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又是獨自一人的大年夜，沈時靠在窗邊，偶爾可以聽見樓下車輛奔馳而過的聲音。一閃而逝的車燈晃過卧室內昏黑的牆壁，照出一抹白，似乎全世界都在着急與家人奔赴相見。
她沒有開燈，将身子融在黑暗裏。玻璃窗上凝結的水霧，熙熙攘攘。當與鄰近的水珠相互碰撞、融合後像是淚珠一般滑落。
在這一片朦胧中，外面橘黃色的路燈映在玻璃窗上，散出一圈圈的暖色光暈，像是黑夜中的太陽。
沈時試探地伸出手指，觸碰到玻璃窗上的橘色光圈，點在晶瑩閃爍的水珠上。入指尖的是一片冰冷……沒有一絲絲的暖意。
沈時瑟縮地收回手，複而環抱着腿，蜷成一團，擁着自己，後背靠在冰冷的牆上。
放在腿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照亮了屋內的冷寂黑暗。沈時在臂彎中擡起頭，看見了屏幕上夏禾發得消息。
“沈時，看窗外！”
悠然綻放的煙火比任何人的都要早到，沈時的臉被開在夜空外面的光芒照亮。藏在黑暗中的眸中，倒影閃爍着煙花缤紛的色彩。下意識的伸手，不顧冰涼玻璃上面的寒冷……這一次的煙火，是屬于她的。
夏禾此時正站在沈時家的樓下，戴着一條紅色的圍巾，一身咖啡色的大衣緊緊的裹在身上。鼻尖被凍得有些紅，夏禾對着掌心哈了口氣，白色的霧氣成團的湧出，在和冷空氣碰撞前還保留着一絲的溫熱，夏禾趕緊借着這一絲溫度又搓了搓手。
S城剛剛下完雪，現在還沒化完。寒氣直從腳底往上鑽。夏禾的腳被凍得有些發麻，複而又跺了跺腳，以求能夠暖和些。
旁邊的居民路過，都念叨着夏禾的煙花放得早了，年輕一輩總是不懂老一輩的規矩。
夏禾只是笑笑，面部表情被這寒風凍得也有些僵硬。“沒什麽規矩，我只是想要一個人看見而已。”擡起頭，夏禾隐隐看見有一扇窗被推開，夜色太深，沒看清探出頭的人是誰。但是夏禾的感覺不會錯，笑着擡頭，沖上面的人影招着手。
‘叮咚。’夏禾低頭看了一下手機，上面是沈時的回複“上來，我給你刷卡。”
沈時給樓下的保安打了電話，夏禾順利過了門禁。站在電梯內，看着緩緩上升的數字，夏禾心裏竟然有些激動。忍不住幻想着沈時見到自己會是什麽表情，意外？驚喜？或者生氣？
夏禾對于自己活躍的心理幻想有些好笑，就沈時那個性子。就算是看見自己，也肯定和平日一樣，寡淡如水。
果然，雙扇的電梯門向兩側拉開。沈時穿着居家服，站在電梯門口等着自己。高挑纖細的身材被罩在寬松的衣服下，長發随意披散。對于自己的到來，面容稀松平常，并沒有什麽意外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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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禾有點失落，又覺得理所當然。在電梯內走出，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紅包，夏禾俏皮一笑“新年快樂，小家夥。你的壓歲錢。”
“……”沈時愣住，神情閃爍，向後退了退，語氣是說不出來的別扭“我……不是小孩子。”
夏禾挑起一抹含着風情的笑意，酥着聲音道“你比我小，包給你的壓歲錢，就是你的。”
沈時捏着手中被塞進來的紅包不知所措，耳垂幾欲滴血，嘴唇嗫嚅幾次最後轉身。夏禾跟在沈時的身後，好笑的看着她将紅包都揉皺的手。
一路跟着沈時推門進了屋內，沈時的家中只亮了玄關處的一盞燈，剩下的地方則是漆黑一片，壓得人喘不上氣。沈時摸在牆上的開關，屋內一瞬間亮堂起來，站在後面的夏禾卻并未覺得舒暢，只是被屋內的空寂氣息打得心中發冷。
對于入眼的一切，夏禾再次被沈時的家境所震驚。原本在小區樓下，夏禾已經能夠察覺到沈時的家境優良。現在再看屋內陳設的裝飾品，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天天利用課餘時間去兼職的沈時，是為了什麽，體驗生活？
沈時身上缭繞的迷霧太多了，夏禾很想要一探究竟，卻又不能操之過急。當巡視結束後，夏禾才注意到不對的地方。
“沈時，你爸媽呢？”
“出差。”
竟然會有父母在大年夜裏丢下孩子獨自在家，出去工作。夏禾看着沈時，心裏酸澀得難受。突然慶幸自己的到來，要不然……她不敢想象沈時今年該有多孤獨。或者……她每一年都很孤獨，在自己不曾知道、未曾到來的時間裏……
夏禾調整了一下心态，抿嘴一笑“沈時，今年的年夜飯，不知我有沒有口福再次嘗到你做的菜。”
沈時愕然轉過頭，目光有些探究“你特意來蹭飯？”
夏禾走在沈時身邊，笑道“嗯……可以這麽說。”
沈時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看了看夏禾随後又将目光瞥向別處“你不需要陪家裏人嗎？”
“今年這面的産業出了點問題，我不得不來走一趟。家裏還有一個妹妹，她可以陪着我爸媽。”夏禾将目光‘不經心’的瞥到沈時的身上，接着又說“所以我就自己一個，孤苦伶仃的。在S城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對于夏禾的故意賣慘，沈時看破不說破。走向廚房，拉開冰箱的門，裏面陳列的都是高檔食材。夏禾看着沈時的行動，露出一絲竊笑。等走近，看見了冰箱內的食材後，夏禾眉心蹙成了小山。
高檔是高檔，可和中國的傳統節日卻格格不入。上好的牛排、肥鵝肝、松露、意大利面、奶酪、火腿……
夏禾盯着這些食材，有些說不出話。看着沈時重新關上冰箱的門，轉過身和自己開口“出去買菜吧。”
大年三十的夜裏将近十一點，兩人下了樓。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開着門的蔬果店，買了該買的食材，走在幾乎沒有人的街道，夏禾對着沈時的背影突然笑了。
聽着夏禾的笑聲，沈時疑惑地轉過頭“你笑什麽？”夏禾搖搖頭，沒有回應沈時，為什麽笑她也不清楚。就是覺得慶幸，慶幸自己來了。
馬路上空曠無人，只有根根立在兩邊的路燈，灑下一圈圈閃着的金黃。夏禾感覺到面頰落下的冰涼，摸了一下已經化成了水。驚喜地擡起頭，滿天的雪花飄搖而至。像是天上的星星都墜了下來，溫柔的打在身上。
“沈時！下雪了！”夏禾歡笑着，笑出白色的哈氣，目光閃着歡愉。伸手接住落下來的雪花。沈時适時轉頭，看到夏禾歡喜的模樣，也不由得展露了一個輕松地笑意。
大地很快被覆蓋了一層淺薄的白，兩人頂着雪走過，長發托雪，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在并肩前行的路上，突然傳來一聲‘碰！’的巨響，炸在空中。
淩晨十二點，新年的鐘聲敲響，滿城的煙花齊放。沈時與夏禾站在還在飄雪的街道上，心中都‘突突’的震顫着，也許因為鞭炮的聲音太響，又或許因為身邊的人……
夏禾轉過頭看向沈時，驀然間竟與之對視。兩眼相望，夏禾與沈時視線交錯都纏上了綿綿情絲……
在全新的一年，夏禾似乎是得到了該有的人。再轉回頭看向煙花，兩人的面頰都染了紅，目光中都帶了些許羞怯。
用着俗套的情話，就是在此時，兩人在雪地中白了頭……
等到回了小區，上了樓，并踏幹淨了鞋上的雪，兩人進了屋。将那兩包蔬菜放在地上，夏禾看到沈時身上的白茫，極致溫柔的為她拂掉了身上的雪。沈時偏過頭，看着掃動在自己肩胛處的纖纖玉指，一時間竟心中怦然。而後也很自然的幫着夏禾彈去了身上的落雪。
最後兩目對視，均默契的不言而喻。拎起地上的蔬菜，沈時先去了廚房。夏禾則去拿了拖布，将化在玄關的雪水擦拭幹淨。
等到收拾好了，夏禾踩着輕快的步子又奔向廚房。她最好的新年禮物，現在正在給她做着晚餐！
“去外面等着，用不到你。”夏禾摸向西紅柿的手讪讪收回，對于沈時這一句略有些霸道的話，夏禾很是受用。不過好不容易的年夜飯，好不容易得到的新年禮物，她可舍不得沈時被累到。
“我就打個下手，沈大廚嫌我礙事？”夏禾靠在門邊，笑得妖嬈，像只成了精的狐貍。沈時繼續着手中的活兒，沒有搭理夏禾，夏禾撇撇嘴，一計不成又施一計。拽了拽沈時的衣角，軟着聲音撒着嬌“沈大廚~你就讓我做個端菜，遞盤子的活兒吧。要不然，人家這心裏也過意不去嘛~”
沈時‘刷’得一下面頰火紅，恨恨得瞪了一眼夏禾有些惱怒“那就出去端碗！”
夏禾被沈時兇，委屈得噘嘴，環着臂走了出去，嘴中嘟囔着抱怨“兇什麽兇，小正經。心裏指不定怎麽樂開了花，哼！”
空蕩的房間只有沈時與夏禾二人，夏禾這句嘟囔也很自然的傳到了沈時的耳朵中。廚房內突然傳來一陣刀落菜板的巨響，夏禾立即捂住嘴跑回了客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