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翁婿合謀
進了市區,天已擦黑,司機小劉問去哪裏。
“當然回家了。還用問?”老頭眼都不睜地吼了一聲。
我沖小劉遞個眼色,小劉會意地點點頭。把車開到了謝家門口。
我下車替他打開車門,準備扶着他上臺階。
“我還沒老呢,不用你扶。”他堅決地甩開我的手。明明是在沖我生氣,莫名其妙!我心裏說,你幹下的好事,關我什麽事呀。
他走了幾步,轉身用複雜的眼神看着我:“你小子,我和你上一輩子不是冤家就是對頭。”說完大步走上臺階。
“我?”我苦笑一聲,一時無語。正尴尬呢,謝楠出來了:“爸,三省,你們回來這麽晚。吃飯沒有?”
“吃個屁!”
“爸!您咋說髒話了,誰惹您了?”
“你惹我了!”
謝楠沖我伸伸舌頭,不再接老頭的茬。
謝元海徑直上樓去了書房。
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也累了。
“哎!你咋惹老爺子了?”謝楠拍拍我的腿。
我閉着眼說:“先弄吃的去吧,別多問了。”
正說着,郝慧萍從樓上下來:“三省,你爸臉色怎麽那麽難看。現在把自己關在書房,叫他下來吃飯也不理我。今天你不也去了嗎?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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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說?肯定不能實話實說,那我這丈母娘還不把天翻過來,于是就說:“我是去了,可沒有一直在一起,估計是工作上的事吧,我也不清楚。”
她哦了一聲,說:“你去吃吧,別管他了。”然後抱着小雨荷去院子裏了。
謝楠上去叫他,也不成功。
“還是我去叫吧。他肯定聽我的。”我看看謝楠自信地說。
“吹牛。我這親閨女的都不聽,會聽你這個外姓人的?我不信。”謝楠瞪我一眼
我貼近她耳邊輕輕地說:“晚上準備好好獎勵我吧!”
她嬌嗔地打我一下臉頰輕聲罵我:“臭流氓!”
我不再搭理她,起身來到二樓書房門口。
我先輕輕敲了兩下,然後說:“爸,是我,我想和您談談。”
果然門開了:“進來吧!”老頭還是黑着臉。
我拉了把椅子坐到他對面:“爸,我知道您現在心情不好,但事情既然出來了,總得面對吧?”
他瞟了我一眼幽幽地說:“都是我做的孽呀!剛才不該遷怒于你,別怪你爸。”
“您也別太自責了,這裏面主要是歷史的原因。”我盡量寬他的心。
“是啊,是歷史了。”他頭靠在椅背上,擡眼看看天花板,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說:“我對不起她呀!上大學時,我家窮,她家殷實富有,她就經常偷偷接濟我。那時他父親在‘百老彙’可以簽單,她就常帶我去‘百老彙’喝咖啡、聽音樂、吃西餐,說要讓我多長長見識。而我卻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了她。分別那天晚上,我們還在‘百老彙’開了房唉!罪過呀!”他竟然哭了。哦!我這才知道他為什麽來上海老愛住上海大廈(百老彙),原來有這麽一段令他難以忘懷、難以割舍的情愫。
過了一會,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孩子,爸讓你見笑了。”
我笑着搖搖頭:“怎麽會呢,您給我說這些是對我莫大的信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笑話您呢?”
也許是為了緩和一下自己的情緒,他用雙手搓搓自己的臉頰接着說:“我對不起你方阿姨就夠讓人羞愧了,現在又多出個女兒,我更對不起她呀!三省,我第一次見紫萱就感覺親切,這大概就是血緣吧。仔細看紫萱還是蠻像我的,可當時怎麽就沒注意呢?”他擡頭看我一眼搖搖頭,好像他沒注意是我的錯。
我趕快說:“爸,紫萱還是像方阿姨多一點,您沒注意也不奇怪。再說誰會往哪兒想?您說呢?”
他點點頭:“說的也是!孩子不知道是怎麽長大的。為了楠楠,我還讓她。哎!”他使勁用手拍打自己的腦袋。
“爸,您千萬別這樣,您不是一直叫我遇事要堅強,要冷靜嗎?輪到您自己怎麽就。”我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三省,我是該給你道歉,更應該給紫萱道歉。是我指使你三叔那麽做的。為了楠楠,我有點不擇手段了。你還能原諒我嗎?你覺得紫萱還能原諒我嗎?報應啊!”說完他竟然老淚橫流,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沒了一點市委書記的氣場。看來再大的領導,到頭來最終也只是俗身凡胎。
我默默地看着他,沒有任何情緒表達。
“三省,你不怨我嗎?你咋沒啥反應?”他一臉疑惑。
我心平氣和地告訴他:“爸,您把責任推到三叔那裏時,我隐隐約約已經有感覺了。三叔沒那個腦子,那應該是您的手筆,他只不過是個執行者的角色。但您都是為了楠楠,我也是做了父親的人,能理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情,所以我能原諒您。但我們都沒想到的是,您是為了您的親生女兒,而傷害的也是您的親生女兒。紫萱能否原諒您,我不好說。”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鐘,點點頭,用手指指指我笑着說:“你小子,真行!老丈人都敢算計。腦子夠用!看來我真沒有看錯你。”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不叫算計,應該叫理解。”
謝元海抹了一把臉:“三省,我想讓你跟我一起去美國一趟,去看看紫萱。”
我笑笑說:“爸,咱先吃飯吧,喂飽了肚子再說。”
“行,就先吃飯,你這一說我還真餓了。”他站起來,跟着我下了樓。
謝楠見我們下來了,高興地大叫:“李阿姨,快端飯吧,他們下來了。”
可能确實是餓了,謝元海今晚吃的特別多。也可能整個下午費心勞神的消耗了太多的能量吧。
“今天的晚飯特別好吃!李姐堅持啊!不錯!”他邊吃邊表揚李阿姨。
“什麽要緊事,兩個大男人嘀咕老半天?”郝慧萍懷裏抱着小雨荷,卻吊着個臉坐在沙發上,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謝楠坐在她媽的旁邊看電視。
“打聽那麽多幹啥?”謝元海頭都沒擡就撂給她一句。
“媽!在家您不會笑一笑啊?這裏又不是紀委,都一家人還整天耷拉個臉。你是市長的女兒就得那樣啊!我還是市委書記的女兒呢,也不像您。”謝楠口無遮攔地批評她媽。
郝慧萍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這死丫頭,越大越沒教養。有你這樣說自己媽媽的嗎?給!不給你抱孩子了。”說着賭氣地把我家小雨荷放謝楠懷裏。可能還不解氣,又指着我沖我嚷嚷:“張三省,你也不管管你這媳婦,整天沒大沒小的。”
我趕快點頭:“對不起!媽!都怪我沒管教好。您放心,明天我就罰她幫我娘喂豬去。”
郝慧萍臉上終于有了笑模樣:“成,這主意解氣,最好別回來,讓她喂一輩子豬去!”
“爸,您這老婆是我親娘嗎?”謝楠朝她爸撒嬌。
謝元海看女兒一眼笑了笑:“你哪兒有娘?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行!那你們老了我就不用管你們了!”謝楠嬉皮笑臉地沖他爹做個鬼臉。
“我看孩子說的有道理,有道理就要聽。”謝元海看看妻子,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就會慣着你這臭女兒,看什麽時候能長大。”郝慧萍嘴不閑着。
謝楠又沖她媽做個鬼臉。
“不對呀三省!”過了一會兒,郝慧萍好像又想起了什麽,一本正經地看着我說:“聽你這話,可是話裏有話,什麽叫你沒管教好?你這明明是在含沙射影,埋怨我和你爸沒管教好楠楠,對不對?你得好好說說。”
我看了看謝元海,苦笑着說:“爸,我媽這麽說可有點不講理了。”
我只是想得到謝元海道義上的支持,并沒想讓他和郝慧萍正面沖突,所以我不等老頭說話就笑着沖郝慧萍說:“媽!對和不對都被您說了,就別讓我說了吧?”
“說!怎麽不說?”不料老頭不屑于道義上的支持,直接參戰了:“怎麽,要興文字獄呀?我看你這是紀委幹久了作下的職業病!就愛沒事找事,不是雞蛋裏挑骨頭,就是清水裏想榨油。無中生有!杯弓蛇影!”謝元海中氣十足,聲若洪鐘,說着還瞥了郝慧萍一眼。
“好了!好了!你們這是要舉行成語大賽呀?把我們小雨荷都吵醒了!”謝楠不耐煩了。
“不跟她娘兒倆耍嘴皮子了,三省,走,咱爺兒倆接着談工作去。”謝元海從紙抽裏扯了張紙巾擦擦嘴站了起來,回頭對那娘兒倆說:“沒事別打擾我們,要研究重要工作。”領導說話,真裏有假,不過也确實挺重要。
進了書房,謝元海回頭鎖上了門。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鎖書房的門。
“三省,我越想越覺得對不起紫萱。都是我的女兒,你看楠楠多幸福。都有孩子了,還可以在爸媽身邊撒嬌。而紫萱呢,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唉!”他話沒說完,竟然又掉下了眼淚。看來真的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說得我也心裏難受,一時無語。
“三省,你幫我考慮一下,無論如何,我要去見紫萱一面,不管她認不認我這個爹。”老頭愛女心切,有點不管不顧了。
我耐心地對他說:“爸,您也別太急了。這事太突然,別說紫萱,我剛聽到時都很難接受,您說我現在的身份有多尴尬!您剛才還。”我說着埋怨地看他一眼。
他擡眼上下打量我一番,唉了一聲,伸手拍拍我的胳膊:“孩子,委屈你了,都怨我呀。”
我站起身給他的水杯續續水緩和一下沉悶的氣氛:“爸,不說這些了。我想這樣:這幾天我再回趟臨河,紫萱雖然知道林老師不是她親爸,但紫萱和林老師卻情同親生父女。我做做林老師的工作,讓他先給紫萱交個底。然後我再讓劉美麗給紫萱吹吹風;之後咱爺兒倆再去,紫萱接受您的可能性也許會更大一些。還有個辦法,讓劉美麗邀請紫萱回上海,我先到上海和劉美麗一起做好她的工作,然後您再去見她。您說呢?”
他擺擺手:“最好別再驚動林老師,我怕再讓他誤會了,好像我要向他要閨女似的,說不定還會授人以柄。就第二個辦法吧,劉美麗你倆和紫萱那麽熟,好好給她說說,我想她會聽的;再者,上海又遠離峽江,輿論風險會降低很多,可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這兩天你就請假去上海。只是要辛苦紫萱跑一趟了。”真是搞政治的,三句不離本行,處處考慮得失。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光說紫萱了,還有你方阿姨呢。你和你方阿姨不也挺熟嗎?你想辦法說服她來見我一趟,我老去學校不合适。都這把年紀了,你爸我沒別的意思,就想和她敘敘舊。”
我差點沒笑出來,哪兒有讓姑爺給自己舊情人捎信的。但嘴上還得硬撐着:“行吧,我試試,真不行,您就得親自去找她了。”
“行,就到這吧,你休息去吧。”我站起身說:“您也早點休息吧,累了一天了,別多想了。”
我出了門又被他叫住,他放低聲音說:“暫時注意保密。”
我點點頭:“我知道,您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