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們都被偷了……
等鬼崽子進站後,我又待在原地呆了呆,呵呵,回去吧,似乎夠晚了,該回去了。我轉身向廣場走回,不過可能我剛剛送走鬼崽子,心裏還有些雜亂,走出的時候迎面和一個飛奔的人撞到了一塊,我被撞了一個底朝天。我還在暈乎乎的時候,那人就急匆匆的就走了,站起來揉揉被撞疼的胳膊和腿,心裏把這個冒失鬼罵了一頓。
走到公交站臺的時候,想起我自己的票給李明林幫忙去訂了,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于是想拿出手機給李明林打個電話問問。才一掏兜發現兜裏空空如也,再渾身找了找,壞了手機和錢包都丢了,想起剛才那個冒失鬼,只怕是個小偷,我這才發覺事态的嚴重性,我現在沒手機沒錢包,我怎麽回學校?怎麽聯系李明林?這可怎麽辦?
長沙的夜已深,火車站廣場的車流卻越來越多,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不知道是從何而來,想要去往何處。而此時此刻,我獨自一人迷失在這座城市的出入口,不知該去往何處,我想到剛才還在為鬼崽子沒票回家而擔憂,現在看來,我今天晚上住哪兒都是一個問題。為了送鬼崽子我連晚飯都沒有吃,現在看來,別說吃晚飯了,今晚睡的地方都沒有。學校裏面想必沒幾個同學了,我寝室裏一分錢都沒有,也不敢求的士師傅先載我回學校,我不一定有錢給,手機也沒有,找誰都找不到,找不到李明林我連怎麽回家都不知道。我頹廢地在廣場的花壇邊上,我很累,也不知道能怎麽辦,只是我現在真的沒有力氣去想怎麽辦了,煩着吧,就這樣什麽都別想的煩着吧。只是煩着煩着想起了今天在大門口逆流迎接我的鬼崽子,在夜色中看着我傻傻地笑着的鬼崽子,在檢票口忸怩着不想上車想要陪我的鬼崽子,我瞬間覺得今晚也算值了,即使是搞到我現在這份狼狽的樣子也值了。
眼前各色的旅客拿着大包小包趕着各自的路,雖然學生很多,但是男女老少各自也不少。我也只是防空自己,看着那些人的吵鬧、欣喜、焦慮、着急、哀傷還有很多情緒,在這分離和團聚的集散地,我只是個過客,我只是看着別人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喜怒哀樂,因為我今晚……可能要露宿街頭了,悲劇啊。
我們知道我坐在廣場上坐了多久,我也不知道這麽久我都在想些什麽,總之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者而我自己卻渾然不自知。你知道廣場前面馬路上的車都開始變少了,形形色色的行人出現各式各樣提包回家的人,我也覺得我的腦袋都坐得生鏽。我只好站起來王候車室外的走廊走去,很多窮苦的後期的人都會在這兒将就的過一晚,已經臘月底了,濕冷的天氣和走廊上回旋的冷風,那我今晚一宿都不能睡了。我在角落石凳上找了一個地方,把自己縮成一團,繼續換了一個地方呆坐着,我就着冷風,又不知坐着發呆了多久,直到我聽到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郭志,我終于找到你了。”
我意識都有一些模糊了,你分不清聲音的主人是男是女。是誰,是誰能在我如此不堪的時候如此需要別人的時候,找到我,我迷迷糊糊的擡起頭,看着聲音的主人。剛開始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兩绺耳邊青絲,還有飄逸其後,的青黑長發,那靈躍的桃花眼中滿是焦慮,似乎出門得匆忙,只有穿着一件青紫色單衣,平日爽朗的她,今天滿是疲倦和慌亂。
“柳桂,你怎麽知道我在這。”我看到他有些錯愕,但更多的是寬慰,終于,今晚終于我不是一個人獨自流落街頭了。
“我打電話給你,結果是一個陌生人接的,接了他立馬就挂了,但是我聽到了火車站的廣播聲,所以我猜你是手機被偷了。我不知道你情況怎麽樣所以,所以就直接來火車站找你來了。”他一邊說着一邊遞給我一張火車票。“李明林給你買好票了本來是讓我來給你送票的,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明天早上八點的票,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
“柳桂,謝謝你,你竟然來直接找我了,我真是……”我有些感動,但是因為是柳桂,我被偷手機确實因為鬼崽子,莫名而又很自然的有些羞愧。
“不用多說了,你錢包也被偷了嗎,走吧我帶你回去。”柳桂只是笑着。
“那個,你能先請我吃頓飯嗎?我還沒吃晚飯呢。”我有些讪讪然。
“好啊,走吧,去旁邊的KFC吧。”
KFC就在旁邊,于是我和柳桂并肩向旁邊走去。剛走到KFC門口,從角落裏,沖出一個人來,對着柳桂撞了一下。等等,這個人怎麽看上去這麽眼熟,那不就是中午的那個冒失鬼嗎,小偷!我一下子反應過來,拔腿就追了上去,回頭向柳桂吼了一句:
“柳桂,你在原地別動等我回來!”
柳桂明顯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手還在扶着被撞的肩膀,張着嘴巴看着我。我也沒管她那麽多先找到小偷要緊,那小偷的身手還挺矯健的,從廣場上賣票廳旁的一個小過道,直接繞道了公交停車場,然後再七暈八拐的繞到了旁邊的裏小巷子裏面,在巷子裏面追捕了兩個來回之後,別說抓到那小子,我連方向都找不到了。最後我又花了大概二十分鐘才終于從巷子走出到大街上,回到原地的時候我發現,柳桂靠着牆,盯着腳,一言不發地在那站着,看到我回來眼睛裏面充滿了探尋,我心裏在苦笑着,看樣子柳桂和我是一樣一樣的了。
“是不是你的錢包和手機都被偷了?”我明知故問的問了句。
“是的。”柳桂聲音有些悶,诶,算了,老天要我露宿街頭睡也救不了我,救一個拖一個下水。
“對了,你的火車票呢?被偷了嗎?”我想起一個重點。
“沒有,我的票在寝室呢,我後天的車”呼呼,還好。
我是明天早上八點的票,寝室應該五點能開門,到時候我得讓宿管阿姨幫忙開開門……嗯?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嚴肅的問題,現在柳貴也沒有錢了,現在都十一點多了,我不知道柳桂她們什麽時候門禁,但是我們肯定都閉校了。不過雖說湖師大是無校門大學,路過寝室應該也有門禁吧,沒辦法,不能耽誤柳桂,我只好試探性的問道:
“那個,柳桂,我知道你現在回寝室……”
“回不了了,我兜裏倒是還有十塊錢零錢,但是坐公交肯定趕不上門禁了。打車的話,現在是離校的時期,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找到肯借我錢的人。”
原來柳桂考慮的問題和我一樣的啊,現在寝室裏面不一定還有熟的人,如果現在直接的士回家,我怕付不起錢以為母校大學生要賴賬。不過這樣一來的話,我和柳桂可能要今晚真的露宿街頭了,難道要在街上通宵壓馬路,想想就覺得恐怖。
“不管怎麽樣先把你的肚子你照顧好了吧,還有十塊錢,我們先去吃個小吃。”柳桂只是笑笑的說着。
“我沒事,我覺得我們得趁還有公交先坐公交回河西,要不然等下我們還要走路回去呢。”我覺得雖然回不去寝室了,先回到河西也不錯。
柳桂只是低下頭,看着被月色曬成銀色的路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我知道她是還有什麽要說的,所以我也在等,等她說些什麽。半晌,柳桂還是低着頭,只是淡淡的說着:
“夜還長,郭志你就陪我走一段吧,我們先去填飽肚子。”
柳桂好像是在想些什麽,其實我肚子也确實餓了,真搭車回了河西,我估計我也會餓得胃疼。既然柳桂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那就先去吃點吧。
十塊錢确實不能吃什麽好東西,我點了碗酸辣粉就算是打發了,柳桂沒有吃,拿剩餘的錢買了兩瓶水,正好花光這十塊錢。我覺得人生充滿戲劇性,沒想到我和柳桂會有這樣一天,淪落在街頭告訴十塊錢勉強吃飯,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呢。酸辣粉又酸又辣,我感覺我的心就跟這酸辣粉似的,酸澀又熱辣,而柳桂只是抱着兩瓶水在一旁看我吃着,靜靜地。等我吃完,她遞給我一瓶水,然後我倆默契的一起并肩走在五一路上。
我們兩人并肩的走着,剛開始并沒有說話,不是沒走幾步就走到上次李明林過生日吃飯的玉樓東,一時間想起了很多事,我是在這裏認識大姐大的,當然也是在這裏開始了琴島的那個晚上。我一邊走着,一邊看着那玉樓東的裏面,柳桂的悠悠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郭志,走路記得看前面。”
我有些無可奈何,柳桂總是這樣,不會把真是的意思直白地說出來。
“柳桂,我只是感覺我們過的太快了。”
“我也覺得太快了,但是我沒有辦法阻止它。”夜幕下,我看不清柳桂的眼睛。
“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想過慢一點,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不對……”
“确實不對,生活不是過慢點,就會改變他的軌跡的。”柳桂好像長籲出一口氣。“就在現在,此時此刻,我在感覺,那天晚上在堕落街碰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我在說真心話。
“其實還有李明林也是,還有黃顏芝,還有……”不對啊,柳桂這說法怎麽好像交代身後事一樣?不行我得趕快圓出這個詭異的氣氛。
“對了,柳桂你怎麽和李明林相遇的呢?”
“哈哈,說到他啊,還蠻搞笑的呢。郭志你知道李明林跟我不是一個院系的,我大一才來的時候還持續了很久獨自一人的。後來到大一下學期的時候,有次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直接把他打的飯菜扣在了我的飯菜上,後來才知道是他也是被別人給撞的,而且平時我兩都是不太在食堂吃的人,你知道當時的他窘迫到什麽地步了嗎,那麽大個個子滿臉通紅的向我結結巴巴地解釋着……”
柳桂聊起李明林來滔滔沒完,但是我卻是覺得有些寬慰,還有一個人可以住進柳桂的心裏,那樣負罪感也會減少幾分。這麽兩年來李明林一直靜靜地陪在柳桂身邊,不聲不息而又浸潤不辍地,不求亦不棄,這份堅持,其實連我也都有些感動,如今看來,不論柳桂有沒有喜歡上他,至少在柳桂心中他已不是一個路人,至少這樣對李明林也算是好事。我有些開心的看着柳桂說着李明林怎樣抱歉地給他買飯,後來又怎樣和他在萬家麗碰見,又怎樣把她帶去李明岚的酒吧,又怎麽和李明林的發小吳津寶遇見了,然後一起在吳津寶家開的KTV唱歌的時候遇到了和一堆人在一起和KTV前臺吵架的黃顏芝。而後都在湖師大的柳桂三人後來就總是一起逛堕落街,逛黃興路,一直到一起選修,一起參與課題小組,直到一起遇見我們,往事如煙,總是飄渺在我們周圍,即使平時不太去記起,偶爾回憶起來還是歷歷在目。我發現我和柳桂最近總是在風吹的日子,兩人這樣慢慢的軋着馬路,此時此刻,我喜歡看着她,回憶着她們的過去,就這樣伴在我身邊,就這樣我們平靜而淡然的走着。
走過韭菜園、走過芙蓉廣場、走過五一廣場,一直走到湘江橋上,我們要去到河西,去到對岸。看看時間,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河東的夜生活才開始,流溢的霓光燈正在四處閃射,不過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已經被我和柳桂,甩在了背後,只有回頭才能看見。我們眼前,只有溁灣鎮的燈火通明,一路南眺都是沉寂的風景燈。柳桂早已停止了回憶,我們還是像我們往常一樣,慣用着的,沉默着的,寂靜着的,默契着的,并肩的走着,我發現我和柳桂更多的不需要聒嘈喧鬧,靜靜的就好。
湘江橋上,江水貫通,甫一上橋,橫貫江風就肆虐地吹起來,我轉頭看了一下柳桂,江風吹起她那半長的頭發,那兩绺絲發也随風南飄,衣擺吹向江邊,然而無論怎樣吹都沒有吹散她的視線,她只是用手遮着額邊,還是那樣淡淡地走着。柳桂見我在看她,淺淺的笑了笑,突然轉身轉了一圈,像在跳芭蕾一樣,然而又很緩慢,一圈又一圈,随着風,在那翩翩舞動着。今晚月色很皎粲,他就像月光女神一樣,披着一層青色的蔓紗,紗柔弱水,水環若袖,舞動環繞于她周身。一如那晚在河西的水涘邊,披月和風,宣訴着飄然,她并沒有笑,也沒有惱,沒有其他表情,只是淡漠着,旋轉着。
我只是有點傻裏傻氣的待在原地,而她只是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轉向前轉着圈,後來想起來我覺得路人看我們的眼色只怕是兩個神經病在這兒裝深沉,如果當時的我還是如癡如醉,當時的她還是翩飄若仙。其實她就轉了兩三圈而已,只是太慢太慢,所以好像過了很久一樣,可能她見我沒動,停下來後,有些漠然地看着我,對我說着:
“郭志,走吧,我有些冷了。”
說完快步地走了,回了回神,有些無可奈何。但是今晚的柳桂,好像有很多話說,又好像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雖然很像上次的河邊,卻更多是異常,好像這樣的場景不會有下次了,我有這種感覺,為什麽?搖了搖頭,空想也是沒用的,柳桂說她了冷,我得給她添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