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曲終楠去
就這樣,神通廣大的敬傑栽了!好哉敬傑認罪态度良好,還有立功表現,法院給予了适當輕判,判敬傑有期徒刑11年。據說按罪論處,不成文的慣例是一萬元判一年,這樣的話,他的罪行理論上能判100年,打個兩折也要坐20年牢;但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像他這個犯罪數額最少不得低于10年(包括10年)。那麽判他11年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受他的牽連,他的老岳父——現任市長高占平也被撤職查辦,判了有期徒刑5年。這是敬傑最大的立功表現。
又一個政治賭徒賭輸了。
又撐了半年多,謝元海終于走到了他人生的盡頭,告別了他熱愛的政治舞臺、告別了他疼愛的女兒、告別了受他蔭庇的兄弟姐妹、告別了他愛或者不愛的妻子、也告別了苦戀了他一生的方菁華。他的人生大戲徹底地謝幕了!
我給紫萱打電話,希望她能回來參加謝元海的葬禮。
紫萱冷靜地說:“按說我應該回去參加他的葬禮,不管怎麽說,畢竟是他給了我生命。”
“你說得對!紫萱,死者為大!你這麽通情達理,我很欣慰。”我趕快表揚一番。
“可是我以什麽身份參加呢?”紫萱問。
她問的有道理。謝元海是病倒在任上,雖然沒有死在任上,組織上出于尊重也是按死在任上給他辦理喪事的。參加葬禮的名單顯示,從省裏領導到市裏領導,“四大班子”幾乎悉數到場,葬禮致辭也是極盡褒獎之能事。謝元海可謂是享受到了無上的哀榮。如果這時弄出來一個私生女,可想而知是多麽大的一個新聞。
我想了想說:“要不這樣,你就以謝楠的同學的的身份參加,你看怎麽樣?”她猶豫了一下說:“行吧!你安排吧,只要對你沒什麽大礙,我聽你的。”
為了更能掩人耳目,我讓劉美麗通知了所有能到場的老同學給紫萱作伴。就連遠在福建的範建都被拉來了。
葬禮極為隆重。與他的同行、同事高占平相比,謝元海是幸運的,可以說生前風光,死後哀榮,人生還算是圓滿。而高占平卻要在落寞孤寂中度過餘生。在這個風險極高的政治行業,從天堂到地獄就是一剎那間的事。
紫萱站在同學們中間,面容沉靜,沒有人注意她。
親屬中的女眷沒幾個真哭的。
郝慧萍不停地擠着眼睛,努力地想弄出點悲傷的效果,但不知道為什麽,任憑她如何努力,眼角的淚水還是沒有螞蟻尿得多。
真哭的,謝楠算一個,謝楠的三個姑姑應該哭的也挺真實。
而真正哭得悲傷的只有一個人——方菁華!她雖然聲音不大,但那哭聲發自肺腑,直達肝腸;讓人聽了如刀割肉、似箭穿心。我旁邊的一位市領導被她哭得心裏發慌,用胳膊肘碰我一下小聲問:“三省,這位是你們什麽親戚?比你老岳母可傷心多了。”
“好像是我姑姑吧?”我想搪塞過去。
“不對,你的三個姑姑我可都認識。”他頭搖的像波浪鼓。糟糕!撞槍口上了。
“哦!對!是堂姑,她和我爸是一個爺爺,我爸曾幫過她家的大忙,所以。”我費勁地解釋。
“怪不得呢!三省,能不能讓人勸勸她別哭壞了身子。她哭得我血壓都高了。”這位領導同志都捂着胸口大喘氣了。
看來,方菁華真是太愛謝元海了。套用杜甫的《贈花卿》:“此愛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說實話,我的眼淚主要也是被她觸動的。
葬禮結束後,我對謝楠說:“你去送送咱們的親戚們,我和咱媽去送領導們。然後咱倆到賓館還要送送同學們。估計我們要慢一些。你送完親戚們就先直接去賓館吧。”
送走了參加葬禮的有關領導,我讓郝慧萍先回家,我趕快來到賓館,看望參加完葬禮的同學們。劉美麗、“大排”正在和大家聊着天。我四處望望,沒發現謝楠。
“謝楠呢?”我問劉美麗。
“沒過來呀,我還以為她和你在一起呢。”劉美麗嘟囔着說。
“那就等她一會吧。”我也沒在意,就和大家随便聊着等她過來。可等了半個小時了,還不見她過來。正着急呢。我的電話響了,一看是我岳母郝慧萍:“三省,你在哪兒?”
“我在賓館,準備送送美麗他們。”
“楠楠和你在一起嗎?”她言語急切。
“沒有啊,我正等她呢。”
“壞了,那你快回來吧。”她說話的聲調都變了。
我也有點慌了,就叫上劉美麗,一起驅車趕回了謝家。
一進客廳,郝慧萍垂頭喪氣地窩在沙發那裏。
“給,謝楠給你的信。”她一只手撐着自己的腦袋,頭也不擡,一只手遞給我一封信。
“這是?”我迷茫地看看她。
“哦!張先生!是這樣。”李阿姨看看我說:“早上你們走的時候,小姐把小雨荷交給我照看,順便還交給我兩封信,一封給郝書記的,一封給你的。”
“三省,打開看看吧。”郝慧萍瞟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
我撕開信封,急不可耐地展開信紙:“三省,對不起!我想了很久,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和你一同生活下去。和紫萱姐姐相比,我對你的愛是有條件的、自私的;她對你的愛是無條件的、無私的。你們本就應該在一起的。我走了,不要徒勞地找我。小雨荷就交給紫萱姐姐了,我相信,她不會虧待小雨荷的。我會過得很好,不要為我擔心。我一心向佛,佛會保佑我的!再見!也許會再見!”
“謝楠,你這個傻瓜!”我發瘋一樣就要往外奔。劉美麗一把抱住了我:“咋回事?三省,你冷靜點。”
他把我扶到沙發上坐下,也不征求我同意,一把從我手裏奪過信紙,看了之後也叫了起來:“這個謝楠!咋能這樣呢?”
“應該和我這封內容差不多!”郝慧萍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邊說便站起來往樓上走,嘴裏自言自語:“走就走吧,都是些沒良心的東西。”
我讓李阿姨照顧好郝慧萍,又電話通知了她妹妹過來陪陪她,然後我抱起小雨荷回了我自己家。
劉美麗幫助我送走了同學們,和紫萱一起來到我家。小雨荷哭着要找媽媽,紫萱趕快抱起雨荷哄她玩兒,不一會雨荷竟然乖乖地伏在紫萱懷裏不哭了。
“這個謝楠,怎麽會這樣?”紫萱聽後也一臉詫異。
“其他人不知道吧?”我擡頭問劉美麗。
劉美麗搖搖頭:“不會,我說謝楠你們倆有其他事情要辦,大家都很理解,你就別操這心了。”
“你準備怎麽辦?”紫萱擔心地問我。
“我找她去!”我堅決地說。
“可茫茫人海,你去哪兒找呀?”劉美麗一臉無奈。
“那也得找。她是我的妻子,是雨荷的媽媽。”我轉過臉看看紫萱。紫萱也已經一臉淚水了。我哽咽着說:“紫萱,雨荷就交給你了,先謝謝你。”
“你就別說了!”她扭過臉去,背對着我,淚濕雙頰。
紫萱帶着小雨荷先回了上海,之後見我遲遲不歸,就帶着兩個孩子先回了美國。
此後的大半年,我去了五臺山,沒有;去了普陀山,沒有。去了武當山,還是沒有。從北國冰城哈爾濱到南海明珠海南島、從東海之濱的連雲港到西部邊陲的慕士塔格,我幾乎走遍了中國所有的大小寺院,甚至西藏、青海的藏傳佛教地區都去了,謝楠仍然杳無音訊,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天,我正在塔爾寺打聽線索,高繼紅給我來了個電話,她說她有謝楠的消息了。讓我趕快回峽江去。我聽後馬不停蹄地就往峽江趕。
“她在哪兒?”見了高繼紅,我二話沒有就直奔主題。
“你別急,先喝口水。”她倒了一杯水遞給我。
她說:“前幾天,謝楠去監獄看敬傑去了。”
“啊!”我一驚。我滿天滿地地找她,她竟然就沒挪窩兒。
“她現在在哪兒?”我沖高繼紅大吼。
“我也不知道,敬傑說要親自給你說。”她聲音有點顫抖,可能我把人家吓着了,趕快說對不起。
我看看表,上午十點,我拉上她下樓:“那咱現在就去。”
我親自駕車,開的很快,高繼紅一個勁提醒開慢點,半個小時功夫,就到了三十公裏外的峽江市第一監獄。
高繼紅在這裏挺熟,值班的馬科長見了她一團和氣,倒是對我不太友好。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一番,問高繼紅:“這位是和你一起的?”
高繼紅趕快說:“對,是親戚,一起來看敬傑的。”
他又看我一眼,然後才領着我們走專用通道直接進到裏邊。看着四周的高牆深院,牆上密布的鐵絲網,我多少有點緊張。馬科長把我們倆安排在一間小會議室等候“賤人”。第一次來這鬼地方,心裏實在不舒服,高繼紅輕聲對我說:“這裏說話方便。我做了工作的。”她是在安撫我的情緒。
按正常程序,家屬見面只能在外面的集體會見廳。就像電影裏經常見的那種地方,犯人和親人隔着玻璃說話,還要拿個話筒,旁邊還有工作人員監督。
“高姐,按說這可是違規的。”馬科長在向高繼紅表功。
高繼紅熟練地塞他衣兜裏一個信封,笑着說:“姐記着你的好呢!給弟兄們買包煙抽。”
“這那我就代弟兄們謝謝高姐了。”他稍作謙讓就揣了起來。嘴裏說:“我這就去叫敬處長。” 鬼知道他會不會給弟兄們!
錢真管用!
我看那厚度,沒有五千也有三千。
不一會,馬科長領着敬傑進來了。他笑着對高繼紅說:“高姐,時間抓緊,有規定的。按說我必須在場,但高姐你來了,例外!”他呲牙笑笑:“你們說,我在門外等。”
我打量一下敬傑,他除了剃了個光頭,穿了身號衣,其他變化不大。面龐紅潤,兩只眼睛還是倍兒亮,精神面貌不錯。甚至比在外面還富态。
我拍拍他的肩膀:“可以啊,你小子比我還胖呢,這裏面夥食肯定不錯!”
“還行!”他點點頭:“這裏面有超市,除了不準賣打火機,其他什麽都可以買到。”他笑着拍拍我肩膀:“三省,我看克林頓這次算完了,這老小子非栽萊溫斯基的石榴裙下不可。”
我吃驚地看看他,笑了笑說:“本來我還想安慰你小子幾句,看你還有心關心克林頓總統,這麽好的狀态,我看我還是免了吧。”
他脖子一梗:“這算個屁,溥儀還坐過牢呢!”我真服了敬傑,真是不一般的境界!我沒時間和他瞎扯,就說:“說正事吧,謝楠在哪兒?”
他瞥我一眼說:“幾天前,謝楠她是來看過我,她勸我在這裏洗心革面,多念念經,少一點雜念,這樣佛就會保佑我了。可現在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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