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後夕陽的餘晖漸隐。錦然與秦修衡手牽手走回鳳陽城。一路上,身邊不乏指指點點的人。
只是錦然卻是全然不在意,仍是難掩幸福的和秦修衡炫耀,鳳陽城裏的錦王是如何如何了得。
秦修衡也褪去了曾經的玩世不恭。很認真的聽着錦然的一字一語。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和錦然一直這麽走下去,一起聽大鳳朝的傳奇,一起看他的錦然受萬人禮拜,一起走夕陽斜下,一起聽細水長流,一起看世間百态,一起青絲變成霜....
可是,縱然,錦然再絕頂聰明。秦修衡也不全然是個呆子,他只是太喜歡這個孩子了,他甚至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這個孩子不需要他的喜歡了,他要怎麽辦。
前些日,是麒麟劍被錦然所用。如今,是這一身武學。那麽,回到鳳陽城呢?
一個高高在上的錦王,自己又将如何自處?
如果可以,秦修衡希望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給錦然。他想告訴他的錦然,他有的不只是麒麟劍,他是月重華宮的人,可以解百毒,只要不死,就沒有月重華的藥師解不了的毒。就算今日不被他所用,日後也自有他的用處。他甚至,他是希望錦然是利用他的。至少,這樣.....也可以多留他在身邊一段時間....
縱然是世間少有的厲害角色,一旦喜歡上了一個人,便是卑微到骨子裏的。喜歡的越深,越是卑微。甚至有時是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
後來,在那些難過的日子裏,世事盡鉛之時,錦然漸漸的明白了如若不是喜歡,是不會這麽随意的牽着一個人的手慢慢的消磨時光,如若不是被喜歡的人所喜歡着,是不會這麽的心生歡喜,嘴角生笑,一時都停不下來。如若不是喜歡秦修衡,是不會這麽欺負了人家以後,還想着繼續欺負着,看他終究能忍自己到何時,終究能愛自己成什麽樣子。可當真明白之時,卻還不如像此時般,不太懂來的更好過的些。
假若早些知道日後的際遇,鳳錦然怕是更希望在此時便能牽着秦修衡的手站在此刻複古斜陽之下,傾許地老天荒。讓他的修衡知道鳳錦然也是喜歡他喜歡的要了命的。
****
樓蘭河前。此時的天上風清雲高,眼下更是漣漪綠水。好像空氣中都彌漫着庸散的暖暖的氣息,使人不由來的便覺得幸福了起來。偶然處,水中皆清澈見底,魚兒盡歡嬉戲玩耍。岸邊,又是楊柳傾垂,樹下青草油綠,彩蝶萦繞。人間仙境,好像也不過如此了。
錦然和秦修衡正走到此處,便見一白衣男子随意的坐在湖邊。面朝湖泊,手裏自然的攜着一片方帕,掩面而咳,毫無窘态,想必,是身體常年不适所累,所以,時間長了就不太在意他人的眼光了。
“公子,我們要渡湖,請問附近可有船家?”錦然彬彬有禮道。
“咳...咳....有..”男子随即站起,禮成而道。
“你…真好看.”突然,松開了秦修衡的手,就那麽的愣在了當場。
錦然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此時,也不由得一愣。眼前的人,真是...世間所及之美好,遠不足矣形容他的外貌. 他的美麗介于男女之間,好似罕見的玉石,可以收藏,卻不可亵渎。
錦然曾聽說有些文人形容美人時,說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态,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而,凡世貌美之人若是僥幸占了兩三樣便已是絕色,而眼前之人卻是占了多數。
另一邊,秦修衡也是愣住了。不是因為那個男子如何美麗,而是,因為,錦然,松開了自己的手....
“是在下失禮了。鳳陽城,錦然。”定定的看着眼前人。從前,不信自己會如此以貌取人到這般程度,如今,卻是信了...
“沈若衣。咳...咳...”方帕掩住咳聲。眼睛定定的看着錦然。嘴角帶笑。
“若衣...若衣...你願意和我做朋友麽?”心裏所想,竟然不自然的就那麽說了出來。錦然羞得趕緊低下頭,又不禁偷偷的擡頭看他,臉色異常紅潤。
“我願意。”說的好比才要出閣的新嫁娘般堅定。笑笑的看着錦然。
忽然間,世間萬物消失彌盡,只有這個美麗男子。與他相遇在碧水藍天之間....
****
曉風殘月,霧萌星稀。一陣曲音婉轉而來。
是誰在那天涯的盡頭,迷回沉思,
一子落,毀了一場山河永秀?
尚早還寒,又是誰在池邊負手而立,容顏若畫,亂了水中一片芳華?
一把青骨油紙傘,遮了半生癡苦,
一壺女兒紅許了今世相惜,
一曲浮世,經久隔年。
方敢問君一句,可生安好
“錦公子,如此美妙的曲子,不知是奏出了多少情意?”樹下,錦然扶着身子羸弱的男子,不知是站了多久,便是聽了曲子奏了一個段落,方才敢小聲低語幾句。
“既然。若衣想聽,我們就去瞧瞧去。還有.....叫我,錦然。” 錦然一邊扶着沈若衣,一遍改正他話裏的疏離。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更是人皆愛之。錦然是真的想把這美人收在錦王府,哪怕不似和秦修衡這般随意親親,讨讨歡兒,便是看着也開心許多呀。只可惜,心中所想并傳達到秦修衡的心裏。不然此刻該奏的就是鳳求凰了。
“錦然” 沈若衣忽然打斷了錦然的遐想,擡眼示意了一下遠處吹簫之人。
簫聲委婉悠揚。遠處白衣男子,可不正是秦修衡。
“咳...咳....我忽然覺得有些冷,錦然可否...”
“我這就回屋為你添衣”說着便又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人便轉身跑遠了。
..........
“秦公子,故人重逢。別來無恙啊。”一句說說的委婉動聽,不比漸才簫聲失色分毫,說着又向前走了幾步。
只是,面前月光下負手而立的男子卻是不為所動。
“你既然找來了。想必是知道了。”
“是,知道公子紅鸾星移,情動了。”
....
“是錦公子。可是....”
....
“你是月重華宮的神子,既然來了。必是知道了。蔔卦何解?”
“命系九龍星,情之所鐘,失之命亦,若強行為之,必不得善終....”
....
“你回去吧。”
“鳳錦然,心質不純。将來,必是禍害。為何衡哥哥?”沈若衣雙眸含淚處處動人。不甘心他的衡哥哥....
“若衣。你是神子。”
“我不要。我不要當神子。我只要你好好的!咳....咳....”
....
“我不要.咳..你喜歡錦然,你不能喜歡錦然,我不要你出事。我要把他從你身邊趕走。我不要...咳...咳....”說着好像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一樣。秦修衡也難免動容。走過去,輕輕的撫着他的後背。把他攬在懷裏。
“若衣。你是神子。即曉得天機,也必然知道天命難違。我們月重華宮的人,從重華起,便是終身命定一人。而我,命定之人,不在月重華宮內。是鳳陽城,錦然。而且,死對當世人來說是結,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也許是個轉機,也未嘗不可知。”
“我不要你出事,我知道你一定會被他所傷。可是,我不要你被傷害。跟我回去吧。好不好?”動情處,已是紅了眼眸,落了淚。
“若衣。晚了,我已經離不開他了。”
不!我不要衡哥哥有事。
.........
“若衣。我回來了。”遠處跑回來的錦然手裏拿着薄衣。
“謝謝錦然。” 若衣看着走進的錦然,也明白秦修衡的意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數,他即是神子更應該曉得,這怪不得錦然,是他們自己的命。他能做的不是拆散他們,而是幫助衡哥哥有生之年能得所願。
“若衣,你的眼睛怎麽了?你哭過?”錦然輕輕的擡起他的臉頰。看着若衣紅了眼睛,頓時怒不可遏。
“秦修衡,你跟若衣說什麽了?”錦然知道秦修衡喜歡自己。萬一,他受不了自己親近若衣而做出什麽事的話....想到這兒,更覺得一定是他和若衣說了什麽,才會把人弄哭。若衣是什麽人,那是手心裏都怕化了人,秦修衡這個江湖草莽粗糟的很,說一句狠話,也是能把人心傷着的。
“秦修衡,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欺負若衣。就給我走的...”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生冷氣勢從秦修衡的體內傳來。不覺頓了聲,想到秦修衡的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要是真沖自己下手,呃...吓唬自己,不覺有些後怕,嗯....怕吓着若衣。頓時,氣弱了半分。怯怯的看着他。不看還好。一看....此時的秦修衡,眼睛裏有一種說出來的東西,比紅了眼睛的若衣更加讓人心生悲傷。
弄的錦然的心竟生生的疼了起來。只當是為若衣疼的,便扶着若衣回去了。
身後簫聲再次傳來。舊夢重彈。奏的比漸才更加用心。只是這裏面用了多少心。怕是沒人知道....
片刻之後,秦修衡便感覺熟悉的腳步聲又踏踏踏的走了回來。腳步漸近,幾步之外卻也停滞不前了。
畢竟夜深露重,秦修衡就算自己不冷,也怕後面站着的人冷,收起簫便往回走了。
回到屋內暖踏上,正當閉眼假寐,便覺得有人動了動自己的被角,緊接着一陣冷氣便随之而來躺在身側。秦修衡連眼皮都沒擡便知是誰,畢竟自從竹林茅屋裏,他們便夜夜都是這麽睡的了,只是今日錦然說了重話所以這才老實了些許。
阿嚏!後面一個噴嚏聲傳來。
果然還是受涼了麽?秦修衡睜開眼睛側身理了理錦然的被子。擡眼只見錦然直直的看着他嘴角含笑,不說今日自己做說錯了話,也不說自己做錯了事,就這麽看着秦修衡,好像,就這麽看着就會看到心裏一樣。也确實看進了秦修衡的心裏。
看的秦修衡慢慢的靠近了錦然,近到已經嗅出了錦然身體的味道。忽然感覺此時自己的手指被另外一個人的手指繞着磨了磨。
“今日,受了委屈不開心了?”接着便是感覺對方磨着自己的嘴唇,囔囔的說起話來。
“嗯。”自己也慢慢的舔着嘴邊的唇細細玩的,手下卻是伸進了被子的更深處。
“那是不想理我了?”
“嗯。”
“哼!”一聲輕哼之後,便覺得懷中人,作似要往後退退。秦修衡趕忙便抱的更緊了。
其實,早在知道錦然又跟了回來之後,便不氣他了。畢竟,初見沈若衣還能當他視而不見,沒有心生喜歡的,當世也真沒幾人。想開了也就沒什麽了,畢竟這幾日,錦然也一直在自己塌上不是?
“哼!” 見自己沒有回應他,懷中人又重哼了一聲。
“嗯?”
“哼!”
“我喜歡你,嗯?”其實這時的喜歡,已經是說的含含糊糊的,接着便又是一陣嘴唇厮磨了。
“嗯…”
夜在此時才算是真的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文人形容美人的詩詞,來自于 張潮的《幽夢影》, 由于本文的時間設限是架空歷史,所以朝代順序不參與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