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明晨像中了石化術一樣整個人僵在原地。

明天？

弘光的爸爸？

……不是說家裏沒別人嗎？

忽然就要見家長？

“怎麽？”弘光一眼就看穿了明晨的憂慮，捏了捏他的臉，“你擔心啊？”

“嗯，”明晨誠實，“大過年的家裏忽然多出一個奇怪的人，你爸他沒意見麽……”

“你怎叫奇怪的人，”弘光大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我爸早就知道你啦，他聽說你一個學期就幫我考到及格，高興得不得了，謝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有意見。”

“可、可是……”

“別可是了，出門買年貨是正經，”弘光把他從被窩裏拽出來，“過年嘛，就是要人多才熱鬧。”

呵呵。

果然是“人多才熱鬧”。

明晨看着弘光家客廳裏一屋子的人，覺得認真擔憂的自己真是個傻逼……

弘光的爸爸雖然已經當了老板，身家不可與當年同日而語，但還保留了發家前的習慣，每年春節，都招待比較熟悉、無法回家過年的員工到自己家來吃年夜飯。

今年來了将近十個人，滿當當地坐滿了客廳和餐廳——明晨午睡起來，一推門發現樓下廳裏忽然多出這麽多人，大大地吓了一跳，被弘光拉到一邊交代說：“你要不擅長應酬，不想搭理人，就在房間裏自己玩，一會兒咱們自己吃。”

明晨當然不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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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也是真的想見見弘光的父親，換了衣服就跟弘光下樓去。

弘光的爸爸長得和弘光……完全不像。

用爸爸自己的話說：“我們阿光完全像媽媽，還好一點都不像我。”

弘光高，爸爸矮；弘光帥得随便往路上站一會兒，就有人搭讪，爸爸卻……就是個最普通的普通人，臉盤比較大，鼻子不是特別高，腦門還略有一點禿。

但說過兩句話，明晨又覺得，弘光果然和他的爸爸是很像的。

不是長相，而是動作、談吐、性格方面——現在他知道，弘光愛開玩笑卻不失分寸、照顧人又不讓人感到尴尬、心細體貼、成熟大氣、思慮周全……之類的優點，都是哪裏來的了。

弘光的爸爸在這方面，完全是弘光的升級版。

待人接物只讓人覺得舒适熨帖。

明晨被弘光帶到他面前做介紹，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磕磕絆絆地叫了一聲：“霍叔叔。”

便被問：“都在我家過年了，只是叫叔叔啊？”

于是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就稀裏糊塗地認了個幹爹，又還稀裏糊塗地拿到紅包——摸一摸，超級厚，回頭看弘光，不是很好意思接的意思。

弘光揉他的頭發：“給你你就拿着，我也有，一樣的。”說着晃了晃手裏的紅包。

“你是親兒子嘛，我一個外人……”

“都認過幹爹了還外人啊，你要這麽想，我是舊兒子，你是新兒子啊。新的總比舊的強，多拿一點應該的。”

“……怎麽說話的！”

霍叔叔不但對明晨很随和，對其他人也一樣。

招待下屬到家裏來，竟一點都沒有讓任何人感到尴尬或是拘謹。一餐飯吃得主賓盡歡，臨了，這位叔叔還親自下廚，烤了一道快手甜點出來——最普通的芝士紅薯，居然吃出米其林三星的效果，明晨不知道是自己又醉了，還是喧鬧快樂的氣氛有助于提升食品的口味，只覺得美味的難以置信。

弘光看明晨瞪大眼睛震驚的表情，忍不住笑：“有這麽好吃？平時我沒喂飽你？”

明晨今天沾了酒，又有點上頭，搖頭晃腦地說：“比下去了。”又張開手臂，比了一段很長的距離，“差距這麽大，怎麽辦？”

弘光好脾氣地揉他的臉，帶他到屋子外的小花園裏散酒，說：“沒關系，時間還長，我慢慢來，總能青出于藍嘛。”

明晨就算有酒意，但沒有徹底醉——弘光自從上次知道了他的酒量，一直很小心，整個宴會期間始終盯着他，沾了兩口就不讓喝了——于是只是情緒比較高亢，理智卻沒有下線。

于是到晚上要安排房間的時候又緊張起來：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他和弘光會不會太過親密……

……個鬼啊。

明晨在花園裏兜了半天圈，名義上是散酒，實際上是生怕敗露——至于生怕什麽敗露，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楚。

許久以後，當兩個人終于正式交往，明晨向弘光說起自己當年的心理活動，弘光聽得目瞪口呆，又心疼又無奈把他抱在懷裏一直拍拍：“想這麽多啊？那可真是很辛苦……”

明晨不輕不重地咬了弘光一口洩憤：“有什麽辦法，我彎嘛……”

弘光安撫地親親他。

明晨忍不住問：“那不然呢？你那時候怎麽想？”

“我……”弘光不好意思地撓頭，“我就……真的沒怎麽想啊……兩個男生一起睡，挺……正常的？”

……是。

這種答案明晨不用問就知道了——甚至當天晚上就知道了：他兜了整整三十分鐘，弘光怕他冷，先把外套脫給他，又把圍巾摘給他，明晨就怕弘光感冒，不好意思繼續瞎轉悠了，回到屋子裏一看：

來的人多半已經被安排進客房裏。房間不夠，剩下霍叔叔和他一個哥們在客廳的沙發上擠一擠——就着一條大毛毯，橫在一起睡得歪七扭八的。

明晨頓時覺得，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都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