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酒吧內折着彩色的LED燈光，照在夏禾的面容上，随意披着的栗棕色長發也被映得斑斓變化。沈時擡擡頭，淡淡掃了一眼玻璃杯中乳白色的液體。聽着夏禾開口

“怎麽？防備心還是這麽重？”

夏禾的聲音很好聽，每停頓一處都帶着慵懶勾魂的尾調。她眯着細長的眉眼脈脈瞧着沈時，眼梢處挂着絲調笑。輕笑了一聲，扭開自己黑色真皮斜挎包的扣子，在包的內夾層摸出了身份證，遞到沈時面前。

“中國合法公民，不會害你。”沈時偏偏頭，依舊沒有碰杯中的牛奶。夏禾拉開旁邊的椅子，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懶散地靠在吧臺，纖長的兩指撐着半偏着的腦袋，紅唇輕啓，喚了一聲“沈時。”

沈時聽見夏禾叫自己的名字，警惕的又瞧了她一眼“你認識我？”

夏禾的眉眼漸漸彎了起來，秋水明眸，酒吧內的光流轉在其中。沈時多年後依舊記得在學生時代，除了衛清，還有一個突然冒昧闖進自己生活的人，此時正笑得像個妖精對自己說“因為我是仙女，特意派到你身邊來的仙女。”

看着沈時漸漸蹙起來的眉宇，夏禾只好收起了調笑道“小正經，其實我是你輔導員向深的朋友，要是不開心想喝酒，這裏不适合你。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酒館，風格很棒。”

夏禾試探着提議，對于沈時她克制不住的想要接近。看見她現在壓抑着難過，總是想要伸手試圖撫平她緊皺的眉宇。

而此時沈時的手機被震動，那是她設置給衛清的消息強提醒。無視了坐在身邊的夏禾，掏出手機查看衛清發來的微信。

“我今晚晚點回寝室，如果阿姨查寝幫我一下。愛你！φ(>ω<*) ”

沈時目光望向酒吧歡舞的景象，眼底卻是寂寥的空曠，似乎什麽都看進去了，又似乎什麽也沒看進去。最後又看了一眼夏禾，撩了一下耳邊垂下來的碎發。眼睑向下覆着，打出了一片陰影，蓋住了一閃而過的晶瑩，聲音聽不出情緒開口道“好。”

将夏禾的身份證還給了她“随意給陌生人看身份證，很不安全。”說完站起身子，徑直往酒吧外面走去。

夏禾也站起身，聽見沈時說的這句話，踩着高跟鞋的腳踉跄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瞧了一眼沈時，要不是她當初看見過沈時的信息，打死也不相信眼前這個老成的小孩竟然才21歲。

将身份證放回包內，小聲嘟囔了一句“小正經。”

就在夏禾說完了這句話後，走在前面的沈時突然适時轉過頭瞧了她一眼。夏禾心中閃過一絲慌亂，難道她在背後說壞話被人家抓包了？然而沈時只是略略帶着疑惑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夏禾抽了抽嘴角，捏着拳頭歪着腦袋，扯出了一個笑意，從牙齒中擠出兩個字“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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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的眉頭又蹙了一下，只是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很眼熟，似乎見過，可又記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不過這麽精致妖孽的一個人就算見過也會有印象的。那就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吧……

出了酒吧的大門，由夏禾稍稍走在前面領路。外面的天已經朦朦胧胧得泛着深藍，橘黃的路燈庇佑了一小方光明。沈時與夏禾的影子走在路燈下，先是在背後拉長又慢慢變成一點黑，最後又跑到前方逐漸放大。

夏禾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風衣裏面是半領的黑色針織衫，袖子被挽到小臂，露出潔白的皓腕。下面則穿着修身的黑色八分直筒褲，配着一雙黑色高跟鞋，肩上挎着個金屬鏈子的斜挎包。僅僅被燙了發梢的栗棕色長發随着夏禾的走動而起伏，微微帶着涼意的風吹動衣擺帶出一片馨香。

而沈時則穿着一件簡單的灰綠色薄大衣，高挑的身材完美的托起了大衣的淩厲感。同樣一條簡單的黑色修身褲更襯出了完美的腿型，最後是一雙平底帆布鞋，打扮得依舊禁欲滿滿。

大約走了十分鐘左右，夏禾停了下來，沈時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一處被兩邊石牆圍起來，石牆上貼着青瓦，一棵粗壯高大的老楓樹立在眼前。此時楓葉在夜間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斑駁的樹影被路燈照着黑斑灑在地上。夏禾帶着沈時繞過楓樹，沈時這才看見挂在牆上的木牌，上面寫着一個‘酒’字。

頗有些古樸的木門向外敞着，若是不注意那個酒字，定然會誤會這是哪家的四合院。而且這家酒館就設置在A大附近，可這麽多年A大的學生卻很少有人發現它，可見它隐藏之深。

夏禾領着沈時走進院中，這時沈時又發現了一個熟人。自己的輔導員，向深。此時向深正坐在庭院中品着酒，看見她們二人走進院子，放下酒杯微微回了個笑意。

沈時略帶探究地望向夏禾，夏禾則竊笑着開口“我說過，我和你的輔導員是朋友。這家酒館也是我們一起開的，你不用擔心是黑店。”

向深對于沈時的到來并不感到意外，起身又擺了兩盞酒杯，在杯中倒滿了酒，這才走到屋內收拾酒具。夏禾領着沈時坐到石桌前，将斜挎包放到了一邊，以眼神示意沈時嘗一嘗這杯中的佳釀。

夏禾也舉起酒杯輕輕嗅了一下，驚喜得眉梢一挑，沒想到竟然趕上了向深陳了三年的桂花釀，不過這酒的度數可不低。喝盡杯中的酒，夏禾又往沈時的方向看去，沈時此時剛剛飲完。眉頭緊緊鎖着，捏着酒杯的指骨泛着白。這是她第一次飲酒，只覺得自口腔到胃中都陣陣發熱。

夏禾輕笑出聲，又為自己與沈時斟了一杯酒。沈時再次一飲而盡後，連帶着眉眼都存了些許微醺。

夏禾則雙指撐着腦袋，眯着眼睛欣賞起沈時熏紅的面容開口“酒是很奇怪東西。不喝的時候，你會覺得它是瓊漿玉露，可喝到嘴中又驚覺它的苦烈。”低下目光，捏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經心地旋轉把玩着，又接着開口“你難過的時候，就會覺得它是忘川水，以為喝了它什麽煩惱都會忘記。可它只會讓你眩暈、燥熱、興奮，該忘記的事一件也不會忘。”

沈時目光有些迷離，疑惑地看着夏禾，不明白她對自己說這些做什麽。

夏禾輕嘆了一口氣，拿走了沈時的酒杯“酒你想喝，也喝過了。可是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借酒消愁、酒後亂性這一說。有的只是酒壯慫人膽，找個借口哭出來、傾訴出來而已。”夏禾望向沈時的目光又多了一份心疼“可是你，就算是喝了酒也不願意傾訴，不願意哭，那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沈時怔怔地盯着夏禾半晌，目光也漸漸沉了下去，聽完夏禾的話，沈時眼底竟然帶了許多失落。而此時沈時的腦袋也越來越暈，越來越沉。雙手交疊，趴在石桌上睡了過去。

向深此時在屋內走出，看着趴在石桌上的沈時，對着星眸微轉，凝視着沈時的夏禾有些擔心地開口“你認真的？你們才認識多久？”

夏禾嘆出的氣息都帶着桂花的酒香，也趴在石桌子上，面沖着沈時輕柔地開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本來不相信一見鐘情的。可沒想到，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被她吸引了。本來以為不會再見，也沒奢求那麽多。誰知道竟然又會那麽巧，讓她再次出現到我身邊。向深，你說我不該争取她嗎？”

向深依舊皺着眉，糾結了許久，抿着唇勸道“夏禾，她什麽也沒說。你清醒些，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最好不要接觸她。”

夏禾斂下眉，坐直了身子，開口的語氣倔強得堅定“雖然向深你的直覺一向很準，可是我還是想試一試。”

向深聽着夏禾的話哽住，她就知道她不能這麽勸夏禾，夏禾性子倔，越不讓她做什麽，她就偏偏要去做。可自己剛剛因為夏禾一時激動，沒有控制住自己，這一下反倒是推波助瀾了一把。

“你自己看着辦吧，她這樣也不能回宿舍。睡在你那？”

夏禾背上包，笑着對向深開口“那有什麽不行？我那裏房間可多着呢，過來搭把手。”

向深看着夏禾這喜出望外的表情，不禁又開始擔心起了沈時，直言又道“她是我的學生，現在還醉酒。你別亂來！”

夏禾聽到向深的話，難以置信地望着向深“向深！我在你心裏就那麽龌龊嗎？趁人之危！？整整26年，我都一直守身如玉的好不好！”

向深聽言，又笑了出來“是是是，26年的黃花大閨女。誰能想到當初A大以性感著稱的夏校花，竟然是26年的單身狗啊！這突然到了春天，難免把持不住自己。”

“向深，你想死！”

“哈哈哈，別鬧了，先把沈時擡到你院子裏吧。這入了秋，又是醉酒，晚上吹冷風可容易感冒。”

夏禾聽言也不和向深拌嘴了，輕輕拍了拍沈時，沒想到竟然真的将她喚醒了，朦胧的睜着眼睛瞧自己。

“你學校宿舍關門了，先去我那裏睡一晚。”

沈時乖巧地點點頭，想要給衛清發消息可手機拿出來才發現已經沒電了。又想到衛清微信中的男人，眼神又落寞苦澀了下去。站起身子，腳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面，虛軟無力。不過盡管如此她依舊拒絕了夏禾的攙扶，強硬堅持着要自己跟着夏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