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裴謙瞪着左輕彥的背影,氣的眼睛快要冒出火來。忍不住又洩氣般将石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扔到地上。
低頭的一瞬間,眼淚終于止不住,滴落下來。
他緊緊咬着唇,深呼吸一口,強自壓下心底的難過,悲傷。
不要緊,別人都不喜歡你,你自己喜歡自己就好了。你并不需要別人的安慰憐憫,自己開心就好。
對,一定要開心,讓他們看看,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很好。
裴謙內心小聲的安慰着在自己,擡起頭,淚眼模糊的看着湛藍的天空,眨了眨眼睛,努力将淚水收起來。
伯勞進來,看到滿地的碎片,連忙走到裴謙身邊,道:“公子,你沒事吧,手又沒有受傷?”
裴謙喉嚨哽咽住,忍不住眼淚又要往下流。只是聽到一句很平常的關心,可是卻令他如此委屈,想要大哭一場宣洩心中的郁悶。
裴謙厭惡這樣脆弱的自己,努力平複了心情,才語氣淡淡的說:“話這麽多幹什麽,快把這些都收拾掉,看着心煩。”
他又順手斟了一杯茶,大口仰頭喝下去,想要借此沖掉心頭的堵塞。
伯勞快速的将殘渣碎片都收拾掉,重新回到裴謙身邊,目光切切的望着裴謙。
裴謙道:“怎麽了?吞吞吐吐的。”
伯勞道:“今日探查到那王永富出門了,現在我們的人一路跟着他,公子今天要過去嗎?”
裴謙挑挑眉,恨恨的道:“送上門來的,放過豈不可惜?走!”
言罷便立刻起身去換衣服出門。
一時那些沉重悲傷的心情倒是被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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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謙帶着伯勞,一路準備從後門出去,可是走到竹園時,被齊王裴清叫住。
“你穿成這樣是準備做什麽去?”裴清皺着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裴謙一番。
裴清向來對家裏的兩個孩子管的比較嚴格,不允許和京城裏不學無術的頑固子弟交往,不允許穿太過出格的服飾。
甚至燕京城一貫流行的敷脂膜粉都不允許,他向來看不慣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裴謙倒也沒有穿太出格的,是一身利落的緊袖束腰服,但是裴謙向來喜歡的是流雲廣袖的行衣,所以裴清才有此一問。
然而裴謙是要幹壞事,有點心虛,眼睛閃了閃才說:“只是出去走走,消消食。”
裴清道:“這麽晚了,是要去哪裏走走,不如帶上我。”
裴謙:“……沒有哪裏,随便走走,我看就在府裏走也好。”
裴清不和他計較,道:“回去待着,以後不要晚上出門。”
裴謙乖乖的:“哦……”
便灰溜溜的和伯勞回去院子。
經這麽一出,倒也冷靜下來,不那麽悲憤生氣了。
剛好看到鹦鹉新做出的糕點,便拿過來吃。然後想等一會在偷偷溜出去。
又吩咐伯勞派人把那王永富看住了,不要讓人溜了。
可是後來又出去走了走,發現他家王爺爹還在竹園哪裏。便只好默默地回去睡覺。
一直到第二天的時候,裴謙才找到機會出來,不知道王爺爹為啥看他看得這麽緊。
來到安仁坊,伯勞帶着裴謙在一家買混沌的攤子坐下。點了一份蝦肉小混沌給裴謙。
裴謙還從來沒有吃過這些,格外的好奇。
店家不一會兒就端上來一碗飄着蔥花的混沌,上面點着滴點香油,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沒一會兒,來了一個瘦削的尖下巴男的,對伯勞耳語了幾句,便退下了。
裴謙意猶未盡的吃完了一碗混沌,才道:“人呢?”
伯勞臉色有點難看,道:“就在剛才,人不見了。”
裴謙面無表情,伯勞立刻低頭道:“請公子責罰。”
裴謙:“腿長在別人身上,想跑也看不住。走吧。”
裴謙走在前面,伯勞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面。
裴謙想到這幾次見那人的印象,雖然一把大胡子,穿戴随意,像是一個普通的做生意的壯碩大漢。
但是和他接近過幾次,那健将有力的手臂和感受到的精壯的肌肉,都證明這人是練武的。
伯勞他們跟了兩三天,但是到今天自己要來的時候卻不見了蹤影,想必是早就發現有人跟蹤了。
裴謙停住腳步,“你們是在哪裏跟丢的?”
“回公子,在西邊的三尺巷。”
“離王校尉家裏遠近?”
伯勞對這邊其實并不熟,被突然這樣問起,想了一下才道“并不近,兩地相距大概九百步。”
裴謙有點奇怪,問:“那那邊是街市嗎?”
伯勞道:“街市并不到那邊,那邊是官坊。”
官坊,顧名思義,就是有官職在身的人的臨時住所。
燕京現在的房子不是一般人可以住得起的,一般是皇家賞賜的府邸,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被賞賜房子。
但是想要買房,不僅要有錢,還要有人推薦才可以買。
一般外地的考中的學子,皇家為之特批了一塊地,建了官坊,以便這些沒有地方住的大人有個居所,只要交一部分銀子便可。
裴謙道:“那便去那邊看看吧。”
兩人剛走了沒多遠,那名剛才來過的瘦削的男人跑了過來,默不作聲行了禮,眼睛并不敢亂看,只是小聲說:“回公子,剛才探子看到跟着那王永富的小厮,在王校尉家附近出現。”
裴謙想了想,道:“伯勞你過去看看。”
伯勞立刻道:“那公子你呢?”
裴謙:“我去官坊轉轉。”
“不行,小人不放心公子一個人。“
裴謙知道他是為自己擔心,但是卻不高興他這樣冒犯,冷着臉:“怎麽,我做什麽還要你同意了?”
伯勞低頭道:“小人不敢。”
官坊并不遠,裴謙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
此處和安仁坊那邊想比,卻是安靜了許多。
街道兩邊,種着許多梧桐樹,此時正是梧桐開花的季節,香氣甜膩。
裴謙不明白王永富來這裏做什麽,無論怎麽看,他都不像是能和這裏的人有關系的樣子。
他又懷疑是自己想多了,轉身準備走,眼角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拐角。
左輕彥?
裴謙楞了一下,随即跟了上去。
裴謙跟着七拐八拐,快要轉暈了才看到左輕彥進了一家院子。
他走進去然後關緊了院門。
裴謙:“?”
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周圍一片安靜,沒有其他人。裴謙這才放心的走到門邊,側着身子将個耳朵貼在門上。
這個姿勢很令人害羞。
裴謙內心裏很不好意思。一邊貼着耳朵,一邊眼睛小心的看着四周。可是裏面靜靜地并沒有什麽動靜。
可是聽了半天,什麽都沒有聽到,裴謙皺着眉頭,就想踹門進去。
但是想到自己昨天才和左輕彥吵了架,現在進去對方肯定是一位自己跟蹤他。
看到貼着牆有一顆高大的梧桐樹,裴謙勾起唇角走過去,輕輕地撫摸着樹身。
随即撸了一把袖子,就抱着樹幹要往上爬。
可是裴謙自小是坐在閣樓裏看書的,從來沒有爬過樹,對爬樹這一行一點也不了解。
他雙手只能抱住一多半樹幹,便緊緊地摟住,然後雙腿往上纏住樹身,想要這樣往上蹭。
然而腿剛搭上去,雙臂使不上勁,就又重新滑下來。試了兩三次之後,感覺兩只胳膊火辣辣的疼。
生氣的踹了一腳樹幹,樹上便掉落了兩三朵梧桐花,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連你也欺負我。
裴謙對着樹幹生氣,又在想辦法怎麽才能知道左輕彥進裏面在幹什麽。
卻突然聽到一聲嗤笑。
裴謙驚得立刻轉過身,卻因為沒看腳下,被絆了一下,腦袋磕在樹上。
這一下直接磕到左邊腦門上,那塊立刻變紅,痛的裴謙眼淚都要流出來。
他一手捂着腦袋,一邊瞪着罪魁禍首,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庚三無辜道:“你不是在找我嗎?我就過來了。”
又看了看裴謙身後的梧桐樹,好心道:“要不要我幫你?”
說着就向着裴謙走過來。
裴謙吓得就往後退,連聲道:“不不不……不用!”
他孤身一人,突然後悔讓伯勞離開了。
現在碰到這個流氓,人身安全沒有保障,眼看着庚三就要到自己面前,裴謙轉身就跑。
庚三楞了一下,兩三步就追上裴謙,将他拉住,“你跑什麽?”
裴謙被拉住,立刻反身就要踹,卻被庚三眼疾手快的制住,讓他全身都不能動彈。
庚三想到上次的滋味,沉了臉,道:“怎麽,又想故技重施?”一股咬牙切齒的感覺。
裴謙因為緊張加上跑了幾步,此時胸膛裏心在砰砰跳。
他的雙手被反剪在身後,兩條腿又被庚三固定住,根本掙紮不開。
裴謙面色緋紅,是氣的。恨兩者之間力量懸殊。
兩人貼的很近,裴謙使勁将頭向後仰,擡頭瞪着庚三,冷聲道:“放開本公子!”
庚三看着裴謙,這樣近看,幾乎可以看到他白潤的臉上帶着淡淡粉意,像是最珍貴的玉雕琢而成,沒有一絲瑕疵。
眼睛淩厲而帶着水潤,桃花眼微微上揚,黑白分明的眸子全是他的影子。
庚三道:“不放,你這樣三番兩次,該不會是故意勾引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