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網三(八)

晚七點,邵風準時打開了電腦。

秦越早已在此等候,因為他突然坑爹的發現在游戲裏并不能準确的辨知時間,只好就先一步切換過來了。

依舊是揚州信使處,一個丐幫的蘿莉正在近聊行乞:“各位好心的大爺~賞口飯吃吧(#可憐)(#可憐)(#可憐)人家已經三天都沒修裝備了(#哭)”

然後被來往的人喂了一嘴的糖葫蘆。

秦越這邊沒有好友列表,不能主動密聊過去。他只好無聊的看人。等到邵風同志終于上線,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在?”

“......我還能挂機嗎?”

道長翻了個白眼。

天策下線的地方正是在他身邊,所以秦越一回頭便能看見那天策的人物呆呆傻傻的站在那兒。他過去順手扯起軍爺頭頂的長須:“有條新的線索...”話沒說完,就見那天策向前一個跨步,紅翎從他的手心掃過,彈豎到空中左右晃了晃。

“這裏人多,小心被截圖。”

邵風還挺謹慎,

“所以,什麽線索?”

“......找個安靜的地方吧。你是無所謂,我一直站着很累。”屏幕裏的道長不着痕跡的揉了揉腰。

兩人繞去了城牆的外圍,找了處沒人的地方靠着牆坐了下來:“我只是突然想到也許是我們的方向有誤。”

屏幕外,邵風一手撐着頭,一手點擊表情欄裏的[坐]。于是屏幕裏的天策純陽席地對坐。邵風打字:“哪裏有誤?”

“那魔物能把我困在一款游戲裏面,我們便都默認了它有破開空間的能力,實力強大。——但如果并不是這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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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風盯着聊天欄的那行字,腦中突然閃現出白天在驅魔總部的畫面。那時他拿着趙郁的木牌上了47層,良久終于等到方鏡出來——那是個看起來極為高傲的男人,高傲并且目中無人。他從邵風身側擦肩而過,連眼角的餘光都吝啬相與。

這樣的人,邵風幾次相攔都沒叫他停住腳步,直到那人終于煩了,揮揮手趕蒼蠅似的示意手下趕走他,惹得邵風忍無可忍的甩出鎖鏈來把那些手下捆成一團。——這時方鏡才終于轉身,卻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評論道:“武器不錯。”

邵風被弄得有點火氣。他深呼吸了一口:“方先生。我有事求您。”

生怕方鏡直接拒絕,邵風先一口氣把事情說了一遍,“......現在我的搭檔被困在了那個空間,能破開空間的魔物必定厲害非常,調查科也根本找不到蹤跡。——您在空間之術上造詣甚高,如果能幫忙的話...”

方鏡抱着胳膊哼笑出聲:“調查科就是一幫廢物。你信他們還不如去信趙郁的那條狼狗。”

他居高臨下的開口、傲慢至極,“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空間術比我厲害的人,魔物也是。就像能進到驅魔總部40層以上的人,自身也許并不強大。只不過是有了木牌。”

邵風剛反應過來方鏡的暗諷,不過是眨眼的時間,周遭揚起一片嘈雜。

——自己竟突然身處在了人海茫茫的大街上。

鎖鏈攤成一攤繞在他腳邊,裏面困着的人也不見了。

邵風想起方鏡的那番嘲諷,打字道:“你的意思是,那魔物的力量可能并不強大?”

屏幕裏的道長嚴肅的點了點頭:“是這個意思。能夠破開空間的力量自然很強,能把人傳送到另一個世界的力量更強。——但如果這份力量對其而言不過是天生附帶的屬性,如果那魔物來往游戲與現實世界,就如同拿着鑰匙開門一般......”

邵風皺着眉頭打字回複:“......游戲裏的魔物。”

“嗯。”秦越問他,“知道劍三裏的鬼怪劇情吧。”

“知道一些。”

“我今天去問了一個NPC,本來想着會不會是劇情本土的鬼怪通過信仰壯大的原因出去作祟,但沒想到那小二說的幾個鬧鬼的地方除了裏世界的劇情,竟都是玩家互毆活動比較頻繁的區域。

——龍門荒漠、瞿塘峽、白龍口、黑龍沼......這些攻防地圖,我問了好幾個NPC,都說是每隔一段時間地表就莫名會有鮮血溢出。還有像是茶館這些PVP厮殺的地方。慘叫、鮮血......”

邵風突然就想通了,心髒卻是一沉:“人...”

“人心生魔。”秦越說完了他的話。

屏幕裏的道長說完這一句後,兩人都有些沉默。

是啊。人會信仰什麽?誰會給純陽宮裏的女鬼信仰之力?

如今的游戲越來越像是個縮小的社會,卻是無限放大了人的競争欲/望。暴力、厮殺、謾罵,屢見不鮮。——當初秦越跟着邵風玩起這個游戲,便是因為它的與衆不同。無論是讓人印象深刻的NPC和門派也好,還是它裏面的玩家也好。

能在世界上喊上一句無聊,就有人陪你密聊一下午;打個大戰副本,隊友們能用打字,手把手的半個多小時的教學跳山。——但惡意仇殺不是沒有,殺NPC不是沒有,破口大罵上升到人身攻擊的不是沒有。欺騙感情鬧上818的、騙子入住騙金刷屏虛假廣告的......

——這些負/面/信/息皆由人心發出,又終于在這個龐大的游戲世界裏,糾集成魔。

這個魔不算強大,但他一定擅長欺騙、僞裝。因為這正是玩家教給他的。

“事情由那帖818發起。我去查那個女人。”邵風呼了口氣,“不管怎樣,這魔物能從游戲裏出來,就一定會有個由頭。”

“這些雖然只是推論,但如果真是如此,就得跟組織彙報了。畢竟天底下的網游可不止劍三一個。”秦越嚴肅的開口到。

“...但能被稱之為‘二次元邪教’的,就只有劍三......”當先在這個游戲中發現魔物,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是邵風也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只能苦笑不得的搖搖頭,“信仰之力啊......”

有了方向,事情調查起來便方便了許多。邵風去了趟警局,又見到了那位冷酷的二隊。兩人初見之後便一直不對盤,是以半句話都嫌多的擦肩而過。二隊的網警是個戴着黑框眼鏡,紮着個低低雙馬尾的可愛妹子。邵風遞出那個女生的照片:“幫忙查下這個人。”

網警妹子接過照片,“是上次西郊發現的那顆頭?查詳細生平嗎?”

“嗯。還有她玩的一款游戲的賬號密碼和聊天記錄。——能查出來嗎?”

“可以。”妹子一臉認真的放下照片,拇指指腹由小指起快速一撮,這是她進入工作狀态的小動作。“你是在這裏等結果?還是我給你傳真過去?”

“這裏吧。”

“那好。請去那邊坐着稍等。”

二隊共有八人,在場便有四人。邵風剛一坐下,一平頭男就橫趴在桌子上湊過來:“喂,帥哥。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邵風笑了:“上面沒告訴你們?”

幾個在場的頓時都擡起頭來,一臉無辜的默契搖頭:“沒啊~~~”

那平頭男對着他笑嘻嘻的:“上面只說了讓我們聽你的命令。——你是誰啊?哪個部門的?你是不知道隊長接到命令時的表情,嘻嘻——啊,隊長!”

冷面男一進來,空氣霎時凝結。

衆人連把頭埋了下去作鴕鳥狀,裝作一副我在工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他走到那平頭男身邊,吓得那平頭閉緊了雙眼,又腳步不停地徑直的走了過去,就像是什麽都沒看見聽見,然後在邵風的面前停了下來。

“我也想知道你是誰。”男人的聲音冷如堅冰。

......

邵風挑挑眉,打破一室寂靜:“特殊事件調查小組。簡而言之,就是非人類命案調查。再簡而言之——我是驅魔師。”

說着,他伸出兩指,一簇火苗自指尖燃起。邵風挑眉壞笑,“看,見證奇跡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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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腿,滑胎,有婦之夫,幫主夫人......”邵風手拿着一疊資料擠上公交,“引子原來在這裏。”

魔的形成源于人心的惡,而魔的引出,則要有強大的怨氣。

他們查出這個女孩勾搭上的男神在現實生活中是個攝影師,是個有工作的時候就出去,沒工作的時候就打打游戲,有錢又有閑的人。這種人如果手法還不壞的話,想要成為游戲大神也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因其職業特殊,男人的一手撩妹技術煉就的爐火純青。結婚之後不但和他的數名模特有染,在游戲中也是勾三搭四的、交往過的妹子不計其數。——女主算是一個,成了他的幫主夫人,每天和好幾任前女友撕逼撕的髒話滿天飛,而那男人承諾的離婚卻依舊沒有下文。

本來這就只是一個渣男渣女互相禍禍、順便殃及池魚的人類故事而已。直到被渣男的老婆發現了,帶着肚子裏的胎兒和男人大鬧了一場。彼時男人正還無所謂的打游戲,殺人。被吵得暴躁了,就操起鼠标扔了過去。——沒想到鼠标線連的短,力氣又大。帶動的整個主機都從桌子上跌出來,把那女人撞倒在地。

女人痛苦的呻/吟,渣男憤怒的扶起主機。謾罵着說她裝。

鼠标濺上了那女人的血,被他的手指沾到,又摸進了鍵盤裏。

滑胎有多痛?失血過多有多痛?

眼前唯一能救自己和孩子的丈夫,正一門心思的打着游戲。認為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是博取他注意的卑劣的演技。

怎能不絕望?怎能不怨恨?

失子、失夫,失去生命。恨誰?

......

這是另一個遙遠城市的命案。且已經以殺人罪判了刑,那男人也早入了監獄。可他在游戲中的賬號卻憑借着這份怨氣為引,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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