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僵硬

下午天氣回暖,穿多了要出汗。陸遙幸脫掉大衣後,看上去已經從輕瘦成了輕飄。她下講臺,在教室裏兜圈,臉上微笑,可見她沒把這教師行業當苦差事,還蠻悠閑自在。她不管學生到底做沒做題目,發現有傳紙條聽MP3的也只是掃一眼,就掠過。

和別的老師不一樣,逮住人就一頓說教。她每天只等下課走人,也不和學生過多交流。可課堂紀律比別的老師要強,不得不承認,她有傳說中的人格魅力,連毛孩子都挺吃她那一套,所以逃課現象明顯降低,連李國學都驚訝的眼睛要脫框。

差不多快打鈴了,整個教室也頂多竊竊私語,不敢發出過大的動靜。

後排的東方低頭看了看不知所雲的數學題,跟只大猴子似的無法安分,一會兒撓撓頭,一會兒挪挪屁股。然後她又把一大塊橡皮擦全部用長條尺切成小碎塊,盯住了前桌林谧的頭發。

林谧原本是短小精悍的妹妹頭,寒假長長了就幹脆在腦後揪了戳短馬尾。一動三晃,看着怪有意思了!東方手欠的拿出橡皮丢前面林谧的腦袋,咚得彈過她的頭頂。

“……”

林谧想還手,然而又忍住了,閉了閉眼睛,心說:“這家夥又要搞事情了,反正不搭理她也玩不起來。”她就繼續奮筆疾書的做題目,但東方今天閑得渾身發抖,折騰人不死不休!

林谧額角擠出縱橫交錯的青筋,回過頭盯着她,有些惱火說:“別鬧了。下課馬上要交,你确定做得完?”

她心底有點煩,寒假裏把高中課本撿起來過一遍,還偷偷去找補習班惡補過。她自認不是那麽天才,還沒能有速度補腦的本事。這會兒煩得都想跳上課桌起舞了,誰煩跟誰急!

東方撓撓頭發,見她動怒了,就露出牙龈說:“我确定抄得完。”

林谧沒再理會她,瞥見講臺上望過來的視線,立刻垂下眼睛繼續刷題。

陸遙幸老在她邊上兜圈,身後那個不困覺的‘教主’又間接性抽風。林谧煩躁的撕下一片草稿紙,團了團甩手丢在前桌劉瞳的後腦,來個鬥轉星移!

劉瞳果然不負她‘所托’,仰着脖子就跟東方幹上。

于是,教室靠牆這排,撕拉、撕拉都是扯草稿本的動靜。

撕拉,林谧把計算錯的廢紙扔進自制的小紙簍。餘光瞥見頭頂上方紙團橫飛,然後造成大面積的‘誤傷’,‘誤傷’的又不甘寂寞,摩拳擦掌如同滾雪球,一幫熊孩子的‘團戰’越打越激烈。

等林谧把最後一道題寫完,劉瞳跟東方已經扔得不可開交,最後不知戰況如何,反正後三排的男生貌似全部被波及進了戰鬥,敵我不分見人就扔,場面相當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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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谧:“......”

她罪過的垂下頭顱,決定假裝沒看見。低頭翻着課外書,是班級後邊書架上撿來的,也不知道是哪個所有,反正是本閑書。她在紙團亂飛裏頗有一種紅塵滾滾我脫俗之感。

可惜沒脫俗多久,劉瞳使壞的把紙團扔在林谧桌子上。

林谧先是下意識抓過手,然後感覺身後有妖氣襲來,林谧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踩着牛糞極臭的預感。

果然,她一擡頭,陸遙幸的神情好像剛磨完殺豬刀,正蓄勢待發。

陸遙幸抓過卡在手臂上的紙團,用力的捏扁,深吸兩口氣,用下巴點了點林谧跟玩得合不攏嘴的東方:“你,還有你,都給我站後面去!”

林谧: “......”

東方脖子縮一縮的站起身,吐吐舌頭沒有任何反抗,反正被老師罰是家常便飯了。她剛踏出一步,抽屜裏的漫畫周刊‘啪’掉在了地上。

林谧一看,心知:“壞事了!”連忙推着東方往後走,自己快速的蹲下身去撿。

陸遙幸眼尖瞥過來,跟着風快往前走了一步,于是,不幸發生了。她高跟鞋沒眼睛的踩在林谧手指頭上面。

林谧:“......”

陸遙幸連忙挪開腳尖,愣在原地。

林谧憤憤的瞪着她,手上疼得直抽氣,都估計再用力點要踩爛了。

前後左右看見這幕的同學,立刻下巴垂地,氣氛有點緊張。

東方回頭一看,這是人做的事麽,當下暴跳起來就要去推陸遙幸的肩膀:“你什麽意思!是老師也不能踩人啊!”

林谧連忙側身攔住她:“別。”一看她那樣子,林谧心知東家大小姐不樂意了——她看上去沒什麽脾氣,平時也嬉皮笑臉,可這人的性子卻容易沖動,真要生氣起來什麽都幹得出來。

林谧艱難的拿肩膀抵住東方,揉揉手指看向陸遙幸說:“麻煩您擡個腳。”

陸遙幸不是故意的,她半擡着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被自己踩得青紫的手指,她動動身體往前一步,想要表達點什麽。于是,伸手抓住女生的手腕。

林谧立刻反手揮開,搞什麽?!

陸遙幸較勁似的就要抓她的手,心想:“真棒,還不能碰是吧?”

兩個人來來回回跟鬥法似的,林谧這下心底也有點搓火,她跟陸遙幸是‘老熟人’了,怎麽可能忘記這女人‘唯我獨尊’的個性,越是不讓她做她越是要做。林谧這下也不躲反倒往前一伸握住陸遙幸的手腕:“你想怎麽着?”

陸遙幸氣得要死,可人家是學生,她又不好發作,心說:“看看手指壞了沒,至于這麽大反應。”

兩人眼對眼,鼻對鼻,教室裏氣氛緊張得要死。

剛巧,門被大力的從外頭推進來,李國學背着手闊步走到講臺桌前,小眼睛露出條縫隙盯着兩人‘纏綿不舍’的手問:“怎麽回事?林谧,還不快放手!要造反啊!”

林谧:“......”

“沒什麽李老師,我正給數學課代表講作業的事情。”陸遙幸當着廣大群衆的面睜眼說瞎話,她忽然彎起眼睛,目光在林谧臉上掃了一圈,低聲:“還不快坐下。”

林谧陰冷的盯着陸遙幸的後背,右手手指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太厲害,她總覺得腦袋神經也跟着難受起來,像似有塊泡得發白的部分,在隐隐作痛。

東方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見狀還松了口氣拉着她坐下來,還好沒發生什麽師生互掐事情,這可不是處分的問題,是直接開除啊。她殷勤的拿着課本給林谧扇風:“疼麽,要不要去校醫室?”

林谧搖搖頭,忍氣吞聲。

半路殺進來稀裏糊塗的老爺子難得見這個陸老師露出善解人意的笑臉,心底一股涼飕飕湧上來,狐疑的瞪了林谧她們一眼,見大家都安安靜靜的低頭寫作業,這才站在講臺桌後跟陸遙幸低聲交代事情。

東方小聲的湊近她耳邊:“反正那本不值錢,我也已經翻爛了。而且确實是我不對,不該把課外書亂放。”

林谧拖着腮幫,覺得自己年紀越大越沉不住氣,手臂伸直推開東方的腦袋:“你知道事态就好,馬上就高三了,別再這樣胡鬧下去。”

東方:“姑奶奶,咱口氣能不那麽老派嗎。”

下課後,同學把數學作業本都交到講臺桌上,疊成一小堆。過了一會兒,等同學都走差不多時,鐘子沁小心翼翼的端着作業本走到林谧跟前,“林谧,這作業本......”

林谧不吭聲。

鐘子沁認命的端着東西轉身準備送辦公室。

“給我吧。”林谧忍了忍脾氣站起身,不情不願的從鐘子沁手裏接過作業本。鐘子沁還急着趕回家給弟妹做飯,林谧也不想給她多添麻煩。

辦公室裏,陸遙幸抽出濕毛擦拭手臂,方才讓林谧觸碰過得地方,擦掉了三塊濕巾,她讨厭煙味,而林谧那天抽煙的‘酷勁’,應該是經常性行為。

“臭。”她皺着眉心用力擦拭,揉揉紙巾随手甩出去,剛好扔在門邊的紙簍。辦公室門應聲被推進來,林谧陰森森立在那。

李國學擡頭看了眼臉色泛青的林谧,又轉向右後方的辦公桌。包括實習老師在內的任課老師都是在大辦公室裏辦公,而只有像李國學這樣作為班主任,又兼任校務的老資歷才有獨立的辦公室。

陸遙幸正徑自低頭翻閱資料,誰也不搭理。

李國學腦袋兩邊都突突的疼,只要不打起來,他都當做沒看見算了,接過陸老師的教案,走了。

李國學教學方式古板老套,不會用多媒體,在時下有些過時,随時都要面臨失業危機。他知道現任校長陸秋景是陸遙幸的姑姑,也不是說走後門這學歷就低。

陸遙幸的簡歷就在他桌上,學歷是高了,可以說當個小縣城的老師屈才。23歲金融碩士在讀,今年剛好要畢業,比同屆生年紀都小,可見小時候沒少跳級。據說家裏人原本是想讓她念到頂,培養個女博士出來。可人家有自己有想法,說不念就不念,而對于這種從小開挂走過來的高智商人才,厲害是厲害,可是本人貌似對企業那塊不感興趣,便意味着她的學歷中看不中用。

再則陸校長也明确說過,她剛從學校出來,沒有适應社會,但将來還是要她接手陸家家族企業。也就是說,這個陸遙幸在這裏是呆不久,頂多就是弼馬溫到此一游,就三個來月的時間而已。

小不忍則亂大謀!

既然如此,人家提出什麽要求,只要不過分,陸校長希望老爺子都能盡量滿足。這不,讓林谧當課代表,是她自己決定的,總不會再弄出事端吧。

老爺子擦了擦眼鏡,經過林谧身旁,給她使了個眼色。

迫于老爺子‘淫威’,林谧不情不願的把作業本堆到陸遙幸辦公桌上,心道:“嫌我臭,有機會肯定要摸遍她全身,看她有多少濕巾可以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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