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勒索
餐廳後廚直通後門,花懿錦就站在門口抽煙,一道人影猛不丁從外頭竄進來。卷起一股冷風,她被嗆得直咳嗽,感覺肺都要咳出來了。花懿錦眯起眼睛說:“板着臉會吓跑客人。說不定笑一個,對方還會給點小費。”
林谧翻了翻白眼,給她倒了杯水止咳。
剛巧鐘子沁把回收的盤子放進池子裏,心說:這不是強人所難嗎,自從寒假裏開始在這裏打工起,就很少見她露出過其他神情。
在學校裏,兩個人一個在前排一個在後排,平時沒什麽交集,偶爾回頭看看,林谧都是杵着腮幫在周圍鬧哄哄裏幹自己的事情,性格使然。
林谧坐在後廚小矮凳上,捧着杯子說:“我要求調回後廚。”
無論是前世還是這輩子,她都不擅長交際。沒有人過來跟她說話通常都保持人體雕塑狀态,而她也不習慣主動聯系朋友,久而久之便沒什麽朋友。顧岚經常說,做她的朋友可憐見啊!誰願意跟塊木頭墩子自言自語。
畢竟像東方那樣熱情可持續的人還是絕無僅有的。
陸遙幸坐在位置上百無聊賴,視線不自覺掃向後廚的方向,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壯男人拎起林谧的後領,女生半死不活的眯着眼睛,神情既無奈又郁悶,跟只瘦雞仔似被他丢了出來,“大花姐說了,以你這種姿色還是呆在外面好。”
林谧不甘心的看了眼廚房,沒辦法的端着咖啡往外走。
她走得慢,目光瞥見門口位置坐着的幾個男生。林谧停下腳步,偏頭望出去,一群人裏有幾個高中生模樣,但穿着五花八門,身上帶着少年人的戾氣。而在一群人裏頭,她還瞧見個熟人。隔壁七班的鄭澤,王阿姨的外甥,高中起就寄宿在王倩家裏。
林谧這個寒假診所跑得勤快,兩人彼此眼熟,私底下林谧受王倩的拜托給他送過鑰匙,在走廊上碰見也會打個招呼,但算不得深交。王姨說起這個外甥,回回都恨不得按進茅坑——家裏父母在外地工作,沒人約束,十六七歲就在外頭混,接觸的都是些‘邊緣’人物。
林谧把咖啡放在五號桌,夾着托盤往回走。只是心底奇怪,王姨不是說他周六報了補習班嗎?林谧這一偏頭,剛好跟鄭澤對上視線。男生立刻調轉方向,眼神閃躲很可疑。鄭澤跟東方她們這樣學不進去愛逃課玩游戲小打小鬧不同,那頂多是叛逆期無處發洩,靠肢體排解寂寞。
鄭澤身邊的人都是些社會上的危險分子,好幾個據說都是讓學校退學在外流蕩,搶劫勒索還蹲過大獄。之前聽東方說過:“那些人挺混蛋的,家裏沒人管,沒錢就去勒索附近中學學生,還跟着社會上的人混,你以後還是離他遠點,千萬別去觸黴頭。”
林谧不是愛管閑事的人,要不是王倩那層關系,她對鄭澤這樣的男生是避之不及的,純屬壞事幹盡不知悔改的混蛋,還自把‘邊緣’當做是‘桀骜不訓’的個性。
旁晚時候,副店長阿慎采購回來,摸了摸口袋發現煙抽完了。阿慎店長順手拉過林谧,說:“幫哥買盒煙,多出來的給你買布丁吃。”
“誰要吃布丁啊!讓女生跑腿真好意思!”她心想,但還是放下餐盤說:“不算我曠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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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慎笑她:“小小年紀,算的倒是精明。”
林谧不冷不熱說:“是阿慎哥教的好。”
阿慎:“......”
林谧一貫話不多也不主動說話,沒想到她還挺伶牙俐齒,這不是欠削麽。
煙酒店就在餐廳這條街後邊的小巷子,位置偏僻。林谧剛把車停好,就看見鄭澤他們幾個人從店裏出來,腦袋湊在一起點煙。雄赳赳氣昂昂,周圍人都退避三舍,一派'潇灑’!
這時有個男生從拐角跑出來,穿着三中深藍校服,長着‘四只眼’呢,一個腦袋頂在鄭澤下巴上,不小心觸了這血黴。
那男生瞬間僵硬在原地,臉上血色盡褪,鄭澤身後兩個男生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拖進邊角的小路。那是只供兩人并行的偏道,一群人擠進去,一下子就堵得水潑不進,外邊看不清,只能根據從裏頭傳來的慘叫聲判斷情況很激烈。
但沒人敢逞強,就怕來個誤傷。林谧鎖好車,要進店裏買東西,那頭好像停手了,幾個人陸陸續續退出來。
為首男生像似這幫人的大哥,連鄭澤也馬首是瞻跟在身旁,他手裏抓着錢包,從裏頭抽出幾張十塊頭。反手把錢包摔在那個倒黴蛋面上:“把人撞傷了,就只有這屁點鈔票,窮光蛋!”
‘大哥’回頭沖身後低聲:“之前開跑車的女人跟上沒有?”
另一個男生壞笑:“剛才跟着的人打電話來說,她跑游戲城後邊的施工地去了。”
一直沉默的鄭澤躊躇了下,還是出聲說:“我看還是算了,那個人是三中的老師,恐怕會鬧出事情,別到時候鬧進局子。”
“算了?你有見過丢掉到嘴肉的狼?”為首男生輕輕一笑,手往褲兜裏一插,那瞬間,神情仿佛如有神助般的高深莫測:“只是要點錢花,你這就害怕了?三中老師對你可是‘不薄’啊。再說,哥最近手頭有點緊,怎麽你小子能孝敬我點?”
鄭澤知道他在撥自己的脾氣,但臉色依舊不好看。他沒吭聲,索性來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鄭澤在學校的那幾次交鋒裏,直覺那個實習老師不是個軟柿子。
他是沖動但也別想拿他當槍使。
幾人走後,林谧從煙酒店出來,皺了皺眉,望一眼那些人離開的方向。她轉身騎車往餐廳走,心思卻惦記着方才的事情——開跑車的老師三中有,但開跑車的女老師,三中就只有一個。她就說陸遙幸招搖過市遲早出事,這才幾天就讓人盯上了。
純屬活該!
林谧覺得原本這不關自己的事,但跟那個女人有怨的正主都還沒發話,他們又憑什麽去找陸遙幸的晦氣呢?明明該報複陸遙幸的人,怎麽也應該是她這個前世被耍得團團轉的受害者才對啊!
她猛地剎車靠在路邊,想要打電話,可只記得前世陸遙幸的號碼,還是那個女人病出花樣逼着她背下來。可那麽多年沒聯系,鬼知道她中間換過沒有。
還是算了——聽她媽說陸遙幸以前也叛逆過,打架什麽是家常便飯,不用管她好了!再說只是勒索而已,自己過去也只是當炮灰,說不定還礙着她陸某人的發揮。
旁晚的街道上行人少,林谧騎車一路暢通無阻。半分鐘後,她煩躁的揉一揉頭發,心說:“怎麽那麽煩人!”
林谧氣急敗壞的騰出右手對着手機輸了串數字,那頭嘟了二十多下,果然打不通。那個女人經常換手機,估計連號碼也是經常更換了!
林谧低嘆了聲,風速調轉自行車往回超車。
兩撥人前後離開剛十來分鐘,林谧騎車很快追上那群人模狗樣的‘流浪兒’,也沒貿然湊上去,只是不緊不慢的吊在後頭。
新開的游戲城後邊在搞拆遷,大片都是施工地。六七年後那片就會全部改建成高樓大廈,還有陸家企業的樓房。現在房子還沒拆遷完,周圍只是臨時封鎖起來,挂着施工警示牌。四周商鋪全部關閉,人去樓空成為幾排廢墟。
東方原來的家就在這塊,去年政策下來,這塊平房計算入危樓全部要求拆遷。但将來每戶人家都能拿到兩三套小公寓,算起來東方以後光靠做包租婆都能把福享到牙齒豁光。
林谧一路跟着往裏走,最裏邊的兩排廢墟之間還有條小路,工程還在圖紙上,所以管理有些松懈。只一個工人模樣的男人坐在牆角休息。猛地聽見腳步聲,剛要轉身攔人。
那‘大哥’身後的兩個跟班廢話不說,一個脫下外套往那人腦袋套,另一個純屬洩憤的擡腳踹上去,力道之大直接把人踹得翻了個跟頭,鼻青臉腫。
‘大哥’把手往前一揮,一群小混混就跟着往後邊那間車庫跑。
陸遙幸今日替陸輝過來察看施工情況,跟工地負責人見過面。這些事情她沒半點興趣,但既然人就在附近,過來一趟也沒費多少時間。負責人剛巧跟她是高中同學,兩人談完事情,站着敘了一會兒話。
約莫半個小時過去,後邊施工那棟樓跑來人喊高中同學過去查看工地情況,兩人約好下次見面就各自分開,陸遙幸又站了一會,等對方走遠,這才掏出鏡子慢悠悠的開始補妝。
她本身唇紅齒白,塗點唇膏就嬌脆欲滴,明目張膽的勾人犯罪。整理好儀表,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鐵門被拉下來,發出刺耳的響聲。
這間車庫平時留着給工人輪班用,所以門窗完好無損。燈光明亮下,陸遙幸轉了轉黑屏的手機,顯示已經自動關機。她不緊不慢的擡眼望着面前的一群人,大概都有二十多歲,餘光掠過後邊靠牆的鄭澤。雖然戴着棒球帽,但陸遙幸記憶力好,一下子就認出是代課班級的小屁孩。
女人到底沒白長年紀,處事不驚,這種時候非但不慌不忙,還露出純天然無公害的笑容,但隐約帶着逼人的氣勢。對方是老師,做得過分了事情肯定不好收場,鄭澤壓低帽檐猶豫,但也只猶豫一秒,他覺得沒幫忙已經是留情面了。
陸遙幸:“有事?”
那‘大哥’插着口袋上前一步,繞到陸遙幸身後,搭着她的肩笑:“也沒別的事,哥兒幾個找你借點錢花。”話音剛落,跟來的其他人挨個分散開,微挑着下巴,大有要留買路財的架勢。
“要錢?好!”陸遙幸從大衣外套裏掏出皮夾,語氣輕描淡寫:“就表演一頓自相殘殺來看吧!”
鄭澤:“……”
陸遙幸平時眉眼彎彎的無害,但內心兇神惡煞。在學校的時候就覺得很欠揍,這回兒簡直把那有錢人的臭德行發揮到極致。連他這個看戲的都忍不住想動手了。
陸遙幸沒等他們反應,抓過肩頭的爪子用力往後一甩。
“操,找死!”那拽上天的‘大哥’猝不及防讓自己的手抽了一巴掌,怒得兩眼冒煙:“敢打老子!看我不弄死你!咱兄弟可沒不打女人的原則。”
陸遙幸似笑非笑:“真巧,我也沒原則,只要是畜生,不管大小照收拾不誤。”
他們這群人當初都是讓學校開除過,好幾個還是三中的往屆生,年齡參差不齊,大的有二十六七歲,小的還是高中生。心底早就堆積着怨恨,自己不學好,還經常去恐吓那些重點學校的學生。
他們都是‘不良’慣了的人,還自以為‘超凡脫俗’,認為那些書呆子都是打一拳就嗷嗷直叫的孬種。于是也不管這老師是男是女,離得最近的那人二話不說沖了上去。
陸遙幸高中時候叛逆期特別長,沒少折騰,進了大學稍微收斂點,但在娛樂場所那打架的狠厲沒少讓人聞風喪膽。一看她沒有套路卻比有套路的還要精妙的搏擊,哪個不曉得她是‘一路貨色’——不好惹。最先上前的男生最倒黴,猝不及防讓陸大姐的高跟鞋直接蹬了腹部,倒地半天沒起來。
剛開始還挺猛,但是以一敵多的弱勢很快就出來了,加上多年沒動武,身手有些生疏,陸遙幸很快就腹背受敵,她抓住一個人的拳頭往身前一帶,擋下兩只踢來的臭腳,然後像抹布似的把人往前一甩。男生直接撲出去,臉立馬蹭出大片的血,吓得鬼哭狼嚎起來:“媽的,都給老子打!”
這一下叫陸遙幸惹了衆怒。
為首大哥總算回過神,氣血上腦往門邊撿起個臉盆,就要往陸遙幸後腦砸過去。鄭澤吓了一跳,連忙撲上去抱住他的腰,這要是打下去直接蹲大獄別出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左側窗臺百葉窗的玻璃忽然碎了一塊,一只蒼白的手從破洞裏伸進來拉開栓子,窗戶應聲推開。一張霜凍的臉像電影裏爬出來的女鬼,冰冷的盯着拿臉盆的那位兄臺,說:“你砸下去試試!”
那兄臺立刻傻眼的僵在原地,‘女鬼’又看向鄭澤:“你又是幾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本意要寫林谧簡單粗暴的一腳踹開鐵門,把她姐揉進懷裏,然而我母上下午出門忘記在門口盆子底下塞鑰匙,于是我在門口蹲了兩個多小時,就只能過來欺負欺負林谧,讓她去爬窗好了。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