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漂亮的傻子》中，盲人小哥孟思遠在來到長樂街前, 并不是一個盲人。
他有恩愛的妻子, 可愛的女兒, 開明溫和的父母, 和優秀的工作。
但這一切都毀在了一場車禍。
肇事司機酒駕，一頭撞過來, 除了孟思遠無一生還。
失去一切的孟思遠, 帶着滿身傷痕來到長樂街, 好比行屍走肉般, 每天做着相同的事。
在他被小混混拉進巷子裏勒索未遂，往死裏毆打時，孟思遠并沒有反抗, 他除了在最開始時，想到了小傻子, 之後腦海中都空無一物，靜待自己的死亡。
直到他聽見悠悠的哀嚎, 直到他聽見那道熟悉的口哨。
孟思遠被小傻子救了。
可孟思遠并不開心, 只是他終于會在小傻子來找他時, 偶爾回複小傻子的話。
孟思遠話不多, 小傻子也無所謂，對于小傻子來說, 孟思遠說不說話都一樣，因為在小傻子的世界裏，小傻子更多時候都是自言自語, 而不是聽別人說。
到現在為止，他們之間都還只是表面的維持着聯系，真正讓他們扭扣到一起的，是之後發生的另一起重大事故。
來自混混的複仇。
上次小傻子救人時，非常“聰明機智”地找到了面點老板一起幫忙，把那群人趕走。
而在小傻子來之前，保護孟思遠的，是他的導盲犬悠悠。
往日裏溫和的悠悠，在遇到傷害他主人的壞人們時，絲毫不見往日的溫順。他是金毛，別名黃金獵犬，是大型犬類，瘋起來，許多成年男性都拿他沒辦法，當時就有混混被咬了好幾口。
也正是因為這幾口，徹底讓他們與混混結怨，迎來報複。
孟思遠被發現時，滿身是傷的昏迷在暗巷，而他身邊的悠悠已經癱在地上不停咳血，站都站不起來了。
塗靖屹今天要拍的兩幕重頭戲，第一幕就是他在寵物醫院，目睹悠悠的死亡。
“小傻子并不懂得什麽叫做死亡，他一開始只是單純的為悠悠受傷而擔心難過，甚至在他和醫生的那段對話之後，小傻子都不明白死亡是什麽。”
“這場戲重點在于，小傻子在茫然中無措的疼痛。”
“大家都在和他說，我們永遠都見不到悠悠了，但是他不懂永遠是什麽意思，他只知道平時會陪在他身邊的狗狗，現在閉着眼，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都只能靜靜地躺在地上，再也無法給他任何回應。”
“最後一件事，別哭出來，去吧。”
塗靖屹埋着頭，一步一步踏進搭好的寵物醫院，眼神飄遠，不知道在想什麽。
但當他到點站立，擡起頭來的瞬間，他就不再是塗靖屹，而是懵懵懂懂的小傻子。
“action！”
“汪汪，汪汪呀？”小傻子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不停地對着悠悠說話，眼裏滿是茫然和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
“小傻子，悠悠他……”護士看着趴在小床上的悠悠，小聲說：“他去屬于他的汪汪星球了。”
小傻子皺起一張臉，忽然大聲地吼道：“你騙人！他明明還在這裏！”
護士沒有生氣，耐心解釋道：“他已經走了，你現在看到的悠悠，是他給他的主人留下來的紀念，過一會兒他會變成灰，被裝進盒子裏，只要他的主人看見盒子，就能想到他，永遠都不忘記他。”
小傻子沉默着，他不聰明，這段話太長了，他需要思考很久才能明白護士說的話。
孟思遠還在醫院裏，沒辦法來寵物醫院收殓屍體，護士便動手打算先把悠悠移放到別的地方。
在護士快要收拾好時，小傻子才開口說：“可是悄悄哥哥看不見呀。”
護士愣了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小傻子又說：“悠悠什麽時候回來呀？悄悄哥哥看不見盒子，他會被忘記呀！”
護士心裏難受，還是解釋道：“悠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為什麽呀？”
護士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恰好門外有人喊她，她便不再和小傻子說話，側身離開了房間。
小傻子站在原地，他看着趴在小床上一動不動的悠悠，忽然捂住了心口上的小哨子。
護士走得急，門沒被帶上，小傻子隐隐聽見外面有人說：“孟思遠是真可憐，瞎了不說，導盲犬也死了，躺醫院裏身邊也沒個人照顧，啧啧，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哦！”
“這狗護主呢，死得也太可惜了，我聽說警察把那幾個混混給抓住了。”
外面的聲音漸漸變小，再也聽不見了。
小傻子往前走了一步，他紅着眼用力地推了推悠悠，低下頭又很小聲地說：“小傻子的眼睛好疼呀，心也好疼呀，手也好疼呀，哪裏都好疼呀。”
“悄悄哥哥也好疼呀。”
“汪汪疼不疼呀。”
“我……我……”
小傻子抽泣了兩下，後面的話怎麽都說不出，眼睛也澀澀的，只覺得好疼好疼。
疼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咔！”
塗靖屹抿着嘴，深深嘆了口氣。
就說這種劇情很傷人，每次演完，心裏都難受的要命。
塗靖屹緩了會兒才走到嚴喻身邊，和他一起看回放。
嚴喻看他一眼：“辛苦了。”
塗靖屹搖頭。
嚴喻：“挺好的，等會兒那場戲和這一場情緒跨度大，你先去旁邊休息會兒，找找感覺，争取一次過。”
塗靖屹點頭：“好，謝謝導演。”
丁小園迎上來，給塗靖屹披上一件外套，天氣寒冷，但是劇情中還是穿單衣的季節，雖說塗靖屹是妖怪，但還是和其他妖怪一樣，入鄉随俗習慣了穿厚厚的外套。
“我的手機呢？”塗靖屹說。
丁小園把手機給他，塗靖屹點開，上面沒有消息，他快步走進自己的休息室，給賀琳琅撥了個電話過去。
賀琳琅接得很快，“塗塗，拍完了嗎？”
“嗯。”塗靖屹縮在椅子上，抱住膝蓋，語氣有些不明顯的委屈。
賀琳琅聽出來了，他知道塗靖屹今天會拍這一幕戲，也料到塗靖屹肯定會為此心情失落。
塗靖屹是一個情感很豐富的人，他們确定關系後，塗靖屹更是放飛自我，在每次看電影時，都随着電影裏的情節而做出各種各樣的反應，大哭大笑大喜大悲。
笑點低就算了，賀琳琅也喜歡看他笑，關鍵是他淚點奇低，偶爾還會靠在他懷裏，一個人睜着大眼睛默默滴淚珠，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弄的賀琳琅根本沒興趣繼續看電影，只想把懷中的人哄好，把那些落下來的小珍珠一顆顆吻淨。
而現在是直接參與到這樣傷心的劇情，傷害是成倍的來。
塗靖屹并不是技巧性演員，他演戲是體驗派，完完全全把自己融入進去，不留餘地的進入角色。
效果好，但是事後傷害也不小。
“賀老師，你在做什麽呀。”塗塗忍不住想對賀琳琅撒嬌。
賀琳琅低下頭，看向平板上的撸貓視頻，本能的覺得自己不能實話實說：“我在……看電視。”
“看的什麽啊？”塗靖屹打電話給賀琳琅，也不是真想聽賀琳琅說點什麽話，只要能和他随便聊幾句沒營養的話，都足夠塗靖屹疏導自己郁悶的心情了。
“沒什麽，随便看看。”賀琳琅含糊道，“對了，我想吃牛排，今天晚上我們到外面去吃吧？”
“好呀。”塗靖屹果然沒多想，話題順利被跑偏，“好久沒吃了，我也有些想。”
塗靖屹沒能和賀琳琅聊太久，他打電話只是為了舒緩自己的心情，快速從之前的情緒中走出來，好進入下一個情緒。
在簡單聊了幾句後，塗靖屹感覺自己充電完畢，就和賀琳琅結束通話，轉頭看起了劇本。
小傻子在悠悠去世後，經常到面店坐着。
面店是整個長樂街給小傻子安全感最高的地方，他本能的想來這裏，會讓他有受到保護的感覺。
而老板和他的妻子也時常會在無人時，聊到孟思遠。
悠悠去死給孟思遠的打擊很大，他遠就因為車禍失去一切，現在又因為他，失去了悠悠，整個人精神處于崩潰的邊緣。
所以這段時間來，他就着養病，一直住在醫院。
小傻子天天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他們說悄悄哥哥苦，沒了悠悠生活有多麽的不便利，也不知道怎麽的，一向傻兮兮的他，做了件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
他在某天清晨摸進了孟思遠的病房，蹲在地上，給自己的脖子套了一根狗鏈，把狗鏈一頭塞到了孟思遠手邊，只要孟思遠醒過來，就能摸到。
悄悄哥哥失去了悠悠，沒有了眼睛，那麽小傻子就來當他的悠悠，當他的眼睛。
塗靖屹走出去後，嚴喻簡單和他說了兩句，就放他進場景準備開拍。
這一幕不像剛剛的那樣傷人，情緒平和許多，甚至溫情滿滿，是塗靖屹在這部劇裏非常喜歡的劇情之一。
在劇本上，這一幕劇情，小傻子需要和孟思遠出現在一個場景裏，但是這裏的後半段雙人鏡頭，早在一個半月前就已經拍好了，孟思遠的單人鏡頭也早已在那時完工，現在算是塗靖屹補他當初沒拍的單人鏡頭。
劇情不難，塗靖屹拍得很順利，半小時後拍完，他今天的工作正式結束，可以在下午三點回酒店。
剛想說今天可以早早回家和賀老師溫存，丁小園就抱着手機，跑到了塗靖屹面前，臉色焦急。
“小祖宗，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