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柳桂……
柳桂在前面走的很快，我跑了幾步，趕上去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剎那間讓我感覺到就像幾天前，我給她的那件棉襖一樣，只不過今天我出門匆忙沒能套上更厚的棉衣，但是此時此刻，我只能給她我擁有的。一陣江風吹過，刺骨的冷，本來我就穿的少，這下更加能感受到這長江以南的濕冷了。我感覺我有些無力，柳桂身體還在抖，但是我已無力給予，我想我剎那間了解到了，一份男人的無力感，不論此刻柳桂于我是什麽一樣的身份，我都能深刻地感覺到，我已無力。
柳桂轉過臉看着我，沒有穿好我給的大衣，只是淡淡地又重新把大衣還給我，對我眨眨眼睛說，臉上綻開了朝陽般的笑容：
“我們跑起來了，有這北風送着我們，我覺得我們可以很舒服的跑起來。”
說着，她就飛快地跑了起來，留下我一個人披着大衣呆看着。她就像風精靈，随風而逝，就這樣向前遠去。我不知道為何，突然感覺和她竟有如此遙遠，仿佛她會就這樣不知道會飄向何處，讓我永遠地追不上。
一陣江風吹來，吹得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柳桂說得對，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得跑起來，不然非凍死不可。雖然，柳桂已經跑遠，雖然我有些追不上她，但好像我必須去追她，在這江中心的大橋上，吹着冷風呆着就是等死。跑吧，跑起來，總歸有一天你會要跑的，跑吧。
那天晚上，如果走過湘江大橋，應該能看到兩個拌風奔跑的傻瓜，不知道為何跑着，後面的那個，又不知道為何低着頭，不知道啊。
我就這樣追逐着她，跑過了整座湘江大橋，一直到我跑到溁灣鎮的引橋下時，我就看到柳桂站在橋下等着我。沒有一絲不耐煩，或者說帶着靜靜的淡然等着我，即使北風将她渾身吹得淩亂不堪，她都沒有一絲怨恨。我有些慌，似乎好像想到些什麽，但是又都不成型，我只能急忙地跑過去，十分抱歉地。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你跑的蠻快的，呵呵。”
“沒事的，走吧，去我們第一次單獨見面的河邊吧，就在前面。”柳桂只是笑笑，很自然地指着那隐逸黑暗的河岸邊。
我倆并肩向河岸走去，河邊還是那一排扶欄，扶欄下一如往昔黑黢黢的不知道裏面有些什麽。我突然有些怕柳桂，今天的她這來說有些陌生，這不像平時她，也不像正常的她，但我隐隐地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我解脫不了，也掙脫脫不開，不過話說回來我也不會扔下這樣的柳桂。柳桂像是看破了什麽似的，側過頭對我輕淺一笑，笑中滿是安慰。柳桂，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怎麽放得下心，你這樣我怎麽放手前進，柳桂……
“你不要煩惱，本來今天我只是打算把票送給你，然後随便聊兩句就走的。”柳桂好像在讀我的心一樣。
“沒有……我……不是……”我不知道我在慌什麽，但是我好像在極力的否認着什麽，又不知道在該怎麽否認。
“郭志，也許我并沒有那麽喜歡你。”柳桂淡淡的聲音飄了過來。
什麽？柳桂在說什麽，柳桂再說……
“我最近問明岚姐什麽是愛情，明岚姐說具體不知道，但至少會時時刻刻挂念對方，會在看不到的時候怕對方過得不好。郭志，我覺得我對你沒有做到這個程度的。”柳桂回過頭看着我，眼眸裏好像有光亮般，水靈靈的透着熱烈的視線。“上次琴島那晚，你找了他一晚，我找了你一晚，第二天你就病倒了，我沒有來看你，但是我沒有想到你會病那麽久。你昏迷了二十多天，其實，我到最後幾天才去醫院看你，真的，前面的十多天，我反複在想，我竟然輸給了一個男人，所以我不能接受，所以去的時候看到他和任雪琳都在你旁邊，我更加覺得煩悶了。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知道也許你和在一起了也許是有原因的吧。”
我怎麽覺得柳桂的話裏有話啊，我有些好奇的問“什麽原因？”
柳桂看了我一眼，還是淡淡地說：
“我心裏一悶，就和任雪琳鬧了一下。很小的事，就是任雪琳可能也看我不順眼，接水的時候把剛泡的綠茶，潑在了我的腳上。當時你中途偶爾會醒來後，黃顏芝就給你拿保溫桶送了些排骨湯來，我都是直接抄起了保溫桶，對着任雪琳劈頭潑了過去，不過任雪琳當時站你邊上，沒潑到任雪琳倒是朝你潑去了，當時他很快的，擋在你的面前，我看到了，他半邊臉都被澆得通紅。不過當時還挺解氣的，一點都沒有想你會怎麽樣，還是繼續跟任雪琳在打着，現在想來，也許他是真的喜歡你，而我，不算。”
突然聽到柳桂跟我說這樣一段，我真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突兀着的感覺特別明顯。我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我應該說些什麽，好像說什麽都不對又好像不說什麽也不對。倒是柳桂很輕松地在說着。
“郭志，我沒有喜歡過任何人，所以當我在那天晚上看見醉酒的你，拉着我跟我說你心底多年的秘密的時候，每天晚上我就只想幫你排憂解難，想幫你走出你童年的孤單，想看你能自信的去做你說的那些事，想知道是不是能因為我有一天你能變得像你說的那樣開朗、陽光。其實現在想起來，這絕對不像一個戀人的心态，倒像是想做一個老師而已，看着自己的學生，或者說自己的作品，慢慢的被自己雕琢成一個完美的心态，那樣充斥的滿足感。其實，也許只有那麽一天的話，有些雕琢出來的東西，并不是你自己了吧，我只是很自私的考慮到自己了而且，其實根本沒有考慮你的想法。”柳桂在淺淺地笑着。“又或者說，我這個雕刻者，根本就失職了。好像仔細想來，在你的劇情裏，我沒有多少戲份吧，自始至終，我應該什麽都算不上吧，我有教你什麽，我有雕琢你什麽嗎，我只是自以為是的，想告訴你方向，想要替你維護什麽，我的後面我才發現，原來我們之間的戲份，其實更多的是沉默。原來，我什麽都不是。”
柳桂，你在說什麽啊，我為什麽聽不懂？為什麽，為什麽都變成這樣了呢。你眼睛為什麽要這麽亮？為什麽？為什麽要告訴我這麽亂的事，我不要你哭啊，柳桂……
我擡手準備擦去柳桂眼中積蓄的那些亮點，她只是晃過一邊，眼睑眨過，再睜眼後，閃閃的亮點已經看不見了。
“郭志，你聽不懂對不對，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麽都不對，因為，我們倆之間，沒有故事可言。”她把頭側過一邊，聲音帶了點悶。“沒有他之間的故事應該多吧，其實我也為自己設計了很多故事，但是很可惜，郭志，我倆之間沒有故事可言。所以我還是發現，也許我真的并不是喜歡你，而是在我這個年紀，找一個人陪我演電影而已。巧合的是，那天你向我透露心扉，所以我以為，你就是那個陪我演電影的人。”
“我和王什麽也沒有故事可言，柳桂，生活本來就是很無趣的，沒有那麽多經典的橋段可以給我們演。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和他就搞到一起去。”江風還是在肆虐的吹着，在扶欄邊偶爾還能感受到北風的凜冽。
“哈哈哈，不管怎麽說，我覺得我可能不是喜歡你，我想我想祝你們幸福。”柳桂突然笑起來，迎着風，對着我，笑着，放肆地笑着。我什麽也沒說，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笑着，一直等她笑到再也笑不出來的時候，我只是回了她一句。
“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那你的手為什麽還要抖的那麽厲害了，是因為冷嗎。”
柳桂有些慌張地看着我，連忙把手縮進自己的袖子裏。我看到了沒有點破，今晚終究不是一個平靜的夜晚啊。
我扒過柳桂的肩，把她緊緊地抱進懷裏，我把大衣盡量地圍在我們倆的身上，在她耳邊慢慢地說：
“今晚別下去了，你別動，先讓自己暖和一下。”
我很清楚地感受到柳桂緊繃的身體一下舒緩下來，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下來，不用考慮其他問題了。
我會抱住她，也是因為此情此景下，我沒法不顧慮到她的身體狀況。今晚于我于她，是什麽身體也好，是什麽關系也好，都已經不重要了，我不是一個會重複犯錯誤的人，我也不會忘記我就在剛才送走了鬼崽子。但是面對一個姑娘對你坦誠的告白，你怎麽能不考慮到她現在的苦難呢，我也知道我其實是一個沒有什麽優點的人，所以我真的很感謝，感謝面前的這個姑娘，感謝我剛才送走的漢子，能與我這樣一個無趣人，發生一些無趣的故事，還能這樣認真，夫複何求。
風呼呼的吹着，水潺潺的淌着，月朦朦的挂着，冬天的江岸邊，萬籁俱寂，也不知晚上幾點鐘了，旁邊的沿江路上一輛車都沒有，有的只有兩個閉着眼相擁的人。柳桂的發絲中有一陣清爽的味道，不是洗發露而是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味，有點像香草一般，雖然周圍很冷，但是胸口漸漸變得溫暖，讓人愈發不想破壞這一絲的暖意。柳桂也沒有動，萬事萬物好像除了我的大腦在飛轉，其他的種種都好像停滞了。
我倆就這樣靜靜的抱着，也不知道抱了多久，不過我想也沒有多久吧，畢竟兩人都是站着的。結束是發生在柳桂，突然地從我懷中掙脫，然後站到一邊，理了理頭發，問了一句。
“現在什麽時候了？”
我有些沒奈何，但也沒辦法。不過話說時間……平常來說我還是有點時間概念的，所以一路從火車站走過來我還能大致的估測時間，不過這樣恍恍惚惚的抱了這麽久之後，已經完全不能估測時間了。我四處張望了一下，連一個能動的東西都沒有看見，天透着微微的光，看情形應該差不多快五點了吧。
“要不，我們先回你寝室看看，說不定已經快五點的呢。”我有些尴尬，撓着腦袋說着。
“那走吧。”柳桂只是低着頭說了這三個字。
沒奈何，只能先走吧。我倆還是并肩着，一路莫不做聲地朝柳桂的寝室走去，路上看到很多早餐店開始開門了，随便走到一家看了看表。我艹，快六點了，八點的車，我覺得我得趕快回自己寝室了，還要找人借錢呢，再不快點，就在長沙的就是我了吧。
“郭志，你回自己的寝室去吧，我認識路的，你再把我送回去，如果借不到錢給你打車那就完了。”柳桂在我背後好像看破了我的想法一樣。“如果你現在跑得快一點的話，還能在六點半左右到達你們學校。”
“但柳桂你……”被她說出來我反而有些擔憂，太過善解人意，卻時時刻刻都在犧牲自己的感受，是很容易郁結在心的。“不然還是我那你送回去吧，應該耽誤不了幾分鐘的……”
“郭志，謝謝了，你今晚陪我就已經很好了。郭志，如果有一天我……”
嗯？什麽意思？這種欲言又止是什麽意思？柳桂要說什麽？
但柳桂只是轉過頭去，只是說。
“郭志，你走吧，我想靜靜。”
我熟視了她片刻，她沒有轉過頭來，我感覺我有些失敗。
“那我走了。”
“嗯。”
一直到走，柳桂都沒有再看我。以至于我後來回寝室找宿管阿姨、找人借錢、拿箱子回家、打車去車站、候車甚至在火車上我都在想，當時的柳桂到底是想表達什麽，又把什麽咽回了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一陣子和群內的某個同侪聊天，脫口說了一句“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也寫一個甜文。”其實本來是沒有甜文的打算的，不過既然脫口說出來了，那就寫吧。現在這個時代，除了快穿還是甜文最火，其實我不想寫甜文的，因為我個人根本很酸。甜文裏面有些這篇文的人物吧。另外，我覺得柳桂是我刻畫的比較失敗的一個角色，基本上早期規劃要表現給她的都沒有描述出來，這一章算是一個比較坑的解釋吧。總之，文章也算沒人看，又是摸魚作，大改是不會了的，就随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