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時将自己關在屋內，濕漉漉的衣服冰冷的貼敷着肌膚。又涼又粘稠的觸感提醒着沈時，在雨夜裏，時時躺在垃圾桶旁邊的慘象。
屋外玄關大門又被打開，沈母剛從國外出差回來。放下傘，拍了拍身上迸濺的水珠，擡起頭就看見站在客廳發愣的沈父，疑惑道“老沈，你怎麽了？”
沈父像是洩了氣，揮了揮手沒有應聲。沈母踩到地上發現一片‘踏踏’的濕意，低頭蹙眉查看，正門口那裏滴着一灘水漬，并且一路延展到沈時的屋內……
四百平米的大平層，屋內整潔得過分幹淨，甚至鮮有人息。沈父沈母常年不在家中，沈時又不喜外人，因此保姆只在每日固定的時間來做清潔。甚至連做飯都是沈時自己親力親為，漸漸的也就練出來一手好廚藝。
“沈時淋着雨回來的？你沒去接她！？”沈母擔心沈時感冒，立即換了鞋子，期間還不忘斥責沈父。
“哎，別提了！”沈父一臉煩躁，身子一靠又坐回了沙發上。
“你就倔！沈時要是發燒了，你也滾出去吧！”沈母換好了鞋，走到沙發旁将手提包砸在了沈父的身上。沈父被砸得顫了一個激靈，剛要發作，看着沈母盛怒的模樣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敢憋着氣，哼了一聲。
沈母推開沈時房間的門，看見沈時濕漉漉的一身，驚呼了一聲。
“你這孩子！淋成這樣你怎麽不換衣服！快！快去洗澡，一會又發燒了！”
沈母忙碌的将沈時收拾好，出門後氣得心口火焰‘騰’得升高，也不顧平日商場上女強人的形象。挽起來的發絲透着優雅成熟的美感，眉眼間能看出沈時遺傳下來的良好基因，不過此時美人橫眉怒目卻不好招惹。
“沈騰飛！你今天不是和我說去接沈時嗎！？你就是這麽接的！好好的女兒看看被你養成了什麽樣！”
“你！你怎麽說話呢，你……你以為我沒去嗎？還不是那群混小子……”沈父語氣弱了很多，像是在懊惱，可平日裏倔強的脾氣又讓他拉不下來臉。
沈母氣得根本聽不進去沈父的話，女性本弱，為母則剛。剛剛在沈時的屋子內，她看到沈時發白滲血的手，心就像是被剜掉了一塊。現在對着沈父，自然也沒有好臉色“沈騰飛！你知不知道沈時的手都爛成什麽樣了！你少拿你公司的那張臭臉！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了，沈時要是有什麽事，這事我跟你沒完！”
沈母翻出放在客廳的醫藥箱，像是被惹毛了的盛怒獅子。嫌沈父礙事，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父張張嘴，話湧到喉嚨間又哽了哽，撇撇嘴再次咽了下去，往後挪了挪位置。
沈母翻找醫藥箱的間隙，瞥見沈父褲腳的泥水，心中又是一陣不順，想都不用想剛剛沈時狼狽回來的時候，沈父是一張什麽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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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就這樣，也好意思說女兒。”
沈父被沈母沒好氣的說完，臉色氣得漲紅，一肚子的話卻又不敢在現在這樣的沈母面前發洩。
卧室內沈時洗完了澡，穿着潔白的浴袍走出來，還有些濕意的頭發随意的披在背後，面容清冷，對着沈父從往日的恭敬，變成了濃濃的疏離。
“沈時過來，媽媽給你擦藥，別理你爸個老頑固。”沈時目光淡淡地望向母親，目光中卻并沒有對沈母的依賴。
沈母的公司業務甚至比沈父還要忙，三四年才會回一次家，平日裏幾乎都是在飛機上度過。
要是掐着手指來算，沈時從小到大，見到沈母的次數可能一只手就能數過來。而那事事要求嚴苛的沈父，似乎就成為了沈時最常見的親人。
“謝謝母親，我可以自己來。”沈時拿過沈母手中的藥，面容依舊寡淡的毫無波瀾。沈母聽着沈時話語間的客套疏離，心裏酸澀得不是滋味……
站在一旁的沈父将目光有意無意的往沈時的手上瞧，最後咳了一聲，語氣嚴厲地像是命令“讓你媽幫你擦！”
看着沈時皺眉，沈母又怒喝道“沈騰飛！你給我把嘴閉上！”
“……你！”沈父胸口又憋了一股悶氣，哼了哼，再次坐在沙發上不說話。
等到第二天，回到教室內的沈時發現衛清的書包雖然放在椅子上，而她的人卻不知去了哪裏。
與之并排的，沈時自己的桌子上，則擺放着一個方方正正的綠色小禮盒。在高高摞起的複習資料旁，這個小禮盒的存在含蓄又大膽。
多少學生時期的戀愛，便是如此依托在那一張張從橫格本上面撕下來的紙條上？寄托在不算十分精美的小禮盒上？
沈時放下書包，看都沒多看那禮盒一眼，面無波動，拿着小禮盒走到教室後面，直接丢進了白色的垃圾桶內。
同班的同學對此見怪不怪，多給了一個目光後，接着做自己的事情。沈時回到座位，打開複習資料又開始日複一日的刷題。
高中時的女孩子總喜歡三三兩兩的結伴去廁所，衛清自然也不例外。等到從廁所出來，在走廊喧鬧以及教導主任的怒吼聲中，透着那扇班主任最愛趴着的玻璃窗。
衛清看見了低頭做題的沈時，青澀姣好又清冷的面容在早晨剛剛散盡來風中定格。明明都是一樣的校服，偏偏套在沈時的身上那般好看……衛清的眼中，她覺得沈時就是高中最美好的回憶。
走進教室的腳步帶了歡愉，因為那裏有一個想見到的人。衛清輕快的邁着步子，走到沈時的桌前，雙手撐在沈時的桌子上，笑道“沈時，你看見我給你的禮物了嗎？喜歡嗎？”
“……”
不可思議的，沈時的臉倏得變紅，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迅速将手抵在桌邊，向後推開椅子，沈時猛得站起身，往教室後面的垃圾桶走去。
在全班愕然的注視下，沈時又将剛剛丢進去的綠色小禮盒撿了回來……
沈時局促地雙手抱着禮盒，兩手還纏着紗布，捏着禮盒的十指骨節都緊張得泛白，慌亂得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是你。”
衛清也有些發愣，看着沈時這副模樣又覺得心裏柔軟萬分，生不出半分責怪。畢竟誰不喜歡一個人明目張膽的偏愛？
“沒關系，你打開看看。”
“……嗯。”
一只做成挂墜的毛氈貓躺在禮盒裏面，衛清看着沈時漸漸變化的神色。目光帶了疼惜“我按着時時的模樣做的，可能有點不像……”最後衛清的話又頓了頓，注視着沈時的目光開口“沈時，時時沒有走，它現在可以一直陪着你。”
……
手中已經有些陳舊的毛氈貓靜靜地躺在衛清手中，衛清心中憋悶，她每每回想起沈時當年最後的表情就很難過。
她不知道沈時為什麽聽完後，竟然會有愧疚的神色……其實一直到現在她也想不明白。
回憶完當年的美好，猛地回到現實。衛清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是什麽時候，她和沈時漸行漸遠……明明從前那般溫馨美好，甜蜜得像一顆水果味的硬糖。
似乎是從那條發送到衛母手機上面的‘推送’開始？又或者是趙凱棟的出現？衛清想不明白，她覺得自己正在往一條未知迷茫的方向前進……
可是，所有人都告訴她這是對的……她的人生就應該這樣前行。只是現在，她好想沈時……
而沈時本人正在商場內的奶茶店打工，頭上戴着印有logo的無頂白色鴨舌帽，頭發被梳成馬尾從上面穿出來，一身打扮幹淨得飒氣。站在櫃臺前和夏禾對視。
“你現在在上班，而我，是顧客。”夏禾殷紅的唇瓣張張合合，開口的聲線帶着蠱惑人心的酥麻。
“請問您要喝什麽。”沈時沒理會夏禾的解釋，聲音、面容依舊寡淡得清冷，似乎也并沒有在意夏禾為什麽會來這麽遠的地方喝奶茶。
沈時公事公辦的态度惹得夏禾又舒展了一個輕笑，慵懶的撐在櫃臺開口問道“你們店的服務員都對顧客冷着臉嗎？”
沈時蹙了蹙眉，怔怔得盯了夏禾一會兒，随後嘴角開始慢慢往上揚，扯出一抹笑意“請問，您要喝什麽。”
“噗嗤……哈哈哈，沈時，你笑得好僵硬啊。”
“夏小姐！我不是你調侃、取笑的對象，請你放尊重。”
夏禾看着沈時一本正經的開口，似乎還有一些惱羞成怒的意思。要不是那日她看到沈時躲在楓樹葉後，她或許真的會放棄沈時。只不過……她現在偏要看看這個小正經還要口是心非多久。
“誰說我是來調笑你的？沈同學難道以為自己是朵花嗎？還喜歡……開在楓樹下面。”
看着沈時漲紅的臉，夏禾心裏一陣歡愉“我來奶茶店，當然要買奶茶。今天，你店裏有多少，我就要多少。而且……我只喝你做的。”
沈時站在櫃臺，看出了夏禾的有意調笑。摁着顯示屏上面的菜單，頭也不擡的開口“夏小姐确定能喝完嗎？”
“你管我……我喝不完，可以送別人喝啊。”
聽見這話沈時莫名地擡起頭，盯着夏禾的目光又冷了幾分，轉過身走到調料區“夏小姐很有錢，不過也希望夏小姐不要浪費食物。”
夏禾聽見後，驚喜地眉頭挑了挑“小家夥，你在吃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