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秦修看着北面遮天蔽日的大樹驟然間默默無聞地倒下一排,機械地往嘴裏塞了顆巧克力豆,把其他食物往車裏一撂,就往那邊走去。
心想霍殷跟誰打起來能被逼出這種破壞力?
秦修忽然咬着牙一跺腳,誰啊,顧若昀呗!除了顧若昀這小破地方誰還能逼得霍殷放大招!
秦修一溜小跑着過去,剛一出拐角,就看到一片煞氣濃厚的刀光劍影,可不就是霍殷跟顧若昀打起來了麽。
霍殷的刀身正中有一道跟刀身差不多同等長的镂空,以至于他每一次揮刀,受到擠壓的氣流從镂空中切出去都會帶出一陣銳利的嘯音,刀揮得越快,那聲音就越尖細響亮。此時刀握在霍殷手中,猶如巨大的哨子,一聲聲都充滿了明确攻敵首腦的殺氣。
霍殷的攻勢猛烈,顧若昀也沒丢殺手的名號,與之幾乎平分秋色,兩人的一招一式都滿是迫在眉睫的必殺,仿佛非要一方血濺當場才肯停下來。
“秦修哥哥!”顧子硯急急地跑過來。
秦修連忙安慰他:“別怕,我馬上讓他們停手,這打打殺殺的太不好了!”
顧子硯卻說:“我也想吃巧克力……”
秦修:“……”
他把巧克力遞給顧子硯,然後期待他說點什麽,跟自己一起痛罵這兩個不分場合就大打出手的混賬,結果顧子硯只是吃着巧克力,觀戰得還很帶感,“秦修哥哥你說誰會贏?”
秦修斯巴達了一會,下意識的照顧小朋友的感受:“肯定你哥贏啦。”
沒想到顧子硯相當客觀,一顆顆往嘴裏塞巧克力豆道:“不一定,這個僵屍的刀用得很有章法,而且有一種很神奇的力量加持,大哥不一定能贏他,但他在十五分鐘內也不一定能打敗大哥,好難猜哦。”
秦修:“……”
秦修都還沒來得及阻止這倆人,他們就自覺地停下了。具體來說是霍殷主動停下了手,他的餘光不經意間掃到秦修,立刻收刀回鞘,單方面鍘刀般切斷了決鬥,顧若昀猝不及防的,差點一刀下去砍到他。
霍殷跟秦修對視一眼,然後馬上轉頭拎着旁邊的空桶從小溪中撈出一桶清澈的溪水,趿拉着人字拖把水放在秦修面前,一臉認真:“看着水,等我拎回去。”然後又把刀抽出來,轉身跟顧若昀說:“繼續。”
秦修一個頭兩個大,吼道:“你們一大早就打,不嫌熱啊!打打打,打什麽打啊!”
“沒打,切磋一下。”顧若昀沖霍殷擺了擺手,意思是不打了。
霍殷抱刀作揖:“承讓。”
“切磋……我也很能打啊,沒見你找我切磋。”秦修碎碎念。
顧若昀道:“你不行,你連硯硯都打不過。”
秦修一愣,“你弟弟也是……殺手?”
顧若昀淡笑道:“是啊。”
秦修從身高到身手都讓別人狠狠碾壓了個底朝天,臉上漲得通紅,一雙烏黑的眼睛滴溜溜亂轉:“子硯呢,子硯呢,我需要他!”
顧子硯在旁邊專心地吃巧克力豆,忽然間就被秦修抱了個滿懷,他仰着無辜的臉道:“秦修哥哥,很熱啊,別抱着我。”
秦修道:“就一會。”
他摸摸顧子硯的腦袋瓜,顧子硯只有一米五幾的個子,矮到死,比秦修矮了不止一個頭,站在顧子硯身邊,秦修的自尊心稍微好受了那麽點。
事後秦修邀請大小顧一起吃飯,畢竟這幾天他也沒少蹭顧若昀的野味,但顧子硯表示他們已經吃過了,純屬出來散心,在溪邊碰上霍殷才開始切磋起來。秦修點點頭,拎着水喚了王小黑一聲就走了。
霍殷從後面追過來,從秦修手裏接過水,沉默不言地一起回去。
很多時候霍殷表現得像個啞巴,在不得不說的情況下張嘴也是惜字如金,盡量用最少的字表達清自己的意思。
比如早飯後霍殷沉默地看着秦修,一言不發,眼神沉痛。
秦修的神經比大橋鋼纜都粗,隔了好半天才注意到霍殷的異常,問他:“咋了?”
霍殷皺着眉:“疼。”
“啊?”唐莫名其妙,“哪疼?”
“腳。”霍殷說。
秦修低頭看着他那腳上那雙清涼的人字拖,恍然大悟:“第一次穿人字拖就這樣啦,過段時間習慣就好了。”
霍殷極其認真地思索一會後道:“那不扔了。”
秦修炸毛道:“你敢扔個試試!我劈了你!我從基地換來都還沒穿過呢!”
霍殷握着刀忙不疊跑了,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又失蹤了一下午。午後是一天中最炎熱的時段,氣溫直逼40攝氏度,熱得人連飯都不想吃。這村子外幸好有一片樹海,至少心理上會覺得舒服點。王小黑跑去找顧子硯了,霍殷又失蹤,秦修樂得清閑,直接回屋睡午覺了。
一襲白衣扔丢在地上,秦修把霍殷的繡袍撿起來,抖了抖上面的灰塵,給他好好收了起來。繡袍很厚實,領口一圈雪白的風毛,霍殷下葬時應當是冬日吧。秦修抱着霍殷的繡袍發了會呆,然後把床鋪擴大了點,好讓霍殷晚上睡。
說是床鋪,其實壓根沒有床,就一堆亂草上讓秦修鋪了一層防水布,然後上面壓了一張竹片涼席用來降溫,看起來可簡樸了。
秦修躺在涼席上,拿着把扇子扇風,翹着二郎腿,把自己的冰涼的獵刀放在枕頭下,就這麽漸漸睡過去了。
秦修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他做了個噩夢,夢見師傅血肉模糊的糊在牆上,大師兄掙紮着被水銀淹沒。他很害怕,很恐慌,他想嘶喊卻發不出聲音。
霍殷回來的時候額前的劉海濕漉漉的,出了不少汗,他在門口站着,看了蚊帳裏秦修熟睡的身影一會,刻意放輕了腳步走進去,手裏拿着濡濕的毛巾。他剛靠近,秦修忽然睜開滿是黑暗浪潮的雙眸,從枕下抽出獵刀斬去,刷地把蚊帳削出了一個大缺口。
獵刀懸在面前,霍殷不為所動,刀尖離他的眼睛只有最多三厘米,然而他只是看着秦修輕輕道:“你出汗了。”說着把毛巾遞過去。
秦修猶陷在夢中絕望的情緒裏,急促地粗喘着氣,眼睛通紅,滿含殺氣。
他喘了好久才緩過來,把刀放下,接過毛巾摁在額頭上頹唐道:“對不起啊……做了個夢。”
他從來沒有夢見過師傅和大師兄,他們死後,秦修只是痛苦了一陣子,但很快喪屍來襲,逃亡讓他無暇再顧及悲痛,這撕心裂肺的傷痛就這麽揭過去了。
臉上被王小黑抓出來的傷口讓汗水浸得發疼,秦修臉色很不好,自己出去蹲在門前吹了會風,看着漸漸下沉的斜陽發呆。
霍殷默默站在他身邊,目光彌散在日光裏,兩人一起發呆。
在外面玩了一下午的王小黑回來了,喵喵叫着跳上秦修的肩頭,舔了舔他臉上的傷口。
秦修道:“師兄,我想師傅了。”
“喵。”王小黑發出悲傷的叫聲。
秦修沉默一會,笑了笑,“我們整點吃的吧,中午就沒吃,餓死我了,你在顧若昀那裏吃東西了嗎?你說人怎麽這麽麻煩呢,一天就24小時,還要吃三頓飯……”
他嘴巴不停地碎碎念,好像在掩飾什麽,霍殷的目光一直追着他四處瞎跑的身影,忽然輕聲叫他:“秦修。”
“啊?”秦修轉過臉。
霍殷道:“你別怕。”
秦修不知作何反應,他尴尬地低下頭整個人鑽進車裏,緊緊抱着王小黑。他不知道霍殷是怎麽發現的,但在前一秒和夢醒後,他心裏的确升騰起對霍殷的一絲懼怕,恐懼的來源是什麽秦修也說不清楚,他就是怕,怕得不敢看霍殷的眼睛。
“沒有啊,我怕什麽。”秦修深吸一口氣,對着霍殷笑了笑。
那之後風平浪靜的過了幾天,天氣也越來越熱。秦修自我感覺肺部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打算出去一趟,去最近的一處新軍基地看看政府有沒有更新什麽有關喪屍的情報,喪屍進化很快,政府同和聯合國救援組織每個季度都會面向全球發布相關消息。他必須定期出去了解外界的變化,否則一直在這山村裏也只有死路一條。
而且秦修也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搞到一把槍,天天拿着刀滿山追獵物,太費勁了!
顧若昀也有這方面的想法,事實上他比秦修更早的來到這裏,也是因為不想錯過外界的相關資訊才定期出去。秦修一聽就很好奇:“那你們怎麽出去啊?我這麽久也沒看到你們有什麽代步工具啊。”
顧若昀笑而不語,顧子硯在跟王小黑玩,壓根沒加入他們的談話,顧若昀道:“明天出去?”
“行啊,一起?正好看看有什麽任務順便做了,換點小魚幹給我師兄吃。”秦修忽然壓低聲音悄悄說:“話說你能不能借我條內褲?霍殷穿我的內褲小了,都勒出紅印子了……喂你別走啊借我一條嘛……”
到最後顧若昀都沒鳥他,秦修默默對他的背後比了個中指,恰好被霍殷看到了,“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很棒的意思。”秦修煩躁地跑去跟顧子硯說叫他照顧好王小黑,他跟霍殷到山裏打獵,晚上吃好點,明天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