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夏禾在客廳坐了一會，屋子偌大，離廚房也很遠。四周寂靜得空冷，像是純金打造的金絲雀籠。夏禾抿了抿唇，颦眉蹙額，她不太喜歡這種孤獨的感覺。站起身子，還是往廚房裏沈時的方向走去。
倚靠在廚房門邊，半探出腦袋。夏禾看到沈時正在揉面，骨節分明的纖指翻動了一下白嫩嫩的面團，随後又用掌心向下摁壓。娴熟的動作，令年長沈時五歲的夏禾都自嘆不如。
調好的餃子餡料被放在一旁，另一邊的案臺上則放着半成品的菜，只等着最後一步加工，就可以直接出鍋。這樣做出來的菜既不會涼，味道也不會散失。
“沈時……我想和你一起包餃子。”
“嗯。”沈時這次倒是沒有拒絕，将和好的面揉成條，切成塊，轉頭對夏禾開口“會包嗎？”
“瞧不起誰？當然會！”看到夏禾傲嬌的撇頭，沈時目光放柔，微微扯動了一下唇角。将切成塊兒的面團擀成餃子皮，左手靈活的轉動着面皮，右手掌心下的擀面杖上下有節奏的滾動着。
夏禾去洗手臺洗了手，注意到了自己的紅指甲，勾起唇角笑了笑，神态若有所思……來回翻看了一下右手五指，開口呢喃的語氣妖嬈又蠱惑“該剪了呢～攻君就要有攻君的樣子。”
等夏禾洗幹淨了手再回來，沈時擀出來的餃子皮，已經被摞成了一個小山。夏禾捏起一張餃子皮，裝好了陷，手指靈活的掐好了封口。
不一會一個小巧玲珑的餃子就被夏禾托在掌心，獻寶似的捧給沈時看。
“怎麽樣，還不錯吧！”
沈時擡起頭看了看夏禾捧着的餃子，瞧見夏禾像是小孩子讨要誇贊的模樣，低下頭遮住了淺笑的唇角，繼續手上擀皮的動作“嗯，很好。”
“沈時！”
“嗯？”夏禾突然喊了沈時的名字，沈時茫然地擡起頭，臉上劃過沙粒一般的觸覺。目光定在夏禾偷笑的面容上，擡手摸了摸臉。手指上殘留着白色的面粉，沈時的臉多了酡紅“夏禾，你真幼稚。”
“啊～小正經，真不經逗。”夏禾巧笑嫣然，眼睛中帶着狡黠的戲谑。身子一轉，又跑了出去。等到沈時看到夏禾再回來，她的手中捏着一枚硬幣。
“煮一煮，消完毒包硬幣。”沈時迷茫的看着夏禾的動作，有些不解“這是做什麽？”
“嗯？？你不知道嗎？春節吃餃子有‘更歲交子’之意，在裏面放錢，如果吃到了就寓意着第二年有福有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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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夏禾的解釋，沈時略略低頭，擀皮的手放慢了很多，語氣有些低沉“我不知道……”
夏禾打開電磁爐，空氣中發出‘滋滋’的燒水聲。轉過身，垂在身側的食指随意的蹭了一下面板上的面粉，趁其不備，再次抹在了沈時另一半幹淨的臉上，笑道“現在不就知道了嗎？”
沈時怔怔的看着夏禾半晌沒有說話，心中像是滴進去了一滴水，晃着影子，蕩出一圈圈漣漪。
電磁爐上面燒的水已經咕嚕咕嚕的沸騰起來，夏禾将準備好的硬幣扔了進去。伴随着騰騰上湧的熱氣，硬幣在裏面咯噔咯噔的翻滾着。
大概煮了三分鐘，夏禾關了開關。用筷子将硬幣夾了出來，裹在餃子餡裏面包好。
沈時這裏的餃子皮都擀好了，又拿了雙筷子幫着夏禾包餃子。兩人速度很快，沒一會兒，裝在小盆裏面的餃子餡就被包完了。
“你出去等吧，很快就好。”沈時打開水龍頭，洗幹淨了手上殘留的面粉，接着又開口“要是困了，就先睡一會，飯做好了我叫你。”
“我不困，我幫你。”
沈時走到冰箱門口，将裏面冷藏的水果取出，回到水池前掰開水龍頭道“不用，油煙大。你等在客廳就好。”将洗完的水果裝盤，控好水，遞給夏禾“出去吧。”
夏禾眉眼一彎，接住水果盤笑道“沈時，你真會把我寵壞的。”
沈時臉有些熱，耳垂有些紅，偏過頭語氣別扭“我沒有寵你，別胡說。”
食指與拇指捏起了一枚水果盤內的車厘子，夏禾猝不及防的喂到了沈時嘴中，舒展了一抹媚笑“好好好，那我寵你，這是獎勵～”
嘴裏還有些微涼的車厘子圓潤細膩，沈時下意識咬了一口，口腔內立即迸濺出清甜的汁水，沈時覺得她似乎從未吃過這麽甜的車厘子……
意識到自己發愣，立即轉過頭，掩蓋自己燒騰的面頰，責怪道“胡言亂語……”
夏禾看到沈時這副模樣，留下一陣銀鈴一般的輕笑，端着水果盤去了客廳。空氣中不一會兒就彌漫出了炒菜的香味，外面的天已經黑透。許多人家過完零點，早已經熟睡，今年的年夜飯倒是吃的晚了些。
不過，夏禾回頭看到沈時端着熱騰騰的炒菜從廚房出來時。心裏是脹脹的暖意，柔軟得不成樣子……
沈時放在客廳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夏禾對着沈時開口道“沈時，你先來接電話，我去盛餃子。”
沈時将菜盤放到餐桌上，應了一聲“嗯。”随後又關心了一句“小心燙。”
夏禾臉上挂着笑，走到沈時身邊，伏在沈時耳邊，輕言細語道“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看到沈時耳朵又開始迅速變紅，沒等她嗔怪自己，立即跑開。
沈時拿起手機，看到顯示屏幕上的聯系人，心卻沉了下去，接通電話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衛清。”
“……沈時，新年快樂。”
“……嗯，你也是，新年快樂。”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兩個人連新年問候都變得有些尴尬。兩相問候，反而沉默的時間更長……
在這陣沉默中，廚房裏突然傳來夏禾的一聲驚呼“沈時！餃子煮漏了！”
“……沈時，你家裏還有別人？”
“……嗯。”
“……是，夏禾嗎？”
“……嗯。”
電話那面，衛清的呼吸聲加重，最後聲音隐隐有些哽咽。又沉默了很久，衛清顫着聲音，接着問“……沈時，你和夏禾，在一起了嗎……”
沈時聽見衛清的話，捏着手機的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心像是被一片一片的撕裂。靜默了很久，衛清也沒有等到沈時的答案，最後衛清似是自嘲輕笑，哽咽着開口“我知道了……沈時，祝你幸福……”
電話被挂斷，沈時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盯着手機的主頁面愣了很久。腦海中不斷的回想着衛清的話。
其實，自己心中并沒有完全放下衛清，因為在剛剛她聽見衛清的抽噎聲還是會止不住的心痛……
可是，對于夏禾她亦有不同。難道自己的心竟然這樣龌龊不堪？！甚至可以同時愛着兩個人！？沈時面容糾結痛苦，緩緩伸手，揪住了胸口的衣襟，更何況……她現在身上還背負着父親訂下來的婚約。
心如亂麻間，沈時痛苦的目光望向了廚房內正小心翼翼的撈着餃子的夏禾，不知不覺她回想到了與夏禾的所有回憶，回想到了夏禾對自己的種種……
腰間似乎有什麽東西硌着自己，沈時掏出來後，發現是夏禾包給自己的‘壓歲錢’。紙制的紅包被自己捏得皺皺巴巴，沈時小心的将紅包捋平，目光漸漸放柔……
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一切。明白了在心底那方溢着花香的地方，有一顆種子在慢慢生根發芽……沈時看向夏禾的目光化成了水，等我，等我将一切解決好，等塵埃落定後，再将心幹幹淨淨的給你，完完整整的給你。再也，不讓你受任何委屈，等等我……
想通一切後，沈時站起身子往廚房的方向走，這一次，她走得每一步都帶着堅定。等走到夏禾身後，夏禾委屈地轉過頭，嘟着嘴“沈時……錢漏了。”
沈時搖搖頭，淺笑着開口“沒關系，封建迷信而已。是你的都是你的，該來的總會來的。”
沈時這句話說得別有深意，盯着自己的眼神又莫名的帶了份深情，夏禾被沈時看得心中愕然，甚至湧上了一股羞怯，低頭小聲的回了一句“……嗯。”
兩人端着餃子出去，放在桌子上的菜還升騰着熱氣，留有餘溫。擺上了最後一盤餃子，房間內頓時就多了一份暖入心脾的人氣兒。
沈時咬了一口碗中的餃子，剛入口還有些滾燙，沈時吃得眼底有些微酸……說來可笑，她現在才想起來，餃子是燙的。21年來，擺在桌子上的餃子，等着不會回來的人，等到冰涼……
沈時将餃子吞入腹中，不知不覺間落下了一滴淚。這一次，不會錯……
夏禾的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是向深的電話。接通後，夏禾不僅僅收到了一份新年祝福，還收到了一個令人驚喜的消息。
向深和顧淮要結婚了，就定在今年的5月21日，在國外舉行婚禮。5月21日，倒是個幸福美滿的日子。夏禾真心的送上了祝福，這麽多年的戀愛長跑，他們終于有了一個美好的歸宿，而自己的戀愛也有了美好的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