“好像慢慢合成一個人,又不像人,好像我們本來的樣子。”

“我們本來什麽樣子?”

我們本來什麽樣子。

神話中講訴男人和女人本是一體,又被造世者無情劈開。所以投身繁華世界,生而孤獨,他們苦苦一生追尋另外一半,但人世滄桑,又有誰能參透鏡花水月。

常樂在那一刻,好像摸到了所謂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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