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二
偉仔的內在有九成都是女人屬性的。
但是自從“搭”上阿楠,他就被嚴禁服藥以及變性。偉仔不能說不糾結。
剛開始兩個人還只是算暧昧的時候,阿楠是哄着偉仔不要再吃藥的,而到了兩人關系有了實質性的突破後,阿楠就會端起一副架子——一種管人的人的架子,不許吃就是不許吃,有什麽轉換性別的這種要動大刀的念頭,趁早給他都放下!
偉仔不能說是不糾結的。
他并不是糾結于阿楠在這件事情上面,由一開始的哄着他到現在的管着他的這一種态度的轉變。
阿楠最早的時候,哄他別吃,就會趁他不留意的時候逡巡一遍他住的房子,看看那些抽屜櫃櫥裏頭有沒有藏着藥,見到有藥的,都私自給他往外頭垃圾桶裏清理。他們每一層有五戶,每一幢樓的樓層又多,所以每一層的樓梯間裏有一只大的垃圾桶,每天物業會來清兩次。阿楠還不往他們樓層的垃圾桶裏面扔,怕他到時候想着去翻找出來,又帶回家。阿楠每回都扔得遠遠的,扔到小區外面再走過兩條街的街口垃圾桶裏,他就不信偉仔拉得下那個臉到街上翻垃圾桶。
現在關系定了後,阿楠就一再重申,這些東西統統別想吃,如果想着将他用在他身上的錢存起來以後好去變性,那他就不會再給他用什麽錢的了。
偉仔內在九成是一個女人。他天性裏有一種婦人的習性,喜歡聚斂東西——特別是值錢的東西。婦人的習性就是:女人總得攢點錢,為以後作打算的。而男人可能實力強一些,總想着錢用了再賺也不急。
偉仔有婦人的習性,什麽都愛攢着,他哥努力工作賺回來給他用的錢,他存着,他不用他家裏的,他用外面男人的。而他叫外面男人給他買東西,年紀不大,卻算盤撥得很精明利索,哪回他是買些什麽衣服鞋帽或手機3C電子産品的,他多數還是要人家買點珠寶、手表這類的保值東西給他,就算要人家買衣服鞋帽這種根本不保值的東西,也不過是他的障眼法,讓人家覺得他好像只是喜歡一些流行的東西。
阿楠又怎麽會不知道他的這個習性,可阿楠總想着他偷偷地攢了這麽多錢,會不會是想着哪天還要去變性。
偉仔倒并沒有為阿楠讓他停藥這件事情執拗過,阿楠自認是他的男朋友,偉仔确實也當他是男朋友,只是有時候阿楠在偉仔的心中更像是一尊財神,他的財神要他是什麽樣子的,那他就是什麽樣子的。既然現在他的財神不喜歡他改變自己的性別,那他就保留。
他現在任他的金主搓圓摁扁,他金主喜歡他是個男的,那他就是男的,喜歡他是個女的,那他就是女的,喜歡他不男不女,那他就不男不女。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樣,簡直就是有着一種從事服務性行業的人的完美操守與職業素養。
當然了,也不能完全撇去阿楠對他是有愛意的這一點。他心裏知道阿楠不讓他變性的這種行為也不叫“喜歡他是個男的”,阿楠只是想要他健康地活着。阿楠也根本不可能想要他變成一個女的,更不要說想讓他變成不男不女的了。
偉仔明明該高興的。可是他心裏有一種憋屈就是舒展不開來——這是一種想要的東西就是得不到的憋屈。
因為他明明一直想着要做一個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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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有這個想法了,具體什麽時候開始的,他已經記不清了。就跟他一直聚斂財寶的行為一樣,他一直給自己積攢着一股內在的力量,哪一天趁着年輕,就将身體給改造了,由內到外都變成是一般正常女人的那個樣子。
他從小長到大,行為都沒有什麽異常,所以他哥并沒有發現他的這些想法。他知道比較天然的女性化的那些女孩子說話的方式以及行為舉止,可是他從來不在自己男裝的時候用出來,因為他知道那個會很怪。更別提在男裝的時候扭來扭去地走路了,他發現這年頭的女生都沒幾個走路會扭的了,那他怎麽還會以一個男人的形象在那裏那樣地走路。他要學都要學最自然的一些東西,所以他異裝的時候,看起來真地是再自然不過,與時下的那些女生一點差別都沒有,引人側目的時候也不過是因為有男人因為他樣子太好而打量他,而不是因為路上有個一看就不男不女的人走在街上太過怪異而忍不住去看。
他對女生的觀察已經觀察到了心裏,他只等着哪一天可以不用在兩個性別之中切換,他想留自己的長頭發,只要一個B罩杯的不大不小的胸部就好,還有不要再看到下面有那根東西才好。說實話,那一根沒事時耷拉在那裏時還好,可是看到它在自己身上豎起來時,那種感覺要多怪有多怪。所以最初開始吃藥時,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不想看到那個在自己身上直立起,最好它在被切除前一直是有勃^起障礙的才好呢,所以他才服那種藥。他一開始吃藥時,倒也真不是為了皮膚變細膩,他本來皮膚就夠好了,用不着這個東西幫忙,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看那個東西挺立時十分礙眼。
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跟他說不許他再吃了。他為了讨他金主的歡心,當然慢慢地就放下了,不再去碰那些東西了。可是他又有點迷茫,因為這是一件已經被他謀劃了很久的事情,難道真地就這樣放棄了。
這一天是十月十號星期六,距離上次他們兩個跑到琛城去過中秋已過去了好幾個禮拜了。這天晚上快十二點時,偉仔和阿楠窩在同一個被窩裏,準備看一會兒劇就睡。
這種時節在北方都已經快入深秋了,而在這個很南的地方,卻還是很熱。天氣仿佛在跟人玩着捉迷藏的游戲、在跟人開玩笑一般——總在嘗試着入秋,可就是不入。偶爾見一天兩天刮起了微涼的秋風,可是跟着的一天又忽然直接氣溫蹿高,變成暑熱難耐的樣子。
這一天周六白天時氣溫還是挺高的,大街上不少人穿短袖,到了晚上氣溫卻又陡地降了。偉仔深深地縮在了被窩裏,只露出一只腦袋。阿楠問他:“這樣看還看得到嗎?”他說:“還行,還行。”
阿楠不像偉仔那樣怕冷,他沒躺進被子裏,而是半坐着,背靠着床頭板,而那個手提電腦則是隔着被子支在了他的大腿上。偉仔的頭離坐着的阿楠的肚子很近,過了一會兒,偉仔跟阿楠說:“不如把電腦放到我肚皮上吧。”
阿楠瞥了他一眼,說:“你是不是想着電腦底座夠熱,所以想它隔着被子焐熱你的肚皮啊?”偉仔也不回答他,就求他快點将電腦挪到他肚子上。阿楠只能将電腦挪到了他肚皮上。這手提電腦散熱不錯,所以他們也沒放在什麽有散熱風扇的支架上,就直接放在了被子上面。
偉仔焐了一會兒了,就開始覺得肚皮夠暖了,而電腦又太重了,且這個角度看又看不太清了,總之嫌它煩了,就又讓阿楠給他把它挪走。阿楠就把電腦又搬回了自己大腿上。偉仔側了個身,把頭墊到阿楠肚皮上去,就這麽看劇。
阿楠伸手将被頭向上扯扯,蓋住了偉仔的肩,還不忘了重新強調:“我就跟你說那種藥不能吃,你看看你都停藥多久了,算一算都有四個多月快五個月了。可是你還是這麽怕冷。”
女人比男人怕冷,偉仔自從吃了那個藥,也開始怕冷,有時候好像比女人還怕冷。他過去經常在大夏天穿着與季節違異的衣服,別人穿吊帶,別人恨不得不穿,他卻會穿一件中袖或長袖的外套罩着;別人在空調房裏頂多穿一件空調衫,他卻恨不得拿件薄羽絨披上。
現在比之前每天不間隔地服藥時期是好多了的,可是現在他還是比一般男人要怕冷。阿楠像個火爐一樣,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袖睡衣就這樣上半身露在被子外,而他卻要整個人縮在被子裏。
還得一邊聽阿楠教訓,“數落”他以前吃藥的那種行為的種種不是。他才不會跟他去頂嘴,他犯不着跟他過不去,他愛說什麽,他就聽着就好了。反正這人是他的金山,他也不貪心,每天悄悄地挖一小鏟子,也算是不少收獲。偉仔每天都想着怎麽挖,哪裏還會把精力浪費到跟他頂嘴這種蠢事上面去。
難怪古志賢以前說過:“偉仔,跟你待久了,也不用太久,就連着待三天吧,就很容易變得三觀不正。”而那個時候偉仔好像回他:“三觀?什麽三觀?”
阿楠和偉仔現在睡前看的劇是一部都市倫理劇。忽然放到一個劇中都已四十幾了的女人渴望生一個自己的小孩。
偉仔本來只是看着,并沒有說話,可是那一個劇中情節都已經播過去很久了,偉仔忽然說:“阿楠,你說我變性這件事是一件違背生理以及身體健康的事情,要動大手術,不值當。可是那種到了三十五歲後的高齡産婦呢?她們就是想親自生一個自己的小孩,也一樣要冒很多的危險,剛剛電視裏面說了,什麽孕期高血壓、糖尿病啊什麽的,不也一樣危險。可是她們就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小孩,這種欲望可以戰勝一切恐懼,什麽大手術,什麽生命危險,人家都可以不考慮。就是心裏想要得到……”
他忽然不說了,因為他發現阿楠臉色變了。阿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容不下他有一點異議,仿佛他偉仔是一個沒有自由意志的人,而只是一項他的附屬品。而偉仔又一向是個聰明人,吃得鹹魚忍得渴,做附屬品又怎麽樣,如果做一件沒有自由意志的附屬品賺得的比一個有自由意志的人賺得的要多幾千倍,那他情願做附屬品——又有誰不情願?只是正好偉仔有這個條件做這樣的附屬品,而他又正好會利用自己的這個價值罷了。自由意志值幾個錢?
他看到阿楠的臉色變成這樣難看的一種顏色,整個臉部線條變得十分地僵硬而且峻整,他确實被吓噤住了,他不敢再就這個問題再多發表一個字了。
阿楠一直一句話不說,根本不回應他半個字,連哪怕一個用鼻音發出的哼聲都沒有,房間裏就是一直的一片死寂,只有那個電腦上的劇還是叽裏呱啦地播放着。而不管它放得多麽熱鬧,仿佛也與這房間裏的死寂是歸于一處的,因為房間裏看的人都已不在意它放的是什麽,那它也像是已死了的一般,只管着自己放完了一集再自動跳轉到下一集去。
房間裏頭一直僵到了一點半,阿楠把電腦關了,單手拿起後又伸長了胳膊一放,放到了床頭櫃旁邊的寫字臺上。
而他因放電腦的動作而側擡起了肚子,就那麽自然地将偉仔的頭拱到了一邊去。偉仔一聲不吭地悄悄往旁邊挪了挪,又往下将身往被子裏埋了埋。
阿楠順手再擰熄了床頭燈。
他也将身體往下滑,沒入了被子中。
在黑暗之中許久,他開口說:“有我在的一天,你什麽變女人的事情想都別想。你如果不喜歡你自己的身體,那你現在就學着喜歡你自己的身體。如果你想着以後用你每天從我身上攢下來的那點小錢去做那種手術的話,我告訴你,那我以後也不會再在你身上用一分錢。”
偉仔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是在黑暗裏豎着兩只耳朵聽着。那一種黑暗裏的聲音,仿佛不是從他耳畔傳來的,而仿佛是從他上空就這麽壓下來,壓到他身上,宣誓着他的命運,跟他說着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便宜的事情,這個給他錢花的人确實是會給他錢花,不過有條件,也有前提,就是他必須得聽話。
他現在連呼吸的聲音都不敢太響,他怕輕易就惹得阿楠說出更多的命令式的話來。
而事實上,他心裏确實也怕阿楠會因為這件事情的意見不同而不要他。其實仔細想想,阿楠算是不錯的,既不是什麽性^變态,也不是什麽性^虐待狂,阿楠只是不許他變性。比起那些什麽變态虐待狂的有特殊怪異要求的金主來說,像阿楠的這種“強制性要求”,已經算是很好的了。他其實沒必要非在這件事上跟阿楠意見不同,只是偶爾他還是會有一種不甘心冒上心頭,讓他無意識地非得去念叨兩句——就像剛才那樣。
阿楠在黑暗中也留神聽了一下枕邊的氣息,發現偉仔連呼吸的聲音都被壓得極弱,仿佛不敢說話了似的。本來也是,剛剛看劇那會兒,他說了那麽一篇廢話,還說了那麽長,當他自己多有理似的,跟他說過多少次這個事情在他這裏是明令禁止的,他竟然還有膽子将它拿出來當樁事情一樣地讨論。有時候想想,真是太縱容了他,一不留神就不知道他自己幾斤幾兩。
阿楠也不再多說了,在暗夜裏,用鼻息的聲音與感覺擺出一種“就這樣吧”的“姿态”,側過身去,背對着偉仔。好像他要背着偉仔睡上一夜的架勢。
偉仔被他這樣冷落了十來分鐘,忽然小心翼翼地向阿楠的背湊了過去,再将頭越過阿楠的上面的那側肩頭,在暗中對上了阿楠正睜着的晶亮的眼,認真地問:“阿楠?你幾歲發現自己是同志的啊?”
偉仔現在有他的疑惑,他以前沒細問過阿楠,可是現在頓然發現阿楠似乎對他的男孩的身體特別感興趣,難道不是嗎?否則幹嘛老是這樣“威嚴”地阻止他變性。所以才選擇在這時開口問清楚阿楠。
阿楠一聽,略偏了頭朝上看向他,問:“為什麽這麽問?”
偉仔說:“不然你幹嘛這麽執着……”他本來想把話說全的,想說“不然你幹嘛這麽執着地不讓我變性?”可是這人剛為這事對他大聲訓斥過話,他現在嘴上也有點顧忌,有些字眼好像比較敏感,他也不太敢直接說出口。
阿楠知道他的意思,估計他就是想說他一定是對那種柔嫩的男孩子的身體有瘾,才一直阻止他改變他自己的身體。阿楠有點沒好氣,一翻身,壓上偉仔那一具有着斷藥前期的各種怕冷症狀的急需體溫的身體,說:“你怎麽廢話這麽多呢?”偉仔一聽,馬上識時務地說:“我以後再也不說這個問題了,你以後也別發火了,有點吓人的。”
阿楠頓了一會兒沒說話。
然後,他忽然低聲笑了起來,他整個身體的重量就這樣壓在偉仔那具完全不精壯的小身板上,把偉仔擠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而他的低笑仿佛鼓動着一種氣流,就那那樣震在偉仔薄薄的胸口上。偉仔艱難地蠕了蠕身體,又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別壓我,沒……氣……重……”
阿楠湊近偉仔跟他說:“不如你就當我純粹是對上一個男人——尤其是你這樣的,有瘾……怎麽樣?”跟着又說:“我好歹也是你的金主,你就當服務我。”跟着又說了一句有點莫名其妙的話:“你不是每天都想着怎麽從我這裏多聚一點值錢的東西走嗎?我跟你說,偉仔,你那些就算你每天都聚,聚個幾十年,也不過就那麽一點點。我給了你最珍貴的東西,你卻從來好像都沒有看見一樣。”
偉仔想了一會兒,問:“什麽意思?”阿楠一聽,果然是這樣,想着這個偉仔一定是每天想着從他身上挖錢想得整個人都傻掉了,他也不計較了,說:“算了,我都沒指望你明白。”
養狗的人之所以會養狗,是因為他們覺得狗忠心又粘人,他們不喜歡貓,是因為他們覺得貓自私,奸,而且基本上只要它們沒什麽需要,也是根本不會粘人的。可是殊不知,一只貓十分信任它的主人時,簡直是比狗還忠心,還粘人。也不會只在讨東西吃時才撒嬌,而是總會粘在主人身邊撒嬌。
偉仔就像阿楠養的一只貓,不過他就是還處在又自私又奸的階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