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為了迎接許家的新成員,第二天一大早吳秀芳就撺掇着林鲶去超市買一應用品,疫苗之類的事情都已經辦過了,剩下要置辦的就是貓糧貓爬架之類,吳秀芳多年前養過一只大狗後就也沒養過寵物,這次意外得到一只貓,既然有了那就得養好。
貓糧牌子是按原主人家裏大貓吃的去買的,現在泡泡已經可以吃貓糧了,吳秀芳在超市沒找到這個牌子,于是去網上搜了下,好家夥,比人吃得都貴。好歹是住北京二環,還有出租的房子在四環的人,吳秀芳一口氣下單十來包,每個口味都給泡泡來了種,剩下的能買到的都在超市置辦了,順便帶了點日用品回去。
許之圳和許南凱出門溜貓,許家成在屋子裏做飯,順着胡同溜達一圈,見着鄰居了都打個招呼,許之圳笑眯眯的,抱着貓貓比誰都高興,路上還遇到了一個同胞的兄弟,主人帶着它在門口曬太陽,也是和許之圳家相熟的老朋友了。
他和老太打個招呼,讓兩只貓也打個招呼聊聊天,泡泡上去扒拉人家,雖然是同胞生,性格卻不大一樣,對方叫雪梨,嬌憨的瞥泡泡一眼,又趴下在了老太腿上,阖眸不問世事了。
泡泡茫然,喵喵喵幾句,只得回頭扒拉許之圳,看上去怪委屈的,許之圳笑得不行,哄着她走了。
走着走着快走回家了,許之圳眼尖突然發現一家格外不一樣的四合院,坐落在他們家不遠處。講來也奇怪,之前居然沒有發現過。之所以說是不一樣,是因為這邊四合院大抵相同,抛開自家住和出租的,就剩閑置不用的,基本都很好區分。
因為是四合院,繼承老祖宗傳統,加上住在老北京牆根下的各家各戶鮮少有用心打理四合院的,最為常見的就是幹淨清爽類的,院子裏種種草養養花,老頭老太溜着鳥或者養條貓狗,一眼望去只覺濃郁的生活氣息,炊煙袅袅,也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理想生活。雖然北京是座高速發展的城市,節奏極其快,但很奇妙的就是老與新的碰撞,既有棟棟在太陽下閃着金光的高樓大廈,也有巷裏拐角冒着熱氣的小院子,皇城腳下,高樓旁邊,就是長而窄、彎彎繞繞的胡同。
而這家院子奇特就在……毫無生活氣息。因為無論是自家住或是出租房,最大的特點就是擺脫不了的生活氣息。其中曬衣服是不可避免的,還有幾乎每家每戶都會曬的臘腸臘肉之類,大戶人家往往能曬滿一條長廊,看上去紅紅綠綠,格外氣派。
而這家,一眼望去只覺漂亮精致。映入眼簾的是各色各類的植物,最耀眼大抵是那一株傲放的紅梅,甚至還有一個沙發秋千,擺在層層植被中間。而院子正中間,擺了一張石桌,還有旁邊四個擺放整齊的石凳。或許是冬季,植物顯不出多少生機,只有隐隐蔥蔥的盎然綠意,大部分還是收斂着等待春來。
太過詩情畫意,反而和周遭生機勃勃的生态圈格格不入。
許之圳搗搗許南凱,“這誰家啊?還是什麽網紅店之類的?”
說完對上許南凱同樣茫然的臉,他突然想起來許南凱只會比他更不清楚,于是作罷,回家了杵廚房門口喝水時問了嘴許家成。
許家成炸着小黃魚,“嘿”了聲,“那家啊,怎麽才發現,這家搬來也有小半年了吧,就住了個老太。巧了,就是泡泡那家,泡泡原來就那家的貓。”
許之圳“啊”了嘴,抹嘴放下水杯,“原來是這家啊。”
許家成關了火,把炸得金黃脆嫩的小黃魚撈出來,說,“這家老太也不是個普通人,你姐去做客了一次,說很是不一樣嘛,裏面裝潢得可好了,外面可看不出來,又精致又實用的。也是個不差錢的,這邊的房子放了多少年了,只是因為想了就回來住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了,說是看心情吧。”
許之圳倒是見怪不怪了,“咱這哪裏缺有錢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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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北京胡同裏住的人多,但不代表都是有錢人,但也不代表沒有有錢人。長長彎彎的一條胡同,又能延伸至八方,其中住了形形色色的人,或許一輩子都只會是擦肩而過,哪知對方是何身份,是何地位。
許之圳從小在這長大,最懂的道理大抵就是這個。
小時候和同學說,我家住在胡同四合院裏,同學都紛紛羨慕,羨慕家裏肯定很有錢。許之圳也懵懵懂懂,确實家裏挺有錢,想要的什麽除了太大件的,基本都沒委屈過他。他也就這麽以為,住在這的都和他一樣。後來才知道,哪裏一樣,祖輩的房子傳下來,後輩出落得卻參差不齊,但哪有人舍得賣掉,也就繼續住着,在北京城裏茍且過着慢悠悠的生活。
後來許之圳也想過,或許當時的想法也不一定是錯的,畢竟在這,關于“有錢”這個概念本身就很模糊。什麽算有錢,多少錢算有錢,又有誰知道。
反而吳秀芳和許家成在胡同裏住了一輩子了,看得比他通透得多。鄰裏交往的是人心,哪裏是錢不錢的。
他也就收斂了打量人的心思,安安心心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而現在,許之圳接收了剛送貨上門的天貓快遞,滿滿一大箱子的貓糧,他和旁邊惶恐茫然圍着一箱貓糧的泡泡對視一眼,笑着嘆口氣,把泡泡抱上箱子最上面的貓糧袋子上。泡泡年紀雖小,但骨子裏的貴族氣質已慢慢彰顯,随便凹個造型就是一副高冷生人勿近的樣子,許之圳對着泡泡連拍幾張,泡泡面不改色,還撐了撐前腿,揚頭看着許之圳。
拍完照,許之圳把泡泡連着箱子拖進雜物間,翻了翻,拿出一袋貓糧放在泡泡的貓糧碗附近,然後抱着泡泡去督促它解決生理問題。
泡泡之前養得不錯,許家成說之前送去過貓貓學校,上了十來天的學,基本學會上廁所,除此之外就是教導不一樣随地大小便,養成只能在貓砂裏解決的習慣,基本就可以畢業了。貓貓不像狗,可以說是個生下來就是享福的動物,沒人能逃得過它的誘惑。
許之圳邊想着,給泡泡用濕巾濕巾擦完毛,又用紙巾擦一遍,然後帶着它去院子玩。
沒多時就等來了大包小包回來的吳秀芳和林鲶,他看着袋子裏一堆貓玩具、貓爬架,還有小衣服,一時陷入沉默。
吳秀芳沖泡泡伸出懷抱,“乖孫孫,快來奶奶懷裏。”
許之圳蹲在長廊上,托着腦袋,嘆口氣,滿是哀怨的,“我本來自認是泡泡爸爸的,看來只能說平輩了。”
林鲶笑出聲,伸手敲他腦袋,“你啊你。”
雞飛狗跳的,泡泡就這麽提前添置了過年禮物,吳秀芳特地收出來客廳一隅,作為泡泡的玩耍區域,貓爬架安上,玩具都放在小箱子裏,屯的貓砂和貓糧放在雜物房,小衣服挨個試了後就扔去洗衣機清洗了。
許之圳坐在沙發上和許家成一起看金庸,旁邊吳秀芳和林鲶坐在地上逗泡泡,他望着電視裏的蘇有朋,提前感受到了下崗再就業的緊迫感。
飯前,他把泡泡的照片傳上朋友圈,還給配了粉紅濾鏡,吃完飯一看,果然一堆點贊,都在祝賀許總有貓了,是個大老板了。
許之圳統一回複感謝感謝,歡迎改天來家裏看泡泡妹妹。
回完就抱着泡泡午覺去了,一覺睡醒,發現謝北找他,點開一看,居然看見了一只和泡泡神似的貓。
————你朋友圈那個是你家貓?
————和我家這只好像啊
許之圳認真點開放大,有一說一,是真的像,看起來比泡泡大了不止一圈,看上去高傲又冷漠,漂亮的綠眼珠輕蔑看着鏡頭,柔順發亮的白色毛,看上去就極其好撸。
許之圳看了眼,又看了眼泡泡,把手機放到泡泡身邊對比,靠,真挺像。
他打字回複。
————這我家新來的隔壁送的貓說生了好幾只主人養不過來就送給鄰居了
再無音訊。
直到晚上才等來謝北的消息,是一條語音。他正和泡泡培養着新型兄妹感情,看見消息彈出來趕緊點開。
不大的房間裏,謝北的聲音瞬間占據了空間,微微沙啞的聲音,漫不經心的笑意,不知名的痞帥氣,居然能透過短短語音傳來,像是砂紙磨砺過般,又像是紅酒暈染過,還有不容忽視的背景裏呼嘯的北風,他笑,“真巧,我們家翡翠前陣子剛生了一窩貓,你說,我們不會是鄰居吧?”
無由來的,許之圳心髒跳了一下,緩緩的,又跳了一下。
泡泡蹦過來搶他懷裏的球,見他沒動作,又跳着跑走了,自己玩球去了。獨留茫然失措的哥哥在原地捧着手機,和砰砰亂跳的心對峙,質問一個語音而已你他媽跳什麽沒聽過謝北說話啊。卻又不争氣的紅了臉,試探着想再點開聽一次,萬一真的只是抽抽了呢。
同一遍語音又在房間上空飄蕩,許之圳捂着心髒,倒在牛奶軟毯上,放棄掙紮。
他支支吾吾磕磕巴巴,摸着發燙的臉,明明毫無邏輯,但隐隐知道原因。
不知道哪裏傳來甜蜜的砂糖味,白色透明的單層窗簾透過外面皎潔的月色,落在木質地板上,和他露出的一寸腳踝上,比屋裏的橘黃燈光還要溫柔。
許之圳躺在毯子上,抱着手機,想一又想,咬着下唇,打字。
————可能吧?
————你什麽時候回家回北京的家?
這下謝北換了打字,說,明天晚上。
————今天最後錄制了,忙了十天了,後天就小年了,要陪奶奶
雖然謝北不說,但許之圳能從抖音無間歇的視頻裏看見謝北出現在各個地方,雜志拍攝廣告拍攝,各色的路透視頻應有盡有。
離開了學校的謝北,脫離了黑色央戲長襖的謝北,在手機拍攝下,顯得格外不一樣。
與其說是陌生感,不如說是新鮮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許之圳覺得,這無從探究,也是這才更有魅力。
他趴起來,回了條語音,笑着說,“那祝你早點收工,回家陪奶奶過年。”
至于是不是鄰居的事,許之圳只笑,轉眼忘到腦後,要有這幾率他可真能去買彩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