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來到,你的城市

長沙到邯鄲火車車程也要十幾個小時,坐在火車上,我靜靜的看着窗外的草樹樓房一片片地往我身後飛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鬼崽子在家裏這麽久,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他不能來學校?是他受傷了嗎?還是家裏發生了一些變故,又或者是遇到了什麽突發情況?不過不管怎麽說,連一聲平安都不報給我,也開過分了,再見面要扒了他的皮。嗯哼,我管你病了還是蔫了還是死了,先讓小爺出了這口惡氣,哼哼。

我早已從上車前的慌亂中平靜了下來,雖然還不太清楚前行是個什麽樣的境況,但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些了一絲方向,就會寧心平氣起來,自動地把前路都想得最簡單惬意。腦袋裏想得都是最好的結局,我很順利的找到了他,很順利地剮了他的皮,很順利的把他架回了長沙,畢竟,本來就應該很順利。

看着天色漸黑,窗外飛梭的景色全都只剩下了一個個輪廓,我好像這樣坐着放空快三個小時了,也許我該睡了,也許很多答案一覺醒來就有解答了。

正當我準備睡覺的時候,隔壁的大媽竟然主動過來和我聊天來了。也好,也不是很想去睡覺,于是我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大媽聊了起來。大媽其實是才從上一站上的火車,看我坐在窗邊百無聊賴的,于是就跟我聊了起來,不過更多的,還是大媽在聊他的兒子兒媳孫子。大媽的兒子在北京做程序猿,孫子七歲了,正好趁小學讀書前,一家人回老家過年,小孫子比較喜歡南方的天氣氣候,就在家裏多玩了幾天,這天正好是大媽帶着小孫子去北京的兒子家。

大媽在絮絮叨叨說着家長裏短的事,我也只是略帶敷衍的聽着,一趟旅程我們都只是過客,相互打發着時間而已。

“奶奶。”一聲帶些奶氣的聲音,剛剛還在旁邊蹦蹦跳跳的小男孩直接撲倒了大媽的身上,大媽笑得眼睛都找不到縫了,一把抱起了男孩。男孩長的虎頭虎腦的,倚靠在他奶奶的懷裏,睜着一雙流光熠熠看着我,眼睛裏充滿了好奇。

我覺得小孩蠻可愛的,伸手在他肉肉的臉頰上捏了捏,孩子有些生氣,把臉別了過去。

“哈哈哈,有點小脾氣還行。叫什麽名字呢。”我覺得我有些可能像是怪蜀黍一般的,小孩子像是見了鬼了,愈發把他奶奶抱的緊了。

“叫陽陽。”大媽開心的笑着回答。

叫陽陽嗎?哈哈,是不是我這次去看的鬼崽子的私生子啊。就這樣想着,就愈發喜歡陽陽了,情不自禁地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可能我還是摸得蠻舒服的,摸完陽陽竟然對我笑了笑,嘿嘿。

“诶哈哈,小夥子,蠻喜歡陽陽啊,陽陽也蠻喜歡你嘞。”大媽看了笑着說着。

“嘿嘿,是啊,陽陽真是可愛,我當然喜歡,而且我本來就很喜歡小孩子。”我一直喜歡跟晚輩玩,小孩子的那種純真又毫不做作的模樣,總是讓我能在這充滿禮儀規章的世界感覺到生活的希望。

“嘿嘿,小夥子,喜歡就快點生一個吧,有女朋友了吧,你這個年紀可算是可以結婚了呢。我們那個年代十幾歲就可以開始準備結婚了……”

大媽還在神采飛舞地說着她們那個年代的戀愛故事,我聽到她說的這些話卻感到有些心驚膽顫。我一直只是在考究自己內心對真實感情的認定,無論是鬼崽子、柳桂,還是任雪琳或是其他什麽人,我根本沒有考慮過,我和鬼崽子如果在一起,這樣的同性戀代表的是什麽。我看着大媽懷裏的陽陽,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想着大媽剛才說的話。對啊,這個社會上的人們張口只會問你有沒有女朋友,什麽時候結婚,睡會能想到兩個男生搞在一塊啊。我想我爸媽應該也不能接受他兒子喜歡別人家的兒子吧,兩個男生在一起要面臨多大的社會壓力呢,不能結婚,沒有法律保障;不會生小孩,沒有子嗣;還要面對世人的流言蜚語,似乎就算我與鬼崽子能夠心心相印地在一塊,又能面對世人的幾次質疑呢。呵呵,看來我是宅太久了吧,這理所當然的社會風氣,我竟然忽視掉了。如果我和鬼崽子沒有這一層不被社會祝福的感情,我和他就想我和全別那樣,只做朋友兄弟,是不是就沒有這樣的煩惱呢。他可以找一個他喜歡的北方姑娘,我可以尋一個我中意的南方女孩,幸福美滿的娶妻生子,那樣的話不知什麽時候我才有機會坐火車的跨過長江吧。其實我并不能很确切的知道,擺在我倆面前的是一個是怎樣的阻礙,可是我知道,至少在現在,并不是一個被社會所認同的感情。

我胸口好悶,像是被塞滿了棉花,滿滿的但卻壓的我胸口喘不過氣來。我突然對人生有一股無比的厭倦,我才擺正我自己感情的位置,現在去來告訴我這感情也許從根本上來說是錯誤的。眼前絮絮叨叨的大媽像是一一陣又一陣的嘲笑,嘲笑我在毫無音訊的情況下不遠千裏地做一件錯誤的事。我感覺大媽的臉在變形,嘴角詭異的在上揚,眼角卻好像塌成了一坐拱橋,就像一個戴着面具的小醜似的,不知道她為什麽笑,但她就是笑着。我有點膽怯,我怕看大媽的臉,她的臉好像在說着;“你這是去幹嘛?你為什麽要去北方?你爸媽知道你在火車上嗎?……”好多、好多質疑我的問題,我覺得心力交瘁。

“小夥子,怎麽了,不太舒服嗎,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大媽也可能看到我的臉色很不好,停下了她的演說,對我說道。

“呵呵,是啊,我突然有點累,我先去睡一覺吧。”

“好好,陽陽,跟哥哥說晚安。”大媽對懷裏的陽陽說道。

“哥哥晚安。”陽陽對着我說着小奶聲。

“陽陽晚安。”我對這陽陽擺了擺手。

睡在鋪位上,聽着鐵軌飛梭的金屬聲,我朝牆面側卧着,但卻一直睡不着覺。與大媽的聊天讓我想到了我平時忽略到的領域,如果這樣想下去的話,我這次找鬼崽子的沖動,卻連理由都站不住腳。我該如何做,想來想去我想到了他的臉,滿腦袋都是乖乖低頭趴好的他,抱着我默默流淚的他,擁我入懷中的他,還有,夜幕下燈火璀璨中的他。我知道,我是在想他了,一邊滿懷罪惡感,一邊想着他。

“鬼崽子,崽子,我的小崽子。你去哪了?我過來找你了,雖然我不該來找你,但我還是來了。鬼崽子,小崽子,你出來見我,告訴我,我來找你不是錯的,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睡着的,但是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實,好像每到一個站我都能醒來,又好像每過一個站我都能睡去。但我卻睡了很久,等我一覺醒來,看看時間,都已經,第二天下午四點鐘了。我好像睡了十個小時,窗外的景色已經和昨天大不相同,光禿禿的樹幹,一片又一片的枯黃,北方的春天還沒有到來。平頂的樓房,昭示着這一塊大風幹燥的土地。眼前蹦蹦跳跳的陽陽一下子跑到了我的床前,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笑臉。

“哥哥好。”陽陽對着我高興地說。

“陽陽好。”看着陽陽,心裏也有些高興了。就說這小孩吧,雖然不是鬼崽子那樣的黑鬼,但是笑起來還真是蠻像鬼崽子的。

“哥哥,你都睡了快一天了,起來我們玩好不好。”陽陽撲朔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越看越像鬼崽子,我就更加喜歡眼前這個可愛的小孩了。看看時間,應該還有時間。

“好。”于是牽着陽陽,跟大媽打了個招呼,在連接處玩了起來。陪着陽陽玩了下猜謎,背了下詩詞,看了下風景,就聽見列車員在喊着換票。邯鄲快到了,好吧,鬼崽子,我來捉你了。

和大媽陽陽打了聲招呼,我直接下了火車,出了車站,孑然一身地站在不大的火車站廣場面前。天色已入夜,但是廣場前不算繁華,看着廣場前馬路川流的車輛,我有些迷茫,第一次一個人來到一個陌生城市,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攥緊了下我手中的那張紙條,那是我與鬼崽子的唯一聯系,也是我來的唯一原因。

我看了看紙條,上面寫着“ZT小區5棟2單元302,CT路XX號,劉淩,13XXXXXXXXX。”看了看手機,還有8%的電量,打個電話的時間還是有的。我直接撥了一個電話給劉淩,大概響了五六聲,那邊就接了。

“喂,哪位?”

“你好,請問是劉淩嗎。”

“我是,你哪位?”

“ 我叫郭志,是王朝陽的大學同學。王朝陽過年後就沒有去學校,他家裏也聯系不到,所以派我來問問王朝陽的情況。我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查到您的電話,所以能不能請您告訴一下我們王朝陽的具體情況,我人已經到了邯鄲了,可以的話,能否面聊呢。”我發現我越說越謙恭,越說越沒底氣。畢竟說的東西都是假的,經不起推敲驗證,假如對方不肯透露鬼崽子的狀況,我也就只好硬着頭皮上鬼崽子家了,這樣先打聽一下情況最好了。

“啊,我知道的,小涼跟我講了的,你過來吧,做XX路,到XX下就好了。到了XX路口給我電話就好,我去接你。”

“诶,好的。”

挂了電話,手機電量又少了2%。我總覺得他這反應有些不對勁,我本來已經做好費一番口舌的,沒想到這麽輕松就搞定了,雖然我還是覺得有哪裏有些不對勁,但也由不得我多想,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第一時間見到鬼崽子。我要看到他,不論他是病了殘了憂郁了悲傷了還是不管怎麽樣了,先讓我想辦法見到他再說。

用僅有的電量查了一下地圖,XX路在廣場邊上就有的坐,而且遠遠地我還看到一輛開了過來。好吧,不能錯過它,我飛快的穿過人群,飛快的趕上這趟公交,然後愉悅地擠上公交,想着我必須在XX站下,雙眼一刻也不敢放松地聽着公交車報站。可惜等公交車一直開到不想開了,我也沒聽到XX站的名字。四周的環境有些荒蕪,都不知道是個什麽地方,就發現好像是郊區一樣。

我有些迷糊,看司機停了車就熄了火下了車,車上的人全走了下去。我于是拽住了一個人問:

“這位帥哥,請問這車為什麽不開了?XX站走過了嗎?”

“終點站到了當然不開了啊,XX站那都快十幾站路了。”

啊?!我做反車了啊。我得趕緊去坐反向車去,不過剛才那帥哥又接口道。

“你是不是坐反方向了啊,這好像是最後一班車了,你要回去估計要打車了,打車要去前面街口會多一些。”

好吧,聽他這話的意思是我坐反車了,必須打的,好吧,打的就打的吧。看着那一排排的平頂房,而這位帥哥指的那個路口也是幽幽暗暗的,連個路燈也照耀的不是很清楚。我感覺我的頭皮在炸裂,好像什麽弦給繃斷了一樣,還是初春的北國,卻讓我感到很燥熱。

對帥哥說一聲“謝謝。”轉頭向那幽暗的街角走去,我邊走邊看有沒有的士可以坐。北方的正月,冷風還是嗖嗖的刮着,地板上雖然不像南方潮濕,但氣溫顯然很低,來的時候匆忙,随便穿了一雙網鞋就過來,這時候在街上走着,腳底凍的生冷生冷的。那帥哥說是說,能找到的士,等我走了快半個小時都沒有看到一輛車,手機也沒電了,我像一個失去方向的流浪漢,踱步在這陌生的街道,什麽也不想想,就只是向前走着。我不喜歡北方的冬季,滿目都是蕭條的景色,光禿禿的樹丫,四四方方的平頂房,還有那總是抹不開的迷霧天空,我想這些可以是任何一個自怨自艾的人無痛□□的原因。有時候想想,無痛□□也是有它的道理所在,我真是沒到那個程度,在痛之前就喊出來,也許會膽小的不去痛着;若是已經超越那個程度,我想也沒有人去在乎這些景色了吧。

……

我來到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像着 沒我的日子

你是怎樣的孤獨

拿着你給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條街

只是沒了你的畫面

我們回不到那天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着笑臉揮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麽想和你見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暄

對你說一句只是說一句

好久不見

……

我腦袋裏不停的回旋着的,就是這首《好久不見》。鬼崽子,其實我沒有離開你很久,只不過是一兩個月而已。但也許你告訴我一聲,不管你離開多久,我都沒有這麽挂心。本來下了火車是想離你越來越近的,但是沒有想到,冥冥之中做錯了方向,反倒離你越來越遠了。這麽偏僻的地方,這麽杳渺的人煙,鬼崽子,我和你在一個城市了,那你有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呢?我沒有你的照片,沒有咖啡店,沒有你的音訊,沒有你的電話,沒聽到你的聲音,但好像這一次我還能夠找到,或許是可以找到你的下落。那你,會不會在那等着我,又或許在那邂逅我?你知道嗎,我現在和你在一個城市了。

我繼續的走着,我也不知道我走了多久,總之,我也沒有看到一輛車,我蠻享受我現在這份淡淡的思念或者牽挂吧。遠遠的能夠感受到這個城市華燈初上,夜幕深邃,我還是一個人的走着,不過晴方好像到了比較繁華地段,只能遠遠的看到私家車和出租車了,鬼崽子,我來找你了。

在路邊找到了一輛的士,坐在出租車上,看着車外明亮變化的街景,我感覺有點不真實。不能再亂想了,不管怎麽樣,現在我是去找他了。

在ZT小區下了車,從街巷口往裏走。心裏有些緊張,不停的做着心理準備。只要見到劉淩了,應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怎麽才能打聽到鬼崽子的下落,是不是還要去他們家看看,會不會碰到他爸爸呢。一路緊張的走到樓下,我手攥了攥紙條,往樓上走去,站在鬼崽子家門前看了看,鬼崽子是不是在這扇門的背後呢?他是不是看着我在看着他,劉淩就在對面吧,我是還是應該先去見劉淩吧。正想轉頭去敲對面的門時,鬼崽子家的大門打開了,一位四五十歲的大叔開了門,我有些發愣,不過看着這位大叔眉眼之間好像和鬼崽子很像,就是比鬼崽子高多了,身高比我還高,不過身材也很像,都顯得很壯實。這是鬼崽子的爸爸吧,想到這裏我反而有點緊張了,就莫名其妙就來了一個見家長不緊張才怪呢。

“你是?”王爸爸有些警惕地問我。當然,開門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你家門前發呆,我都會懷疑是不是一個壞人吧。

“爸爸好……呃……不對,王叔叔好,我是找劉淩……呃……不對,我是王朝陽的同學,我找到劉淩……呃不對……是我們學校找不到您,呃不是,是找不到王朝陽……”張口我才發現我有多緊張,根本湊不出一句條理清晰的話,在鬼崽子的爸爸面前,我的那點理智,我的那點情商完全被甩的一幹二淨,做賊心虛也許就是說的我這樣的,我總感覺在他面前我就是一個小偷,我是過來偷他兒子的。

“你是郭志吧。”王叔叔沒有在意我結結巴巴的自我介紹,直接對我說着,他知道我是誰,問他為什麽知道我是誰。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傻傻呆呆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陽陽今天還不在家,外邊兒冷,你先進屋吧”說罷,王叔叔什麽也沒多說,就閃身進了屋。

我有些沒反應過來,呆了半分鐘,想了想,腦袋像是空的,什麽都想不到,于是也跟着進了屋。不過,原來鬼崽子小名也叫陽陽啊,不知道有沒有比今天見到的陽陽小朋友更可愛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些篇文章,我也是帶着一些現實原因的,其中鬼崽子的老家定在邯鄲就是這這些個原因。但是現實因素是我從來沒有去過邯鄲,根本不知道邯鄲長什麽樣,所以,對于小區、地名、景色描寫,都會有些弱化或者虛化的成分在裏面。如果有幸有緣人讀到了這一段話,也不要太認真。反正這個世界上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有誰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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