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姐妹
六點半，林谧蹬着單車趕到目的地。她打工的餐廳在餐飲彙聚的街道，街路口對面是車站。餐廳在中斷位置，取了個洋名裝X，其實就是家破飯店裝修了，改成中西結合的餐館。因為附近還有家必勝客，蹭了些人流量，所以生意一直不錯。
林谧速度的跳下車，把車轱辘一鎖就跑進餐廳，裏頭鬧鬧騰一股食物味。雖然有些雜亂，但還算是幹淨衛生。
除了她跟鐘子沁，裏頭清一色都是男生，每回走進更衣室，從或明或暗不斷投來的眼神就可以知道，兩個女生在這裏顯得格外突兀。沒有多餘的空間給她們另外開出的地方換衣服，所以只能輪着來，就怕不小心看見什麽尴尬人的事物。
聽老員工說原本是只招男生，但因為給鐘子沁開了先例，就幹脆再找個作伴了。
林谧往裏頭看了看，怪哉——今天店裏員工全都衣着服帖，還站得特別直。她奇怪問：“店長來了？”
“啊？哦……”聽明白句意後，鐘子沁說：“來是來了，只是抱着電腦做完事又走了。不過，店長長得可真漂亮，像大明星。”
小孩子見到漂亮女人，通常都喜歡拿明星比對，說明确實不是普通的漂亮。小地方漂亮的女人也有，只是在氣質上要明顯輸了一層。可林谧才不管店長漂不漂亮，只管她給發多少工錢。
林谧換好衣服，又從書包拿出個塑料袋遞給鐘子沁，知道她剛從家裏趕過來應該是沒來得及吃晚飯，就順路去小超市帶了點東西：“先填填再幹活，別減肥。”
鐘子沁要兼顧工作跟家裏，幾乎晚飯都沒好好吃過，有時候中午還要省下吃飯時間來學習，長時間缺營養又過度疲勞，是個人都要熬成爛粥了。于是，前幾天終于熬不住了，在出操回來途中兩眼一翻直接仰倒過去。
鐘子沁知道林谧肯定是說上次低血糖事件，臉一下紅了！不知道該不該接這遞過來的三明治。
剛好門外走進來一對男女，林谧把東西往她手裏一塞，從逼仄的更衣室往外面看了看登時愣住——走在前面的女人像只出巡的大貓，步伐傲慢又悠哉，後邊的是個年輕男人，留着大背頭，風吹不動。兩人一進來就跟別人不同，先拿紙巾一遍遍搽桌椅，再提着褲腳裙擺坐下來，露出嫌棄之态。
逼格之高一看就少不來事兒，果然，侍應生剛把免費茶水端上桌，女人眼睛一瞥:“你們餐廳都不洗杯子嗎？上面的油是準備拿來重新炒菜嗎？”
一不痛快就不給人留半分面子！
男侍應生愣了愣，連忙道歉，女人皺眉擺擺手，說：“這水也不用喝了，直接點菜吧。”
那侍應生跑回來後，把燙手山芋扔給她們女生：“我還得去搬酒，這裏就交給你們。”丢下菜單跑了。
鐘子沁驚訝了下：“那不是陸老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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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了扯林谧的黑色小馬甲，得到林谧的點頭才确信自己沒認錯人：“班上同學還在想陸老師結婚沒有呢？這是男朋友嗎？”
可不就是陸老師未來的男朋友麽，林谧還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傳言讓陸遙幸失戀的罪魁禍首。
林谧只在陸家葬禮上見過該男子一面，幾年後是陸家企業的副總，現在估摸還只是個主管經理。
據說比陸遙幸大兩歲，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年輕有為模樣英俊，貌似家庭從政而他又一門心思在做生意上，後來才會跟着陸爸在外頭闖。根據陸家老太君的意思是，這個男人是她看中的孫女婿。
林谧眉頭一皺，這個男人後來爆出劈腿事件可是證據确鑿，長得端正，可惜人模狗樣是個表裏不一的極品。陸遙幸眼高于頂一輩子，到頭還不是看走眼？
“那個女生你認識？”羅京剛提着七分褲腳坐下，偏頭就發現有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剛好跟林谧撞個正着，平時走在大街上也不是沒被女性盯着看過，可這眼神怎麽都有點讓人起雞皮疙瘩，而且他發誓絕對沒有調戲過此類青豆似的小女生。
陸遙幸順着他的視線回頭，只看見戳着短馬尾的家夥拿起盤子擋住臉，貓着腰貼牆根速度的拐進後廚。
陸遙幸：“......”
如果這個人她不認識，她就可以立馬爬到樓頂轉體三周半腦袋着地了。不但認識，昨天她還知道這位就是自己那個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就想撕碎的後妹。她爸這是眼神不好使呢，怎麽就說成是乖巧內斂害羞的女孩子，這幅熊樣沒給她爬樹掏鳥蛋就不錯了。
“一份海鮮咖喱，一份牛排，兩杯咖啡。”羅京點完菜，方才那女生不情不願的收起菜單，慣例說了句：“還需要其他甜點麽？”
陸遙幸杵着下巴，見她旗杆似立着不動，且滿臉吃si的僵硬，于是，重新拿起菜單把甜點從上到下看了看，發現這家餐廳菜品雜亂離奇，又報了一道甜點兩道小菜，“蒜蓉娃娃菜不要蒜，牛排要七分，咖啡不加糖。”然後露出個做作的微笑：“差不多就這些吧。”
“找事！”林谧發自內心的在腦子裏啪啪扇了她兩巴掌，轉身準備去廚房報菜。
“等等，小同學。”陸遙幸假裝不認識的好心提醒說：“我說了那麽多，你記得住嗎？”
林谧冷淡的看她一眼：“我有記性。”說完轉身往後廚走，鐘子沁接過她手裏的菜單，聽她把菜品挨個報一遍，她往單子做筆記，說：“林谧，你記性真好。我比你早到這邊半年都還不能這麽熟練。”
林谧心說：“哪裏是記性好，以前陸遙幸的習慣她都爛熟了。”
夜裏餐廳的生意沒有周末好，差不多十點左右，林谧把垃圾倒進後門垃圾桶，這才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鐘子沁這時提着兩個塑料袋跑出來：“副店長說這些糕點和飯團不能放到明天，你帶些回去當夜宵吧。”
平時餐廳總有多出來的點心，那些男生一般都不要，副店長就留給兩個女生。林谧不愛吃甜食，而且知道鐘子沁家裏人多，與其給她吃不完，不如讓人家帶回去給弟妹。但又怕鐘子沁心底過不去，于是，林谧随手拿了兩個海苔飯團，擺了擺手說：“我家裏就一個人，剩下的你都帶回去好了。”
鐘子沁笑了笑，沒再說什麽。她又從書包裏掏出書簽遞給她，說：“我叔叔家裏是賣文具的，送了我一些好看又便宜的書簽，我就是看你平時愛看書應該用得着。”
她把東西往林谧手裏一塞，背着書包轉身走了。
林谧愣在原地，想不到這孩子年紀輕輕就這麽心細。這段時間她正愁着去哪裏弄點書簽回來呢，見鐘子沁還沒跑出巷子，連忙沖她後背說了聲謝。
林谧把東西塞進書包，蹬着車子朝着反方向騎出巷子。
回去的路上，前邊一溜燈火，她一路不緊不慢的騎。過橋的時候，前邊墨黑墨黑跟鍋底一樣，應該是路燈挂了。她幹脆停下來推車走幾步，餘光往身後一瞥，模糊糊是一輛尾随而至的車子。
縣城這年頭不安全，尤其是學校周邊隔段時間就有起不明人士‘襲擊’案。林谧膽子不算小，但心口也是撲通撲通，驚出一額頭的汗，汗從臉頰往下滑。她假裝沒發現的跳上自行車，從橋上沖下去，身後那車子就不緊不慢的吊着。
林谧心底驚了又驚：“就我這窮酸學生，你也下得去手。”
林谧撅起屁股，風快往前蹬踏板，正準備瞄準七零雜碎的小巷子鑽進去。
身後忽然傳來女人的聲音，略暴躁：“找死啊，飙車。”
林谧眼睛直撐起來，腳也忘記踩踏板，由着自行車往前滑，哎喲一頭磕在電線杆上。
車窗應聲放下來，露出陸遙幸那張幸災樂禍的臉：“你停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卧槽！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吓人。”林谧心底暴虐的想，重新扶好車，二話不說往褲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屁股一擡，拼上老命的往前騎。
無組織無紀律！還沒禮貌！
陸遙幸先是一愣，然後油門一點，輕輕松松的追上去：“林谧，我跟你說話，還不快停車。”
“白癡才會停下來！”林谧身子一歪，腳蹬了下地，劃過九十度彎。自行車敏捷的拐進左手邊的小巷子，無影無蹤。
陸遙幸一個急剎車停在巷子口，停頓兩秒，速度的調轉方向盤，真好——敢跟我飙車。
她不自誇，當年她大小姐還是縣城高中界某個‘圈’的骨幹人物時，這大街小巷哪條道她沒闖過。直接超到前面去停在你家門口，看不堵死你。
林谧也不笨，一回到小區，直接把車子拐進對面公寓樓。她躲在灌木叢後，果然看見陸遙幸的車子停在她家公寓樓下邊。
女人踩着高跟火冒三丈的在原地打轉，時不時望着小區大門口，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可惜林谧已經從小區另一個小門騎進來，埋伏在她的大後方。
“沒事追我幹嘛。以前她是250，現在看來應該是520膠水更合适。”林谧越想越覺得不對，“不過我也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幹什麽要躲她啊！”
這麽一想，她連忙直起身......
轉身往診所的方向飛奔。
她姨王倩剛給個發燒的小朋友紮完屁股，洗過手拿着毛巾在擦，冷不丁就見林谧從外頭跑進來，好像身後有誰在追似的，“你這孩子怎麽慌裏慌張，又曉不得我說過的話。”
林谧連忙緩下腳步，踩起小碎步進門：“曉得曉得，我過來換藥呢。”
王姨問：“怎麽去東方家現在才回來，作業寫完了？肚子餓給你弄面吃？”
林谧放下書包，坐在診所的白色長條凳上，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用煮，麻煩，我點了外賣來着。”
果不其然被女人說教一頓：“你看，又不聽講！吃那些外賣能幹淨嗎。回頭我煮面給你送家裏去。”
林谧一聲不吭的聽她把話說完，換好手上的藥：“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等等，你回去正好幫姨給個病人送幾貼中藥過去，就對面那公寓樓306號。”王女士說完，又囑咐藥熬煮的事項，連着幾袋子中藥丢給她：“送完藥就回家，別再到外面散玩。”
誰墨墨黑的還跑出去玩啊？
路燈一息明，一息暗，隐約聽見打雷聲，快要下雨了。林谧加快腳步的把藥送去306的公寓，站在屋外按門鈴，老半天都沒聽見裏頭的動靜。
這戶住的是位女性，叫花懿錦，她在小區也算小有名氣。大概上半年剛搬過來不久，聽說是個漂亮女人，但是風評極爛，經常看她帶些朋友回家，鬧鬧騰騰到半夜，喝得爛醉就在樓道裏發酒瘋。
林谧這麽一想，心底有點犯怵。
那會發瘋的小姐打開門，就看見立在門外浮想聯翩的女生，在往人臉上一瞄，眼底露出點詫異：“是你啊？”
女人剛睡醒，腦袋還有點懵，她揉着眼睛依在門板上，身上披着快要掉下來的睡袍。
林谧愣了一下，心底咋咋呼呼起來，這女人不就是餐廳老板嗎？怎麽也住破公寓？
怪哉！
花懿錦打着哈欠問：“你有事情嗎？”
“花店長，”林谧連忙垂下視線，把手裏的幾貼中藥遞上去：“王姨，哦，診所的王醫生讓我送藥過來。”
花懿錦眼睛往她臉上瞄一瞄，一點下巴讓開身：“會煎藥嗎？”
林谧又是一愣，觀察了下女人蒼白的面色，又低頭看着手裏的中藥，在心底權衡了一下，幾秒後腦袋一點：“會。”
反正現在回去，肯定要跟陸遙幸撞上。
那個女人本事大，要做的事情就能有十足十的持久力。她敢跟陸遙幸飙車，就有被那女人弄死的覺悟！
作者有話要說：
嘿喲！有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