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療傷
阿離見她不語，顯然已經默認自己的推測，便将那手中薄薄的紙卷放在桌上，歡顏接過打開，入目果然是一連串的精妙口訣，看樣子并非作僞。
她将紙卷收入懷中，對面前的俊雅男人道：“到了城裏我便走。”
阿離點頭：“好。”
回答的幹脆利落，歡顏這才滿意一笑，不再理他，開始閉目調息，這幾日以來，她着實累的厲害，盜寶、出府、中箭、驅毒，與人周旋脫身，無一不耗費大量的精力，這麽一松懈下來，立即便有昏昏欲睡之勢。
可雖然與對面之人達成交易，在她心目中卻仍只是不熟悉的陌生人，而她一向警覺，又怎肯輕易入睡，她眯眼調息了半天，始終感覺自己身上粘着兩道灼熱的目光，睜眼一看，果然見是阿離在悠然的品茶，目光卻在自己身上巡視上下。
歡顏皺眉：“你看什麽？”
阿離笑着一舉杯：“好茶好景，當得一醉。”
歡顏惱怒的道：“我若是挖出你的眼睛，還看不看的到好景？”
深沉低啞的聲音緩緩漾起，莫名的讓阿離身上寒毛一豎。
這女人，果然不愧為“妖女，”好厲害的殺氣。
見他放下茶杯，歡顏掀了掀唇角：“你到底是誰？”一個普通學醫弟子，絕對不會有這麽高華閑适的氣度，也不會有暖暖如珠光清貴卻又柔和的氣質。
他的來歷，只會比他展現出來的更神秘。
“我叫阿離，是一個被你無辜牽扯進來的路人，準備去一趟攏平府，恰巧知道你的一點心思，于是拿出來與你做交易，就是這樣，很簡單不是麽？”阿離又泛起笑容，看向窗外道：“至于我的來歷，你不用擔心，這世間本就人人皆有自己的難言之處，就如歡顏你，又何曾對我明言過身份？”
“可是你對我的身份早已清楚明白，還用的着我自己說？”歡顏心中暗緋，指尖無意識的輕撫手腕，觸手冰涼滑膩，低頭一看，見寶兒正擡着頭看着自己，似乎知道她心意難決，便就小小三角形的頭挨在她手腕內側上擦擦，以示安慰。
歡顏心下一暖，取了塊肉幹喂它，它一口咬住，三兩下就吞了下去，然後懶洋洋的爬進她的衣襟裏。
阿離的目光随着它的動作移動，見它最後居然爬進了歡顏的衣襟，心頭忽然有些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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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顏對他的忽如其來的荒唐心思全然不覺，擡眼看向他道：“既然達成了交易，那麽解藥你當拿出來了吧。”
阿離點頭：“那是自然，只是那毒藥配方複雜，且不能久置，所以還需到了城中抓藥現配，你也不用着急，那毒雖然厲害，卻不會如此之快便發作，一到攏平，我便立即為你配制解藥，如何？”
他似乎知道歡顏不會輕信，是以神色自若的說完，提也不提自己還身中寶兒劇毒之事。
歡顏皺起眉，心下頗為舉棋不定，這人心思深沉，對她說的話也不知是真是假，寶兒的毒性極強，自己雖是給了一半解藥給他，恐怕也支持不到還有一日一夜路程的攏平。
于是她垂目沉默了會，忽然丢出一顆紅色藥丸在他手中，道：“這是寶兒的解藥。”
阿離挑眉，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半晌才輕輕笑起，毫不猶豫的吞下，道：“多謝姑娘。”
歡顏哼了哼：“不用那麽客氣，再不給解藥你，我怕你半路上就一命嗚呼了，你記得，到了城中，該給我的，你一樣都不許少。”
她早已察覺對方身體情形有異，呼吸聲較常人細微急促，指甲暗沉發烏，顯然蛇毒已經發作，不過是在強撐而已。
她說話不客氣，阿離也不當事，正色道：“放心，我自然言而有信。”
歡顏正要回話，肩頭忽然又有陣麻痛傳來，不由得眉頭一皺，懊惱的看了一眼肩膀處。
若不是這痛，她還差點忘了，這裏還有處傷口，那無影箭委實厲害，自己用上了上好的金瘡藥還是不能令傷口愈合，不甚痛苦，卻能抽冷子痛那麽一下，讓她很是不虞。
阿離立即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問道：“你受傷了？”
歡顏頓了頓，也不瞞他，說道：“在侯府裏被人用箭射傷了，并無大礙。”說完試着動了動肩膀，随即而來又一陣痛。
阿離見她神色，含笑道：“在下雖然不是石家人，也有些治傷本事，如不介意，可否我看看？”
歡顏手撫着傷口處的動作一停，看了看他，立即拒絕：“不用了。”說話很是堅決，若是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她寧願不治。
忽然一陣恍惚，他幾乎是完美的臉在自己面前放大，膚質晶瑩全無毛孔，一張薄唇呈暗紅色，顏色與形狀搭配的恰到好處，精致得無與倫比。
肩頭突然一涼，她驀然驚醒，側頭瞧去，見他的手已經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大驚之下才要閃開，卻被他出力一按傷處，一陣難以言逾的劇痛傳來，頓時內腑似乎被一雙大手狠狠的抓了一把，她冷汗冒出，劇烈收縮的痛楚再也忍不住的輕哼出聲。
她嘴唇被咬自己咬出了血，眼伸冷厲的看着對方，手上寒光一閃，短刃飛起，竟是朝着阿離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削去。
阿離立即縮回手，見她臉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卻強撐着不肯示弱，雙眼狠厲如狼，須臾不離他的雙手，只聽她艱難的開口：“我們雖然有交易，卻……卻并不代表你能随意碰觸我……你記住了沒？”
阿離心中苦笑，無奈的舉起手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見她臉色雖然變緩，卻仍是緊緊自己盯着一舉一動，心中自己若有動作，就有見血之危，便嘆口氣，從身旁的小桌裏拿出一只白色玉盒道：“我還需要你送我去攏平，所以你不應疑我，這裏是石家的獨門密藥，專治各種外傷，活血生肌，功效極佳。”說完将那小盒子遞至她的眼前。
歡顏此時肩頭上的痛楚一波一波的襲來，原本壓制的好好的傷處似乎在他方才一按之下迸裂開了似的，感覺到傷口處濕意越來越強烈，她心知不妙，卻也不想在任何不過幾個時辰的男子面前寬衣解帶。
她咬咬牙，一把抓過那只盒子，然後道：“你轉過身。”
阿離無奈，轉身對着車壁。
身後悉悉梭梭的聲音傳來，阿離心中只來得及一蕩，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還有一種若隐若線的腥臭味攙雜其中。
他心中一緊，随即想到那石家膏藥亦我拔毒功效，又松了口氣。
一片寂靜中，血腥味越來越濃，一盞茶時間過去，兩盞茶時間過去……阿離一雙濃眉緊緊皺起，上個藥需要這麽長時間麽？
忽然身後什麽東西“咚”地一聲掉下來，随後聲響全無，奇怪的動靜讓他再忍不住，猛的回頭一看，見這倔強的女人一手拿着布條，受傷的手則用力撐在小幾上，面色蒼白如紙，身上一身衣杉已經被污血浸透大半。
阿離大驚，一把扶住已經搖搖欲墜的她，沒心思去看她已經半露的春光，目光往她肩上一掃，已經将她傷勢看了個明白。
果然是中了奇毒。
只見她肩頭那處一塊原本拳頭大小雪白粉嫩的肌膚已經完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猩紅的皮肉翻卷，一眼看去，如同肩頭有盤踞着一只赤紅色猙獰的怪獸，鮮血泊泊流出，卻不見原本應有的被毒素侵蝕的黑色皮肉。
他看到歡顏另一手拿着的奇怪武器上，長不過一尺，寬約兩指，刃身分成三角，皆是銳利無匹，其上血跡斑斑。
他目中閃過了然，輕輕扶起已經陷入半昏迷的歡顏，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