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第二場試鏡極其順利。
試鏡仍然在上一次的地方,只不過這次只有三個人和他一起。其中有一位是上次見過的,其他兩位都是新面孔,可見第一此試鏡其實來了不少人。
試鏡的內容大同小異,不一樣的是選角的人。
這次他看到了編劇姜超仁,因為打扮得過于邋遢,他險些沒認出來。除此之外,在上一次的基礎上又多了幾個人,一排坐着,一眼望過去只覺氣勢威嚴。
他表演完後,有人問了幾個問題,又讓他即興表演一下。其中就問到了他會不會說上海話,許之圳猶豫片刻,點頭,說,“會說,但不多。”
“哦?”對方是個上了年紀的女士,敲着筆蓋問,“看資料,你是地道的北京人,怎麽會上海話呢?是有親戚是上海人?還是小時候在上海呆過?”
許之圳搖搖頭,“不是,是經紀人讓我學的,才學了一個禮拜。”頓了頓,他又補充,“我覺得學得還行,不過挺難學的。”
氣氛一窒,随即有人失笑,怕是笑他老實。
提問的女士也忍不住扶額,轉了圈筆,在紙上沙沙寫上了什麽。
她最後說,“看你是個機靈的,不錯。”
出來後他才驚覺背後出了一身冷汗,上了車同陶川說後,兩個人都沉默。
陶川只搖頭,“是步險棋。”
許之圳癱在沙發上,是脫驚後的釋然,說,“我想了好幾種回答,還是決定用這個,賭一把吧。”
其實很微妙,因為這種事本來就不是密不透風的,他有陶川告訴他,難保別人沒有法子得知。如果要問,那估計就是所有人都問了。那他既然會,就該解釋他為什麽會。
是編個謊話說自己曾經學過,還是老老實實交代,兩者說出來結果大不相同。那一剎他大腦都有些空白,到底是真實的在選角老師們面前給出自己本質的反應,承認自己其實不會,但是有人告訴他去學,或是給個編出的借口,過了這一坎,往後也總是能圓謊的。
各有利弊,更憑運氣,去賭對方更喜歡哪個答案。
索性他賭對了。不過即使賭不對,如果對方提出質疑,他也想好了該如何巧舌如簧去辯解。
這倒是他第一次直觀的面對選擇,錯了可能就是出局。
手撫上臉,許之圳哀嚎,“娛樂圈真可怕。”
對啊,娛樂圈當然可怕。
陶川反倒失神,望着窗外怔怔的想。
娛樂圈仿佛面照妖鏡,真實得厲害。你紅,萬千人捧着你,你做什麽都是對的都是好的,自然很難去面對那些龌龊卑鄙事,因為大家在你面前露出的都是極好的那一面,上帝在你面前打開的那一扇窗只能看到朝起蓬勃的太陽,你恭敬,他也恭敬,傳出去其樂融融一片,還誇你人紅謙虛低調。你不紅,百般阻擾,無人重視你,你不過是個蝼蟻,為了搏往後的道路而彎下腰來虛心請教,俯首做人,企圖靠着自己的努力而攀上高峰,一覽衆人。而大部分人其實撐不到那個時候,或許是看透了自己紅不了,不如罷了。或是本就不是這麽個性子的,随意大膽行事,肆無忌憚的,若一直就這樣也就罷了,但若一旦走紅,被互聯網供出那些過往歷史,被有心者或者惡意翻舊賬的人拿出來一通細說,即便是沒這個心思也要被故意按着這個心思去說。
所以娛樂圈是可怕,不至于寸步難行,但成功者的路總是艱難的。
之所以許之圳現在還在為剛才試鏡的事後怕,原因不過是因為他還遠沒有到可以獨擔一面的時候。他只能任人挑選,也自然要承受那份任人挑選的恐懼和擔心。
誰也不會喜歡這份感受。
路面寬闊,車子一路無阻,行至市內才開始堵,而許之圳早已睡去,陶川怕他着涼,拿了小毯子蓋在他身上。
到家時正趕上晚高峰,幸好沒堵多久,小半截後就到了。陶川喊醒許之圳,把包遞給他,同他說晚上再與他聯系。
暮色降臨,許之圳看了眼天色,沖陶川點點頭,下車扣門。
車不宜在路邊停留太久,許之圳一下車就開走了。背後是靜谧的胡同口,面前是喧嚣的車水馬龍,天邊是一抹斜陽,泛着深邃的紅,大片暈染的紫色天空,還有漂浮的雲,都懶懶挂在天際。
許之圳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吳秀芳早上就得到許之圳晚上回來的消息,一大早就去趕市集買菜,折騰了一下午搗鼓出一桌菜,正好趕上許之圳回來,笑着門口迎他。
同迎他的還有泡泡。泡泡長大不少,倒真是像極了翡翠,只不過沒它冷豔,多了點憨傻的氣質,不過在許之圳眼裏都是極其的可愛。
他摟着泡泡去吃飯,沒吃幾口泡泡就一躍而下,表示不稀罕他的摟孩子式抱貓,但為彰顯它還記得這位鏟屎官,于是施舍的窩在他腳邊舔毛。許之圳無奈也無法,繼續邊吃菜邊應付着吳秀芳熱情的夾菜,還有各色八卦的詢問。
談及拍好的電影什麽時候上映,許之圳掐指一算,才恍然現在都五月了,如果順利……風月快了。
至于逃殺,起碼得是明年的事了,急不來。
回憶起當時在劇組的生活,仿佛隔了半生,他多少懷念,于是安慰自己,萬事都急不來,好好珍惜現在輕松的生活吧,指不定以後想過都過不到了呢。
許是一語成谶,許之圳成功收到了第三次試鏡的消息。
這次只給了一個片段的劇本,通知得極快,簡直光速,第二天就通知了,準備時間也只有兩天,許之圳請了一節晚課的假去試鏡的。
從正式接觸這個劇本到現在,也有半個月了,許之圳終于如願以償見到了鐘珂忻導演。
這次像是大籮筐式的試鏡,各色演員齊聚于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又些微臉盲,導致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幾個人同他一起進入了角色吳安的三輪試鏡中來,于是只好捧着劇本安心在角落裏準備。
不過這次的試鏡地點換了,準備室變成了一個大休息室,裏面一直挺吵的,浮着燥氣。因為人多又雜,大家好像和自己一樣,都不是很熟悉身邊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競争壓力大不大,一下子就慌了,有的人幹脆不看劇本,拉着旁邊人聊起天來。特別是還有一兩個人,長得不錯,一看樣子就很自信,氣勢極足,大聲地同身邊人說話,絲毫不怕外露,言語間似乎都是肯定能把這個角色拿下了。
許之圳只聽了附近一個姑娘幾嘴,覺得也聽不出來什麽,幹脆帶上降噪耳機不管不問,一心只看劇本。
等心無旁鹫試鏡完,許之圳剛打算出去,沒想到對方抛下一顆重彈。
是坐在最中間的鐘珂忻說的,他很正式的宣布,“恭喜你,拿下吳安的角色,後續事宜會和你的經紀人讨論,現在還有什麽疑問嗎,可以直接提出來。”
什麽叫如願以償,許之圳是體會到了,卻沒有體會到心花怒放。只是愣了片刻,略有疑惑的問,“請問……這輪面試一共有幾個人來試鏡?”
鐘珂忻沒說話,旁邊很面試的一個人倒笑了,“只有你一個。”
“啊?”許之圳蹙起眉,試探的問,“可是……不是說試鏡有三輪嗎?”
對方沒打算藏私,很快回答,“誰和你說有三輪試鏡的?”
他看着許之圳漸漸明朗的神情,爽朗的笑道,“其實外面現在在準備的,可以說幾乎都是已經确定下來的人了,不過裏面還參雜着幾個來迷惑視線的,想讓你們緊張緊張,看下狀态怎麽樣。”
許之圳嘆服,他們真夠絕的。
“可是……萬一沒沉住氣,表演砸了呢?”
“那就沒辦法了,換下一個人來呗。”
許之圳離開後便和陶川說了這個消息,陶川很高興,還沒上車就打算着一會去吃夜宵,問許之圳想吃什麽。
他說都可以,陶川安排就好。
等路上時,許之圳才把自己的想法同陶川說了。
陶川顯然一驚,半天沒說話,等車都快開到大排檔了才摸着心口喘氣,“真的嗎…那也太吓人了…”
許之圳也被弄得心涼,嘆氣說,“上次問我上海話的事,也就是試探。要是我說了謊話,可能就算表演再好,也不可能走到這次了。”
陶川也說,“今天也是,我當時也覺得那個大休息室怪怪的,試鏡的地方,還真沒見過這麽吵的,現在想來居然是他們故意的…居然還安排了人在那裏擾亂氛圍,也真是…夠聰明的。”
“還有,”許之圳努力回憶,“每次試鏡結果下來都有一個禮拜的時間吧?反正等得都挺久的,我也習慣了。這次居然兩天就通知試鏡了,我還有點疑惑,只解釋可能是趕着定角色吧。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如果我沒成功,那麽他接着通知後面備選的演員過來試鏡,對方也不會多有疑惑,畢竟按照他們通知的正常時間來說,還不到七天,可能是結果還沒下來,也不必着急。”
越琢磨越覺得這個劇組夠厲害的,光試鏡這就挖坑不少,許之圳一顆略有躁動的心都快徹底涼了,不過陶川接受度很高,拉他下來到大排檔堂廳坐着,穿堂風從後門穿過來,卷來初夏的微風,還有烤串誘人的香氣,還能聽見啤酒搖晃的聲音。
好美妙的夏天。
陶川看出他像是驚吓後的疲憊,開口安慰他,“……所以能堅持下來,都是你的本事。別想太多,這個劇組……應該也有原因才這麽做的。”
聽這話意思不對,許之圳本來懶散靠着,聞言問她,“什麽原因?”
陶川本來就是安慰安慰他,也沒想多,被問了反而一愣,聳聳肩,“可能是……陣容比較厲害?這個片就是本着拿獎去的,挑演員也都是盡量拔尖的挑,自然要求更加苛刻。”
說起這個,許之圳想起來,他還一直沒有搜過關于這個電影的資料。按它現在已經在招演員的階段,那網上應該已經有相關的小道新聞了,比如定下哪幾位主演,比如題材怎樣……
這段時間因為有些焦慮,他自己主要花時間在準備試鏡上,反而上網時間少了,加上不怎麽好奇主演是誰,一時也沒想起來去網上搜搜。
陶川一個電話把有空的幾個工作室員工都喊來一起吃烤串,算起來也來了□□個了,嗷嗷以待準備着烤串上來,還有人拿着酒杯樂呵呵直接祝許之圳試鏡成功的,許之圳也都揚起笑容,爽快的幹一杯予以回應。
好不容易應付完一輪,烤串上來不少,大家開始吃烤串,他反而能有空閑,拿了一根羊肉串慢慢吃,同時在搜索框裏打下“一個男人”。
最先跳出來是一條熱門微博,轉評都有幾千,只寫了一行字。
“謝北,潘高明加盟鐘珂忻指導、姜超仁編劇電影《一個男人》”
時間是半個多月前。
許之圳差點沒把手機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