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年一早,吳秀芳殺雞宰鴨,林鲶從門口掏了串臘腸進來,許家成樂呵呵提着新鮮的魚,許南凱和許之圳蹲在旁邊帶着泡泡看他們籌備小年夜飯,吃完早飯一個個都舒坦得不行,開着門,就着照進來的太陽懶洋洋享受着年假的惬意。

想到什麽,許南凱轉頭和許之圳說,“你陳叔的戲還在北京拍,過年咱去拜個年。”

許之圳自然不能反駁,只好點點頭,一想想居然還有點緊張,像是回到了小學老師抽查作業的時候,又期盼着老師給個優又害怕做得不好被罵。

他抱着泡泡對着太陽做鬼臉,懶漫的蹲門口。

小時候家裏養了條大狗,叫可樂,是吳秀芳起的名,是路邊抱來的小奶狗,标準的中華田園犬。這條大狗陪伴家中多年,一直養到老死,站起來有一米多,比當時的許之圳還高。不過大狗陪了十來年,在狗裏算高壽的了,也還幸運,是自然老死的。那時許之圳印象還不深,後來許家成說他才漸漸有印象。因為可樂陪伴家裏十來年,一朝故去,吳秀芳很是難過了一陣,之後家裏都沒再養寵物。這次養泡泡也是意料之外,既然遇上那也是緣分,也這麽多年過去了,吳秀芳咬咬牙,也就接回來養了。

短短幾日,泡泡成功俘獲人心,成為家中一标志性貓型挂件一枚。

他們家的小年夜飯是晚上吃,中午只随便解決,吳秀芳做了炸醬面,深受全家好評,吃完一個個都回房小憩了,許之圳打完一局游戲後已經過了睡意,出門看見窩在沙發上舔毛的泡泡,順手撈起,戴上圍巾出門轉悠。

午後的胡同格外安靜,不知道是不是都進入了沉睡中,安靜得仿佛一點風吹草動都聽得一清二楚。泡泡環在他肩上,一人一貓慢吞吞在胡同裏散步,他戴上耳機,聽着純音樂,不再去想事情,徹底放空。

也不知道怎麽轉就轉到了胡同口,外面是車來車往,正對面就是座高樓,鳴笛聲彼此起伏,回過神就是靜谧的胡同,安靜又祥和,兩者意外的融洽,神奇又自然。

他對着來往的車流笑笑,轉過身,繼續往裏走。

耳機外傳來停車聲和響亮的關門聲,他對着上空燦爛太陽打出個大大哈切。居然逛困了,正好回去睡覺。

他踢踢踏踏走回去了,謝北剛剛下車,拎着倆大箱行李,沖駕駛座上的年能靖大大揮手。路邊不宜久停車,年能靖一踩油門,很快離開。

他隔着口罩吸了口冷空氣,把鴨舌帽壓低了些許,轉身往裏走去。

熟悉的路,直行,第二個路口左拐,走到第一個路口就能看見那個滿是綠蔭的四合院。他挑眉,居然又新裝了一個秋千,一把年紀了,也真不怕摔着了。

四合院院門沒關,他推開門進去,安靜得很,一點動靜都沒。

他垂眸,提着行李箱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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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裏面是幹淨的木質地板,上面鋪了厚厚一層毛毯。壁爐裏的火燒得正旺,木頭噼裏啪啦響着,頭上的燈昏黃,散發着幽靜的光。他拖下鞋子,換上棉拖,把箱子拎進去。

客廳沒人,順着走到另一間房,窗明幾淨,老太太在窗前躺在美人靠上看書,一只貓乖巧伏在膝上,雍容華貴,漂亮的綠珠子倒映着窗外的成片的綠意。老太太年歲不淺,縱使保養再好,眼角的皺紋也藏不住,饒是歲月優待,也免不了侵蝕的痕跡。雖是在家,身上也穿着一套白色西服小套裝,屋內暖氣開得足,光着腿也不嫌冷,在大片的陽光下享受着安寧。

謝北摘下口罩,開口時有了淡淡笑意,“奶奶。”

黎盛靜循聲望去,笑起來,放下書坐起來,“回來了?”

他“嗯”了聲,在旁邊挂衣架上依次放下口罩和帽子,脫掉羽絨服,裏面是貼身的馬甲,同色的連帽衛衣,下面是白色工裝褲,一邊一個的大口袋占據視線。

黎盛靜半帶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這穿的什麽?“

謝北有些無言,“工作剛回來,工作室搭的。”言下之意,這可不關我事。

黎盛靜直言,“沒眼光。”

謝北失笑,“可貴着呢,大幾千的。”

她長長嘆口氣,“這都什麽衣服。”

黎盛靜當年在外學的就是服裝設計,回國之後依舊在做這行,在時裝圈風風雨雨多年後幹不動了,就轉行去雜志社,她一向是清閑的性子,盛邀之下也只是當了個挂名副編,平時提攜新人順帶審稿罵人。

來北京也是一時興起,上海呆膩了,又想着北京那口味,左右尋思着也沒什麽事就來了。不過比較起來,北京的日子實在是清閑得多,胡同裏也沒什麽雜七雜八的事,她就成天約着隔壁老太去喝茶搓麻将,本來心動去學學廣場舞,一看又要買衣服還要買耳機的,放棄了,結果路上碰到花鳥蟲市場,買了只貓陪着過日子。

她笑眯眯,“累不累啊工作,怎麽樣?”

謝北也跟着長長嘆口氣,躺倒在一邊,“您是退休了,我這工作之路還遙遙無期吶。”

黎盛靜網上沖浪多年,從bbs到天涯論壇貼吧再到微博,每一步都緊跟時代潮流,她追星都時候謝北都還沒出生,聞言笑,“那可不,你才多大,偶像的工作是要麽就是昙花一現,要麽就是一輩子,你想要哪個?”

他撓頭,“肯定是一輩子啊,但是也太累了吧。”

她卻笑,“這個職業本來就算是相當暴利的一行了,得到得多,付出自然就不能有怨言。”

謝北自然知道這個,只是偶爾想想還是忍不住抱怨罷了。又想,“對了,今天小年呢,吃什麽吶?”

突然警惕,“不會又是外賣?”

黎盛靜無語,“不是外賣了,我們出去吃。”

謝北,“………………”

他早該知道的。

黎盛靜倒抱怨起來了,“這個保姆做飯不怎麽合我胃口,上海菜做得也不标準,北京菜也不地道,要不是這幾天換不了,我可真不想見到她了咧。”

謝北看了眼外面明媚太陽,突然想起什麽,問,“那過年……吃什麽?”

黎盛靜飛去個媚眼,笑得歡,“喜歡哪家的菜,我去訂年夜飯。”

謝北再次陷入沉思,“我現在走來得及嗎,年哥可能需要我。”

“你說說奶奶也不會做飯,你也不會,那咱們怎麽吃,還不得出去吃?”

他沉思,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下一秒他又揮手把它撲滅。幾率也太小了點,再說……他将目光移到旁邊懶洋洋閉着眼睛曬太陽的翡翠,又忍不住有些質疑自己的想法。

他移開話題,問,“奶奶,翡翠不是生了一窩嗎,都去哪了?”

黎盛靜掰着指頭數,“送了三個,還有個小夥子,不知道溜哪去了。”

“都送給了鄰居?”

黎盛靜瞥他一樣,一臉理所當然,“對啊,不然送誰。前面和我經常喝茶的張太,和我逛公園的孫太,還有那邊做飯特別好吃的吳太。”

謝北摸摸腦袋,他好像也不知道許之圳家奶奶叫什麽來着。

算了,他又躺下來當鹹魚,“晚上去哪吃。”

“那邊一家私房菜,很好吃,我問了今晚開業。”

謝北表示OK,随即阖眸小憩,沒一會就睡着了。

黎盛靜摸着貓,又拿起書,靜靜看起來。

小年夜,胡同裏家家挂起燈籠,紅彤彤的格外喜慶,路過每一家都有不一樣的菜香傳出來,謝北都快走不動路了,委屈得不行。

他拉着黎盛靜問,“奶奶,為什麽他們都有一樣的紅燈籠?”

黎盛靜掃了眼,格外淡定,“居委會送的。”

“那我們家呢?”

“懶得挂。”

謝北:“………………”他尋思着這日子呆不到過年他就得氣着訂機票走了。

講起來也好笑,他其實本來性格也算挺粘人的,在沒出道前日子是天天跟着黎盛靜鬼混,家裏父母都忙着工作沒人管他,于是硬生生被黎盛靜氣得逼成了個冷淡的挂,整天都在無語和茫然中無法自拔,出道後東奔西跑,加之公司給了人設要求營業,他勉強又回到了之前的活潑性格。這些年在外面也算是收斂自如了,不過一遇上黎盛靜還是不行,經常像小時候一樣不由自主去粘她然後被怼得無語氣成河豚再默默離開。

好歹晚飯着實可口,私房菜環境優越,屋內小橋流水假山自成一體,包間隐在屏風後,陣陣輕煙圍繞。

吃完飯又走路回去,謝北還是第一次走在晚上的北京胡同裏,又正逢過年。估計是晚飯後,街坊鄰居都出來散步,老頭老太攙着走着消食,在隐隐呼嘯的北風裏堅持老年人最後的倔強。還有放了假的小學生,嘻嘻哈哈你追我趕的跑着,歡聲笑語倒不刺耳,反而親切。還有形單影只的年輕人,只看到寂寞的背影……

他後知後覺覺得眼熟,再想看過去時,已經沒了人影。

他默默收回腦袋,跟上黎盛靜的步伐回家,還想着剛剛看到的背影,真的很像……很像許之圳,而且脖子上還窩着只貓。昏黃燈光下看不清,只看到模糊的蓬松的毛。

回到四合院,許之圳把泡泡送給許家成去洗澡,自己回房換了睡衣窩在床上剛準備打游戲,突然謝北對他呼視頻電話,吓得他手機直接摔地上。

再撿起來時候電話已經沒了,幸好屏沒壞,許之圳擦了幾遭确認屏幕的完好無損,然後才點開屏幕看發生了什麽。

謝北又呼來一個語音電話,許之圳找了圈耳機,塞上後才接通。

耳機裏傳來淺淺的呼氣聲,謝北的笑音傳過小小的耳機,穿過電流,傳到他耳中。

他說,“嗨,小年夜快樂。”

許之圳也忍不住笑,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小年夜快樂。你到家了?”

他“嗯”了聲,“剛出去吃了飯。”

許之圳失笑,“小年夜耶,你奶奶沒燒飯?”

謝北無奈的笑,走到窗戶前,正好對着那個白色秋千,“她不會做飯,又嫌棄保姆做飯味道不好,這兩天又換不到新的,只好天天外賣和下餐館。”

許之圳抱着抱枕坐到窗前的榻榻米上,盤腿坐着,仰頭看着漆黑泛着藍的夜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那也太慘了,小年诶。那過年怎麽辦,也出去吃嗎?”

“嗯,她是這麽計劃的。”

“害,太慘了也,你爸媽又不在,還真是……只能和你奶奶過。”

謝北揉揉臉,整個人靠到玻璃上,鼻子擠着臉,一起映在光滑的玻璃上,“這有什麽辦法……對了,你家今天吃的怎麽樣?”

說起這個他來勁了,“今天我姐下廚,可好吃了,油焖大蝦,啤酒鴨,紅燒雞仔,還有可樂雞翅辣翅拼盤,臘腸焖飯,還有什麽……還有都是小菜了,不值一提,但真的好好吃啊好久沒吃啤酒鴨了……”

他越說越饞,深深嘆口氣,“這個冬天我肯定得長胖了。”

謝北含笑道,“那可不,按你這麽吃不肯定會胖。我回來路上看到好多散步遛彎的呢,看着就冷。”

他争先搶答,“我也去遛彎了,帶着泡泡出去轉了圈,結果太冷了轉一半我就回去了。”他躺下去,“泡泡扔給爺爺去洗了,我回房休息,這兩天還得去跟着買年貨。”

謝北得到關鍵信息,心滿意足,剩下的就放松下來随便聊聊,無所事事兩個大男人煲電話粥居然煲了一個小時,手機沒電提醒時許之圳吓了一跳,差點沒跳起來。

謝北聽到聲音不對,問怎麽了。

許之圳總不能說我靠我倆居然聊了一個小時也不知道在聊啥,支支吾吾說爺爺叫他了,然後挂了電話去充電。

蹲在床頭,許之圳抱着臉琢磨,可真奇怪哈,奇怪得毫無道理。

他看了眼顯示百分之十的手機,托腮勾唇,緩緩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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