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跳
林谧從餐廳打道回府後,提着熟食小吃進門。陸遙幸正坐在房間裏看電影,聽見玄關的動靜,她後背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下,在她的筆挺姿态下,林谧換好拖鞋進來了,穿着寬松的校服看上去蕭條的可憐見。
陸遙幸趕緊站起身給她把房門開得大點。
陸遙幸的房間裏就書桌配套的那張軟椅,再沒有其他可坐的東西。林谧往她床鋪上瞄了眼,同是打地鋪,這被子總感覺華貴又一塵不染。心底知道陸仙女不喜歡生活用品上沾染凡人的氣息,林谧雙腳一疊就準備盤腿坐到地板上。
“坐我床鋪上吧,雖然是夏天,但地板上還是有涼氣對身體不好。”陸遙幸大發慈悲的說,林谧屁股還沒着地的僵硬住,半仰着腦袋不可思議的看她,難道被子裏有暗器?
陸遙幸轉移目光,仿若未覺且故作淡定:“讓你坐就坐。”話說完,又飛速轉移話題:“你有話要說?”
“哦,我就是想問問你真打算留在三中?”林谧又把話題落到這個上頭:“聽我媽說,你上個月是準備回公司的。為什麽又變卦?”
陸遙幸:“我留在三中不好嗎?”
林谧沾到床,立刻一動不動的趴在了上面,下意識嗅了嗅被子裏的味道,有女人的氣味,也有太陽的氣息。她偏着腦袋說:“沒有不好。我們家也不差供你這口飯吃。”
房間裏因為看起先在電影,把窗簾布都給拉上了,只電腦屏幕的那一撮光亮。陸遙幸背着光,只覺得那些光線都落到了林谧身上,她的側臉像似有筆在描線,頭發也變得毛茸茸的柔軟。
那團毛像似長進了她心裏,撓的一陣陣發癢。
此時,林谧翻過身,自言自語說:“留着也好,我媽也不用天天煩着我補習。”
陸遙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心裏瞬間像似打開了扇門,她留在三中可不是因為這個職業有多自由,她只是想要跟林谧在一起。
雖然這個念頭簡單的讓她覺得有些東西已經跑偏了軌跡。
連續半個月,陸遙幸都在困擾這件事,時常做事到一半就走神,各種不順心的感覺湧上頭,差點逼得她要原地爆炸。
眼下她坐在辦公室裏煩躁的翻着作業本,沒片刻又一股腦推到一旁,仰頭靠着椅子看天花板。她雖然單身,可也不是青蔥白豆腐。
陸遙幸的初戀早給了別人,初中時候就談過男朋友,所以知道自己對林谧确實不對勁,心裏像有貓棒在撓,後知後覺的有些發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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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以現在的狀态沒辦法靜下心工作,必須找個地方冷靜下來。于是,結束課程後,随便拿了錢包鑰匙,開車去同道訂了個小包,也不唱歌,就點了幾首歌輪着播放。
KTV隔音效果好,一個人坐在裏面也聽不見外頭的動靜。大約十來首的時候,劉寒钰從外頭推進來,手裏端着酒水幹果:“你過來也不說一聲。”
陸遙幸懶洋洋的擡起眼皮:“什麽時候回去?”
眼前女人眉眼細長,有些偏古典的味道,不笑的時候神情冷酷,散發着一股子軍人正氣,可動一動嘴笑起來,立刻露出兩顆有點小萌的虎牙,沒少被朋友拿來說笑。
劉寒钰跟陸遙幸是高中同學,因為家裏父母都是軍人,她高中畢業後就直接考去軍校,之後又調去部隊。這回還是因為受傷,批了假才能回來找陸遙幸厮混。
“不急,上邊說等手好了再回去。”她把手裏的果盤放到桌上:“一個人包這麽大的房間,你這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呢。”
“你這女人真會說話!”陸遙幸往嘴裏灌了口水,一語不發的在心底嘆氣。神情寫滿魂不守舍,瞎子都看出問題來了。
劉寒钰見她這幅德性,就知道這事還出得有點大,這個萬能的大小姐都解決不了,她就省得摻和。她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哪裏會摸不清對方的脾氣——陸大小姐真要不想說,旁人也休想套出什麽話。她只能點幾首快活的歌自己消遣,唱着唱着就把陸遙幸給抛到非洲去了。
她正撩着嗓門唱得起勁。身側的陸遙幸忽然想起這女人當年也算是‘校園風雲’人物,追求的男生都是按連隊來計算,那些年的感情絕對能寫成一本心得,裝訂成冊并且在上頭用燙金裱上情史二字,光輝一世。
光憑這點,陸遙幸就能死馬當活馬醫的抛出心底的困惑:“我問你件事情。”
陸遙幸抿了抿唇,生平頭回為這種事情求助人,她還有點不好啓齒:“我是說,你跟人接吻的時候心跳是多少?”
“啥?”劉寒钰以為自己聽岔了,連忙關掉音樂,試探性問:“你跟羅京吻上了?”
陸遙幸皺了皺眉,哪壺跟哪壺呢!
她剛開始不好開口,現在既然開口了反倒輕松起來,把身體後仰靠在沙發上,手指叩着易拉罐的拉環:“關他什麽事情,我跟你說正經的。”
“大小姐欸,你覺得我會在跟人接吻的時候還拿着秒表測心率嗎?這吻得多不走心。”劉寒钰挑了下眉頭說,“其實,說實話,你雖然不靠譜,但羅京這人太花心了同樣不适合你。”
“......我請你吃飯,你給我參謀參謀件事。”
陸遙幸帶着劉寒钰轉戰KTV對面的大排檔。陸大小姐給劉大神盛了碗湯過去,姿态頗為殷勤。
劉大神用稀罕的眼神望一望她,見她兩眼堅定神情認真,于是總算相信她不是在耍自己玩,她大小姐真的是在咨詢她有關心理情感的問題啊。當然,陸遙幸也沒有全說,只是朦朦胧胧的透露自己可能對某人起了心思,至于那個變态強吻的事情她自然是給自己先留了臉皮,只說不小心碰到嘴,然後春心有點小蕩漾,畢竟按林谧的話說就是——年紀一大把的阿姨,也沒什麽可害臊了,她如是寬慰自己。
“難怪羅京追你這麽久你都沒動靜,原來是喜歡吃嫩草。雖然說忘年戀沒什麽不對,可是不同年齡段這代溝也不小。現在還好說,覺得師生戀怪激情,可等将來他見到外頭的花花世界,可就不一定還想守着你這只老牛了。”
陸遙幸:“......”
她覺得自己純屬問錯人。這女人完全是自由自在的揮舞着匕首,往她胸口随便刺。
“哈哈,重要的是,你居然還只是暗戀。”劉寒钰笑得直不起腰,“老話說的好啊,報應不爽!讓你年輕的時候多積點口德不聽,長得雖然是別人意淫的對象,可都沒人敢跟你告白,怕一不小心就碎成玻璃片。好不容易談上了一個,兩個人也就拉個小手碰碰唇,人家男生想跟你進一步,結果手剛摸上你的胸,就給你一膝蓋頂進了醫院......”
陸遙幸起身準備走,劉寒钰連忙拉她坐下來:“行了,我這不是給你分析毛病嗎?你看吧,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能說,多說你一句就上火!要是真喜歡人家,就趕緊的說出來,別端着那狗屁的傲驕等人家給你大小姐□□趾頭。”
劉寒钰覺得這世上居然還有能鎮得住陸遙幸這妖神的,實在可喜可賀。在她看來,陸遙幸就是從小開挂,一路打怪升級無敵手。先不說家境好,還有副好相貌。高中時期叛逆時期長,她被家裏送進寄宿學校,跟劉寒钰就是一個班級同個寝室。
那時候的寄宿學校少不了拉幫結派的風氣,小年輕們看過幾個片子,有樣學樣。男生裏有不良少年,女生裏有問題少女。幾個寝室裏都有個領頭幹架的人物。陸遙幸因為是中途插班生,還自帶桀骜不馴的脾氣,又比別人會打扮,惹眼是惹眼,但也同時很礙眼。于是,寝室樓大架小架就沒停息過,而劉寒钰這人為人中庸,哪怕不屑那些肉搏,但也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陪幾句好話也算跟各方高年級勢力大人物混個臉熟。
那時候,劉寒钰每隔段時間就全程圍觀陸遙幸的武打大片,偏偏陸遙幸被群毆的面目全非,居然還用傲慢的眼神藐視對手,不告老師也不告家裏,就那兩三個月下來,就讓她單槍匹馬打出了一片天地。
“按你形容的,那小男生不太開竅,但最怕就是熱情過頭的女人,你該花心思的還是要花心思,女追男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拿出你當年20天拿下雅思的勁頭呗。”劉某人捋了捋那頭短小精悍的短發,露出落拓的笑:“這樣還拿不下來,那關鍵時候,你還不會直接□□啊!”
陸遙幸以為這個女人那些年已經刷爆下線了,想到她的無恥根本就是沒有底線。陸遙幸忍了五分鐘才沒有拖下高跟鞋往她腦海砸過去。什麽破道理,還□□!她是這麽随便的女人麽?
陸遙幸洩氣的跟劉神棍說拜拜,又去商城逛了一下午,亂七八糟的買了一堆。到傍晚時分,她才慢悠悠的開車回家,順便去買了袋零食回來投喂家裏的那位。
也不知道放學沒有?陸遙幸心裏沒譜的提着購物袋推開門,先看見玄關的鞋子,又把目光落在客廳那個拖着下巴趴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家夥,簡直是深得某種愛裝死物種的真傳。
陸遙幸站在玄關,生平有且僅有在面對比自己年幼的人群,居然表現出了指甲蓋的小忐忑。她端詳歪着腦袋不理人的林谧,兩人各自沉默不語。陸遙幸把目光落在她冷漠的表情上,立時就想到對方生氣的原因。
陸大姐這人是任性點,脾氣挺大小姐,但人緣從來不差,最要緊的原因就是她眼睛利,十分通人性,擅長人類的相處之道,什麽樣的人适合對什麽招,她兩眼就能看出大概。
面對林谧這種吃軟不吃硬的女生,她聰明的從袋子裏拿出兩張燒餅晃了晃,神情略帶讨好:“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果然,原本還一動不動裝死的某人,鼻子輕輕聳動,餘光一瞥,先是假裝趴的脖子疼坐起身,順便從沙發上翻下去,朝着她......手裏的食物走過來,嘴裏還哼哼唧唧小聲嘀咕:“你怎麽不說一聲就先跑了,害我在教室傻等,結果問門衛才知道你早走了。別以為我很想坐你得車,再有下次我就自己騎車。”
怎麽聽都像似在抱怨,還拿着燒餅袋子往她臉上報複性的貼了一下。
陸遙幸被燙得回過神,但是這次她沒有發火,心平氣和的說:“算我不對,下次有事肯定跟你說一聲。”
林谧登時驚恐得雙目渾圓,這個女人不是應該立馬回嘴嗎?便非她喜歡被人吐槽毒舌,是陸遙幸根本不是這個柔弱得畫風!
她原本做好唇槍舌戰的準備,現在陸遙幸一服軟,自己再挑刺就瞬間成了斤斤計較,搞不好還有點無理取鬧尋釁的意思。畢竟陸遙幸是大人,有什麽事情難道還要向她彙報?
林谧決定不跟她計較的從袋子裏拿走一張燒餅,叼在嘴裏往廚房走:“我媽說晚上不回來,讓我們自己看着辦。”
“随便煮點吧,我不挑食。”
“才怪!”林谧立刻接在後邊吐槽。
陸遙幸今天脾氣格外和順,非但不拿鼻梁頂人還嘴角含笑,林谧越看越覺得可怕——自己是得了絕症命不久矣還是她根本是做了虧心事。
陸遙幸想幫忙做菜,但心有餘而力不足,五分鐘後,因為把一株花菜玩禿了,被林谧從廚房亂刀砍了出來。
她靠在門邊,也不知道是羞愧還是怎麽,神情有些晦澀。林谧餘光瞥一眼,反正是沒看明白。
陸遙幸什麽也幫不上,懶得去瞎逞能,免得還得被人嫌棄。
這半年兩個人沒少自己開夥,林谧做起菜來娴熟又賢惠,秒變居家小能手。林‘小能手’三頭六臂顯威風,切菜炒菜,還能騰出手來啃燒餅。只是,剛開始還優哉游哉的,到後邊感覺像似有燒焦的苗頭,頓時有點手忙腳亂起來。
陸遙幸趕緊過去幫忙說:“本來腦子就不夠,還非要分開兩用。”
像似不損上兩句,廚房裏的氣氛就顯得有點尴尬。林谧翻了她一眼,只好收回手抓着鍋把,繼續任勞任怨的翻菜。
陸遙幸把燒餅遞到她嘴邊,林谧餘光掃過去,不情願的偏開腦袋,心說:“到底哪根筋不對!”
陸遙幸就那樣伸着手,臉上神情明确的預告了——要是不張嘴就僵持到菜燒焦的意思。
她有那個本事!林谧心知肚明,別別扭扭的張開嘴,一片片的接,最後含混不清的說:“搞得我像個小孩子。”
“我可沒你這麽大孩子。”陸遙幸彎了彎嘴角,等把小半張燒餅喂完。她才狀似随意的去擺碗筷,其實心底早就姹紫嫣紅樂開了花。
劉寒钰雖然不靠譜,但還是有幾分真知灼見。林谧這人冷是冷點,可最不擅長的就是別人太熱情,讓她渾身泛尴尬病,臉部僵硬的要死。
只是陸遙幸不像劉寒钰那樣瞧對眼就毫無章法的亂上,那純屬像只笨蛋在買彩票全憑運氣。陸遙幸好歹是像模像樣有個謀劃,跟買彩票不同,她拿出多年炒股的缜密頭腦——她覺得追求的過程還是有跡可循的。
然而,她忘記了林谧純屬是不按套路走的奇葩。
到第二天放學,陸遙幸到家後就拿着買來的《X菜譜大全》,躲在廚房裏制作暗黑料理。所作所為看在林谧眼裏,就疑心陸遙幸這次真是病得不輕——
林谧渾身是汗的鑽進浴室,十幾分鐘後,脖子上搭着毛巾搖搖晃晃的走出來,下午體育課跑完八百米的後遺症立竿見影——腰酸背痛渾身無力,小腿還直打哆嗦。她神志不清的往廚房走,不慎一踢飛了嚕嚕的飯碗。
林谧嘴巴一秒吓成方形——那碗裏還有白日殘餘的貓糧,盡數潑出去,完美的扣在了陸遙幸那雙粉□□耳拖鞋上。
她轉過身,目測陸遙幸臉頰的亮度色度以及飽和度,就知道接下來陸老師想把手裏的洗碗布直接抽到她臉上。
陸遙幸正如林谧預料的那樣,下意識擡起手恨不得抽飛林谧的腦袋,可手停在半空,卻詭異的劃過一個弧度,貼在林谧的臉頰上。
于是,林谧傻眼又滑稽的保持轉身逃跑的姿勢,兩個人別扭的僵立在客廳中央,一動不動。林谧驚覺那氣氛略有些暧昧,就磕磕絆絆說:“我、我不是故意的,馬上就幫你洗幹淨。”
陸遙幸摸了摸她尚且稚嫩的臉,覺得應該是林谧僅剩的符合年齡的地方吧。她慢動作收回手,笑不露齒說:“沒關系,剛好我有外套要去洗衣店幹洗。”
林谧沒被洗碗布抽暈,直接被陸遙幸這做作的微笑雷得吐血。
此後一段時間,林谧發覺陸遙幸越來越粘人,而她本人貌似毫無自覺。每天從起床就摸進她的房間,在學校裏但凡沒課就以各種名義把林谧拉去辦公室喝茶,到夜裏更是恨不得卷鋪蓋擠過來睡。每次等林谧的表情快要崩潰的時候,陸遙幸才算放過她似的消失在眼前。
而在陸遙幸暗搓搓的私底下謀劃,林谧埋頭苦讀的時候,夏天的燥熱也撲面而來,同時,人們已經開始瘋狂的脫掉外套,讓自己的胳膊小腿露出來透透氣。
陸遙幸覺得夏天最微妙的地方,就是容易走光。并且又覺得雖然劉寒钰慫恿她出賣肉體的主意很馊,但是,在所有的主意都不成立的情況下,那剩下的馊主意也就成了最好的主意,而且該主意還比其他要速成許多。
某一個周日下午,陸遙幸抱着電腦到林谧房間,督促小孩子寫化學模拟卷,初夏時分,氣溫還不高,房間在沒有開空調的情況下,空氣微微有點燥熱。
陸遙幸解開領口的扣子,鎖骨就露出來一大片。
可是,先不說她還不确定林谧能否如她願的做出反應,就論林谧這方面的成熟程度,她也是完全給估偏了。
林谧寫完題目在轉筆,不經意間擡頭就見那人帶着副眼鏡,一本正經的在對面搔首弄姿。時不時還扯扯領口,那藍襯衫都給扯得皺巴巴的,一副很熱的樣子。
林谧默不作聲的起身,在陸遙幸全程餘光掃射下,往櫃子裏翻出了件無袖T恤,滿臉認真的問:“我之前買了同款不同顏色,穿着涼快,要借你一件嗎?”
陸遙幸:“......”
她心底冒了兩串火苗,硬生生壓了下去:“不用了,我去洗個澡。”陸遙幸放下電腦,拿了浴巾匆匆跑進浴室。
林谧于是重新坐下來轉筆,眼睛卻忍不住往門外瞟。心底琢磨:我最近是不是哪裏招惹她了,怎麽總感覺怪裏怪氣。
她不經意往書桌上的電腦瞥一眼,原本還以為陸遙幸在做教案,結果打開的文檔一片空白,文檔旁邊還播着電影。跑得急沒記得按暫停,林谧起身走過去,目光掃了下電影名字叫‘fingersmith’。
林谧沒見過世面又忍不住好奇的戴上耳機,因為是BBC英語,她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準備當英文聽力往下看。
剛好鏡頭裏那兩個人在解手套,林谧注意力都落在手上,羨慕了下這兩女演員的手真好看。
……然後她認為好奇心害死貓,速度的摘下耳機,回到位置上默默的做化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