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有了賀老師的加油鼓勁,塗靖屹神清氣爽, 無往不利, 順順當當地完成了他人生第一次開機儀式。
之後就要開始第一場戲的拍攝。
《漂亮的傻子》講的塗靖屹飾演的小傻子, 與段知許飾演的盲人小哥孟思遠, 從互不相識到互為支柱的故事,整個基調頹喪中溢滿溫情。
故事裏的小傻子沒有父母, 沒有親人, 沒人知道他的來歷, 甚至整部劇到結尾都沒有出現過他的名字。他整日在城市邊緣晃蕩, 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他家附近的長樂街。
長樂街是個城村結合點,偏僻狹小, 居住着這個城市無數平凡的小市民們。
這條街很熱鬧,有個不知道開了多少年的幼兒園, 還有從很多人記事起就在的私人診所;幾個早點攤緊緊挨着,一家賣面條餃子, 一家做了十年包子油條;還有老手藝的發廊, 五塊一個頭, 門口貼着沒人注意的招徒告示。
整個長樂街的人, 都認識小傻子。
小傻子每天早上五點過就起床,趕到長樂街, 手裏拿着個小彩旗,脖子上挂了個紅色塑料口哨,日複一日地從街頭走到街尾, 再從街尾走到街頭,來來回回,風雨無阻。
小傻子長得好,叫他傻子也不惱,見人就笑,笑起來更好看。
長樂街的人大多都挺喜歡這個傻乎乎的小子,還說他是長樂街的巡邏隊隊長。
這個隊長的名號不是白來的,曾經有過人販子想拐走長樂街的小孩兒,還是小傻子救了那小孩。
小傻子雖然傻,但是記性好,周圍這邊人來人往,誰在誰不在,有沒有陌生人出現,他都知道。
故事的開篇,便是長樂街來了個新租客,新租客是個盲人,有一條溫順可愛的導盲犬。
盲人小哥沒有工作,每天導盲犬會帶他出來遛彎,在長樂街街道旁的椅子上閑坐。
小傻子是個愛找人聊天的傻子,在盲人小哥出現的第一天時,他就跑去和小哥搭了話。
但是盲人小哥卻一直不開口,坐在那裏像尊石雕,小傻子很執着,長樂街好不容易來了個新人,小傻子寶貝極了,就算盲人小哥不理他,他也每天每天地去找小哥說話。
小傻子還偷偷給這個小哥取了個外號,叫悄悄哥哥,因為他總是靜悄悄的。靜悄悄這個詞,小傻子是聽面店老板說的。
長樂街裏并不是誰都很友好,這裏地方偏,混混也多。小傻子長得好,經常被小混混們堵在牆角欺負。
曾經還有小混混想用下面欺丨辱小傻子,但被長樂街面點老板,操着擀面杖趕跑了。面店老板是退休老兵,回鄉和老婆開的夫妻店,偶爾還免費請小傻子吃面。
小傻子特別喜歡他們,經常來逗他們家的小孩兒。
但不是每一次小傻子被欺負時,面店老板都在,所以小傻子經常鼻青臉腫地去找他的悄悄哥哥。
可是盲人小哥看不見。
他只能聽見小傻子對他軟兮兮地說,今天手臂好疼呀,肚肚好疼呀,小傻子的耳朵好疼呀。
小傻子最喜歡在話的結尾加“呀”字,一個“呀”字顫顫巍巍的,聽起來可愛極了。
盲人小哥以為小傻子在說胡話,不然好端端的,為什麽對他說自己疼呢?
直到後來有一次,盲人小哥自己被那群混混拖進暗巷搶劫,他才隐隐明白過來小傻子為什麽喊疼……
今天的第一幕戲,就是拍攝小傻子挨揍之後,去找他悄悄哥哥的一段劇情。
不算難,但也不簡單,嚴喻不清楚塗靖屹的演技水準在哪兒,加之這次的盲人角色,對善用眼神的段知許來說也是一大挑戰,斟酌許久後才定下這一幕。
他雖不信什麽開機第一場戲不NG,之後便會順順利利這樣的話,但難免本能的還是希望有個好的開頭。
開拍之前,塗靖屹抱着劇本找段知許對戲。他們倆的位置挨在一起,想交流很方便,側過頭就能說話。
塗靖屹已經換上了戲服,是一件金黃色的衛衣加大紅色運動褲,遠遠看着像移動的番茄炒蛋。衛衣上面不知道是不是導演故意的,趴着一只卡通紅狐貍,看起來很可愛,讓塗靖屹整個人看起來更年輕了。
而段知許則在襯衣外套了件松軟的白色毛衣,看起來像一團柔和的白霧,毫無攻擊性,加上他眉宇間殘存的憂郁,隐隐有種讓人看不透的錯覺。
其實這段戲沒什麽好對的,段知許全程一句臺詞都沒有,都是塗靖屹在叽叽喳喳地說話,但是為了方便之後的情緒,他們還是坐在一起對。
塗靖屹小半月的學習不是水過去的,他本來就擅長模仿,此時念臺詞的腔調,把療養院那群小孩學了個十成十。
段知許聽他念了兩段,忽然點了點頭。
塗靖屹看向他。
段知許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塗塗,你多大了?”
塗靖屹天生親和力足,走哪兒讨哪兒喜歡,本身塗靖屹妖齡也不高,在妖怪裏算是小崽子,昨天一頓飯下來,幾乎整個劇組都開始叫他塗塗了。
塗靖屹說:“一百來歲,怎麽了嗎?”
段知許凝眸看劇本:“臺詞功底不錯。”
塗靖屹很喜歡被誇獎,臉上也帶着笑:“是…老師教得好。”
塗靖屹沒把話說清楚,這個老師并不是他大學的老師,而是他家賀老師。
知道塗靖屹在為和段知許演對手戲而緊張後,每天晚上賀琳琅都會抽時間給塗靖屹開小竈,要麽傳授一些經驗技巧給塗靖屹,要麽陪着塗靖屹練臺詞。
這小半月對于塗靖屹來說,稱得上受益匪淺,進步飛速。
他們沒能繼續聊下去,準備工作已經做好,嚴喻導演把他們倆叫到面前,簡單地講戲。
講到一半時,他們的另一個重要演員——金毛犬悠悠也來到了現場。
金毛犬悠悠不是妖怪,是一只受過專業訓練的導盲犬,在段知許接戲後的一段時間內,都陪在段知許身邊。
它在這部戲裏,也占據很重要的部分,幾乎只要有段知許的鏡頭,悠悠都會出現在他身邊。
悠悠是只很有靈性的狗,一來就湊到了段知許身邊,段知許抓住牽引繩,悠悠也不動,安安靜靜地趴在段知許腿邊,一對眼珠子像黑瑪瑙,可愛的很。
塗靖屹望向段知許,發現一直以來臉上帶着愁容的段知許,在見到金毛犬悠悠後,笑起來了。
段知許之前并不是沒有笑過,雖說笑起來都讓人感覺很舒服,但是他的笑大多都是帶着疏離的禮貌性微笑,并不是真心的。
而現在,看得出來段知許真的放松下來,這抹笑也不是刻意禮貌,而是發自內心的舒适。
塗靖屹心裏晃過一些猜測,又統統壓了回去,轉頭聽嚴喻導演繼續講戲。
很快,開機第一場戲正式開演。
喧嘩的長樂街上,不時有幾輛私家車飛馳而過。
搬到長樂街已經小半個月的盲人小哥孟思遠,一如既往地坐到了路邊的公共椅上歇息。
他左手捏着牽引繩,繩子連接着一只溫順的金毛導盲犬,右手平放在大腿上,壓住一根折疊導盲杆。
孟思遠氣質淡雅溫和,一雙眼眸睜得很開,就算因失去視力毫無焦點,也難掩其眉目間的平靜。
這段時間,都不知道長樂街有多少人暗自可惜,這樣如詩如畫般的小哥,竟然是個瞎子。
就在這時,孟思遠的右耳忽地動了動。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口哨聲,從遠處響起。
孟思遠眉梢微移,心想是那個小傻子又來了。
小傻子穿着一件金色的衛衣,從遠處緩慢地往孟思遠挪動,他的臉上帶着傷,嘴角都被擦破了。每每路過一個人時,他總忍不住想對別人笑,可也總是會扯到嘴角的傷口,換來一陣龇牙咧嘴。
小傻子速度不快,但是目标明确,晃晃悠悠地就湊到了孟思遠身邊,開心地打招呼道:“你好呀!”
孟思遠沒動也沒回答。
小傻子蹲下,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趴在地上的金毛,小聲道:“汪汪呀!”
金毛賞了小傻子一個眼神,沒動。
孟思遠:“……”
這段時間來,他也算摸清了這小傻子的套路——對人說人話,對狗說狗話,也不管狗聽不聽的懂,為什麽汪汪後面要加一個“呀”字。
小傻子打完招呼,坐到了長椅的另一頭,對着他的悄悄哥哥笑,一笑,扯着傷口就疼:“嘶——好疼呀!”
小傻子捧着臉面容天真,聲音軟糯糯的,完全不像十分鐘前才挨過揍的人,他搖頭晃腦道:“不喜歡疼疼,疼疼飛走呀!”
說着說着,小傻子還唱了起來,調子亂七八糟,但聽着卻像是一首不傳世的童謠:“疼疼飛,媽媽吹,吹一吹,疼疼飛,呀!”
長樂街還是吵吵嚷嚷,加了小傻子的童謠,好像更吵了。
“咔!”
塗靖屹眨眨眼,瞬間從之前那副癡傻的模樣中恢複過來,變回以往靈動的模樣。
“辛苦了。”塗靖屹對段知許說。
段知許那無神的雙眼也重拾光彩:“你也是,演得不錯。”
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合作,互相對對方感覺都很好,就看導演怎麽說了。
嚴喻沒有不好的意見,甚至這兩個人合作起來,比他想得要好很多。
他本來對塗靖屹的內心期望值并沒有那麽高,一是年紀輕,二是經驗少,當初會在沒試戲的情況下就選擇他,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他背後站着的蘭戈投資。
嚴喻原來都做好死命調丨教塗靖屹的想法了,沒想到塗靖屹是真的很不錯。
而段知許也超出了他的預期,這段劇情看似只有塗靖屹一個人在活動,兩人之間沒有交流,連肢體和眼神的碰撞都沒有。
但實際上卻是兩個人在氣場上的對手戲。
因為在劇中,這一段是他們相識小半個月後的劇情,每天的問好閑聊,早就讓小傻子和盲人小哥之間,有了一絲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聯系。
看似他們這樣的交流毫無意義,但他們的關系上卻悄無聲息的有了變化。而這樣的變化,可以很明顯的從段知許在塗靖屹出現前後,做出的一些微表情和動作上看出差別。
兩個人都比想象中優秀,嚴喻心情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