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家鄉年話
1997年春節，我和謝楠結婚了。按她爸的建議，我們并沒有大排筵宴，只是親戚們吃了個便飯，劉美麗、大排、“賤人”等要好的同學說要來都被我們拒絕了。然後我倆就請假出去旅游了一圈。當領導的并沒有常人想象的那麽灑脫，可以說如履薄冰、處處小心。像我倆的婚禮還不如普通老百姓辦的闊氣，主要是怕影響不好。其實我倒很喜歡這樣，謝楠也樂于接受，多省心！
之前和紫萱談戀愛的時候，我對結婚充滿了期待，現在感覺不過爾爾。
我們旅游回來，正好趕上春節假日，我和謝楠回到我老家臨河過年。
謝楠很想做個好媳婦，給我父母買了很多年貨。
一進家，謝楠就忙着向我爸媽獻殷勤：“媽，這是我給你買的新衣服，您試試合不合适。”老太太自然高興得合不攏嘴。
她又笑嘻嘻地拎着東西走到我父親身邊：“爹，這是您的新衣服，還有，這是我給您買的煙。專門到煙草局買的呢。”
老頭看了一眼東西，卻別過臉去，陰陽怪氣地說：“衣服俺有，這麽好的煙俺可抽不起。”
老頭對我娶謝楠一直耿耿于懷。他一直認為我應該娶紫萱，說是我狠心抛棄了紫萱。罵我不守聖人之道，不知禮義廉恥，是攀龍附鳳的陳世美。為了宣示他的不滿，連我們的婚宴他都沒去參加，那天只好給親戚們說他病了，弄得我好不尴尬。看來現在老頭心裏還窩着火呢！
我大哥趕快過去解圍：“爹，拿着吧，老三媳婦大老遠給你買回來了。”
“多遠，有美國遠嗎？這麽貴氣的媳婦我可使不起，再說我閨女給我買的什麽都有。”老頭說完，背剪雙手昂着頭“噔噔噔”就出去了。
“你這老不死的，孩子大老遠回來看你，你發什麽神經？”我媽拉着謝楠坐下安慰她：“老三媳婦，別跟你爹計較，他更年期呢。”
我怕謝楠難受，也過去拍拍謝楠的肩膀表示安慰。
大哥也在一旁不停地解釋：“弟妹別生氣，咱爹就那臭脾氣。前幾天縣裏、鄉裏領導來給咱家送年貨，都被他攆走了。一點不給人家面子。倔的很。”
我眼前一亮，拍拍老大的肩膀：“大哥，咱爹這是對的，我支持。你也不許收人家東西。”
“你們倆別說話！”謝楠嗔怪地打斷我們，轉過頭撲閃着大眼睛故意問我媽：“媽，你們怎麽又多出個閨女？”我估計她心裏已經猜出個八八九九了。
“這個。”老太太看看我又看看老大。顯得很作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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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接過話頭說：“都一家人了，就直說了吧。弟妹你可別介意，我們也不瞞你。咱爹說以後紫萱姑娘就是他閨女了。他就說說，人家紫萱也沒答應。”
謝楠低頭沉思一會，又問：“紫萱給買什麽東西了？”
我大哥笑笑說：“也沒什麽！這不，前天我去取的包裹，紫萱從美國寄來的。好大一包東西，大多是老人吃的營養品。”
謝楠的臉明顯變了，站起來看我一眼：“出來！”然後自己先大步走了出去。
我指指我大哥：“就你多嘴。”
“我這你說不給她說能行嗎？”大哥一臉無辜。
“說了就說了吧，早晚也得說，你還不快去勸勸你媳婦？”我媽打我一巴掌。
我趕忙追出屋去，謝楠坐進了我們回來開的桑塔納小車裏。我拉開車門也坐了進去。
“紫萱她這是要幹什麽呀？”謝楠一臉委屈，眼含淚花。
“別生氣了，不給你說過嘛！當年我爹的馬紮讓她在火車上少吃很多苦頭，她說要感謝我爹一輩子。所以隔三差五就給老頭寄東西。”
“好啊，你都瞞着我。”謝楠指指我，眼睛瞪得溜圓。
“ 她是向老頭報恩，又不關我的事，我感覺沒必要給你說。”我又加一句：“不是大哥告訴我，我都懶得知道。”
“我看她是別有用心。”謝楠不依不饒。
我故作輕松地說：“她用什麽心啊，人家孩子都有了。”
“你還向着她！”
“我這是實話實說。”我拉住她的手，臉上堆起笑臉說：“老婆，你是堂堂人民公務員，大人大量，別跟農村老頭一般見識。他對紫萱的印象不錯，一時轉不過彎。估計時間長了就接受你了。”
她怪異地看看我不鹹不淡地說：“老頭轉不過彎，你轉過來了嗎？”
聽她這麽說，我強忍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了：“謝楠，這關我什麽事？你真是胡攪蠻纏！”說完，我拉開車門，又砰地一聲用力關上，然後揚長而去。
我沿着大路往後地的田野走去，張開嘴巴呼吸着深冬清涼的空氣，覺得心裏舒暢了不少。我坐在我家的地頭兒，任憑凜冽的寒風吹拂着臉頰。冬日的正午時分陽光明媚，抵消了一些寒氣。地裏的麥苗在肅殺的冬日裏依然泛着青綠，好像在向大自然宣示着自己的頑強。
這個謝楠實在煩人，她說過不介意我心裏裝着紫萱，但現在我家人和紫萱有聯系她都不依不饒，什麽意思？看來人是會變的，尤其是女人，不能光聽她說，主要看她怎麽做。
“老三，你不冷啊？” 我大哥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我身後，他拍拍我的肩膀：“咋還象個孩子，老婆是要哄的。”
“哄也要有個限度。”我氣呼呼地說。
“聽話，這段時間無論如何都要哄謝楠高興。”他輕輕給我一拳。
“為什麽？”
“咱媽說，謝楠懷孕兩個多月了，你不知道啊？你這可是奉子成婚啊。”他認真地看着我。
我一驚：“不會吧，咱媽能看的準嗎？”
“咱媽生了咱弟兄三個，這事應該錯不了。你再問問謝楠不就清楚了？走！快跟我回去。”說完，不由分說，他拉着我就往回走。
謝楠已不在車上，也不在家。我媽說，謝楠被我大嫂叫到他們家去了。
“媽！你确定謝楠是懷孕了？”我疑惑地問老太太。
“傻小子，你媽我生了你們哥兒仨，這點事還看不出來。估計有兩個多月了吧。”老太太又自言自語地說：“這老三媳婦也是的，有了身孕也不告訴自己男人，真弄不懂。”
我一路小跑步來到我大哥家，謝楠正和我大嫂在堂屋有說有笑的拉家常。
看見我進來，謝楠馬上換上一副冷面孔。
“大嫂做什麽好吃的呀？”我沒話找話。
“包餃子，老三，你們小兩口中午就在這吃吧。”大嫂站起身熱情地給我讓座。
大嫂在我肩膀上打一巴掌：“老三，不能再惹小謝生氣了，好好在這給人家小謝陪個不是，我去東屋包餃子了，你們聊吧。”說完去了東屋。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謝楠身邊陪上笑臉：“老婆，對不起，別生氣了，回頭我讓大哥說說這倔老頭。”
她甩開我的手別過臉去。
我摟着她的肩頭：“生氣多了，對孩子可不好。”
她猛的扭過頭看着我：“誰給你說我有孩子了？”
我笑着說：“別管誰說的，哪兒有你這樣兒的，懷孕了還不跟老公說。”
“就不跟你說，誰讓你有些事不跟我說呢。”她抿着嘴別過臉去故意不看我。“老婆，我那不是為了息事寧人嘛！”
“你爹太過分了，我哪點不好一直對我那樣？”她猛地擡頭笑嘻嘻地說：“對了，他不是不認我這個媳婦嗎？行！去告訴老頭，我回去就到醫院打胎去。”
“吓吓這個倔老頭也行！”我心不在焉地說。
“什麽吓吓呀！”謝楠杏眼圓翻。
“你還真打呀？”我吓了一跳。
“那可使不得！弟媳婦！”正說着我大哥一閃身進屋了：“謝楠，剛才我都聽見了，你可千萬不可一時沖動幹傻事。我批評老頭了，其實他也不是針對你，主要還是針對老三。所以你也別生氣了。”
“對對對！他主要是針對我，罵我無情地抛棄了紫萱。我給他解釋說是紫萱主動提出和我分手的，他就是不信。”我也馬上幫腔。
大哥接着說：“紫萱姑娘在電話裏也給他解釋說不怪老三。老頭聽了更來勁了，說你看多好的姑娘，到這份上了，還替老三說話。人老了，認死理兒，弟妹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
“不行!大哥！”謝楠不依不饒：“你去告訴老頭，他今天不認我這個兒媳婦，我非把孩子打了不可；要不我太丢人了，都懷了人家孩子了還進不了人家家門。”
“這。”我大哥看看我。
“看我也沒用，快去叫咱爹吧。”我聽出來了，謝楠是在裝腔作勢，根本不會去打胎，幹脆今天就借謝楠的手治治這個倔老頭。于是我火上澆油：“他不來給人家謝楠道歉，不認下這個兒媳婦，打就打了吧。我以後也不回來了。”
“行！我這就去叫。”我大哥急匆匆地又出去了。
不一會兒，我父親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忙不疊地向謝楠陪不是：“老三媳婦，千萬不能胡來！我是罵老三沒有罵你。”
“那不對吧，您罵他不就是罵我嗎？聽說您不想讓三省娶我，我這就随了您的心願，把孩子打了然後和你家老三離婚。您想讓他娶誰就娶誰。”
“我就是嘴上說說。爹老了，不會說話，你千萬別跟我計較。”老頭搓着雙手，一臉焦慮。
“這麽說，您認我這個媳婦了？”
“認認！當然認了。老三你這兔崽子咋不說句話呢？”他擡眼看見我，像找到了救命稻草。
“謝楠，老人家都這樣了，你還不說個軟話”？我向謝楠遞個眼色。
謝楠一臉得意：“行吧，既然您認了我這個媳婦，我就既往不咎，不打胎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三，還不扶你媳婦回家？”老頭揉揉心口，一副心放肚裏的樣子。
“爹，您先回吧，我們說說話，他倆在我這裏吃過再回。要不您也在這兒吃？”我大哥明顯是在向我爹下逐客令。
“那也行，都是一家人，你們在哪兒吃都行。我先回了。” 走了幾步回頭指指我：“照顧好你媳婦 。”其實是讓照顧好他孫子或孫女。
看着父親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謝楠噗嗤一聲樂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我憤憤地說：“這樣你滿意了吧？”
“不滿意！”謝楠馬上又一臉冰霜地看着我：“你讓人告訴紫萱，以後不準她再向家裏寄東西。家裏缺什麽東西我們會買。不用她跨洋獻愛心。”
“我沒她電話，我可從來沒和紫萱聯系過。”我瞪她一眼，一臉無辜的樣子。
“劉美麗知道啊！”謝楠揪了一下我的耳朵。
“行！我一會兒就讓劉美麗傳達您的旨意。行了吧？”我不耐煩地說。
“這還差不多。”她扭頭看看老大接着說：“大哥，如果紫萱再寄來東西，麻煩你直接退回去。寄來什麽東西告訴我，我給你們補上。大哥，你記清楚沒有？”
“記清楚了，記清楚了。”我大哥頭點的象雞啄米。
“謝楠，你這樣做可有點過了。”我瞪着她說。
她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狡黠地朝我笑笑：“老公，為了捍衛我們的愛情，我不得不這樣做。”
“人家紫萱寄點東西，畢竟是人家的一點心意，你再讓給退回去太傷人了吧？”我有點為紫萱打抱不平的意思。
“你又心疼你的初戀了？”她陰陽怪氣地拍拍我肩膀。
“你又胡攪蠻纏。”我瞪她一眼。
“胡攪蠻纏的是紫萱。”謝楠的聲音提高了一個聲調：“ 當初我和劉美麗一塊去美國給她道歉，她說真心希望我們倆好，從此她和你天各一方，再也不和你糾纏。 可現在怎樣，她紫萱說話不算數，還和你家藕斷絲連。我這樣做有錯嗎？大哥你評評理。”
“對對！弟妹說的有道理。”我大哥一臉谄笑。
“對個屁，大哥，你還有沒有個原則？”我也急了。
“老三，說啥呢？”大哥對我又擠眉又弄眼的。
謝楠沖我笑笑：“你可以要你的原則，那只有不要你兒子了。”她又揪揪我的耳朵笑着說：“也可能是個女兒。好了，你們哥倆聊吧。我幫大嫂包餃子去了。”
“你現在都快成潑婦了。”我狠狠瞪她一眼。
她倒不氣，反而扭過頭笑嘻嘻地說：“随你怎麽說，本姑娘就是不生氣。”
大哥看着謝楠進了東屋，這才關上屋門拉我坐下：“你這媳婦，可不得了。能讓咱爹服軟的人，我長這麽大這是頭一份。”
我點點頭：“是該治治老頭的暴脾氣。但你們也不能太慣着謝楠了。”
大哥拍拍我肩膀：“三弟，她不懷孕了嘛！為了咱家的下一代，讓着點吧。”
那還能怎麽樣，就讓着她吧。
時間過得真快，真難以想象，我馬上就要為人父了。不知怎麽，我腦海中忽然閃過林老師兩口的慈祥模樣。大過年的，老兩口就紫萱這一個孩子，紫萱遠在美國，她爸媽不知怎麽過年，想到這我對老大說：“大哥，托你個事，抽空你去看看謝楠她父母吧。我去不合适。”
我大哥瞅瞅門口，趴我耳邊說：“告訴你吧，我們兩家一直當親戚走動着呢。”他又看看門口接着說：“兄弟，哥啥都懂，紫萱姑娘對你一片真心，咱應該對得起人家，你別操心了。紫萱她爸媽都很好，她爸已經調到教育局了，現在任常務副局長。聽說是謝書記關照的。只是委屈你了。”
我不解地看看我大哥：“我委屈什麽？”
“你和紫萱那麽好，卻被迫和謝楠結婚，這還不委屈呀？哥知道元山書記肯定也和你談過條件。”
我越聽越糊塗，但聽他的口氣話裏有話，就對他說：“大哥，我和謝楠結婚是我自願的，沒人逼我。元山書記也沒有和我談過什麽條件，出去別胡說。”
大哥皺着眉頭看着我：“我當然不會出去說了，但兄弟你有委屈也別都憋在心裏，說出來好受些，哥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大家才和謝楠結婚的。”
我被他的話氣樂了：“大哥你說些什麽呀，我結婚當然為我自己，幹嗎為你們呀？你們怎麽想的？”
大哥捂住我的嘴看看門口：“你小聲點。”見門口沒動靜接着說：“你不覺得委屈就好。”
我看看他問：“你是不是聽說什麽了？”
他擡頭目光閃爍地看我一眼：“也沒什麽，你沒受委屈就好。”
“告訴我，你一定聽說什麽了。”我一把拉住他的衣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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