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幸存的976514名人類,在不知名行星上醒來。
他們的記憶還停留在二十一世紀初,他們明明昨天還過着正常的生活,再睜開眼,地球、國度、親人、朋友……所有的一切,都沒了。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九十七萬六千五百一十四名人類,在茫然後驚訝地發現,他們甚至被改變了性別。
自稱作為銀河系代表,前來迎接人類進入宇宙時代的,是一個叫做“蟲族”的銀河系類人種族。
蟲族告訴人類,ABO性別,是人類進入銀河系必需經歷的進化。
ABO性別,是以原地球狼群為範本,在人類男女性別的基礎上,生理年齡成長到十歲時,再分化出的六種性別。其中,AO是相對優勢性別,占據幸存人類的20%,B是相對弱勢性別,占據幸存人類的80%。
Alpha是強大的守護者,可自由變身為巨狼形态。
Beta是辛勤的貢獻者,強于原地球人類,弱于alpha,無法自由變身為狼态。
Omega是溫順的繁衍者,強于原地球人類,弱于beta,受孕率極高,無法自由變身為狼态。
所有認知在一夜之間天翻地覆,人類無法接受這種巨變,集體陷入混亂。
“我們究竟還算不算人類”——這是萦繞在所有幸存者心頭的疑問。因為這個疑問,出現過各種各樣的學說和組織:有以人類基因再改造、修複地球人基因為代表的衆多科研組織;有以AO至上論、Beta至上論等政治主張;也有神罰論、人類原罪論等宗_教言論的盛行。
人類用了數年時間才艱難重建了秩序,“聯盟議會”就此誕生。
出于對母星的紀念,在“聯盟議會”初次會議上,八大文化族裔的議員們全票通過,正式将眼下人類生存的這顆不知名星球,命名為【類地球】。
同時,聯盟議會通過議案,設立大量孤兒院來養育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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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ABO後代在剛出生的六個月都是狼崽形态,在很長時間內,無法接受幼崽的父母遺棄成風。狼崽遺棄率一路走高。
聯盟議會建成後,類地球并沒有迎來太久的和平,而是歷經內憂外患,動蕩不安。
十年前,人類終于聯合起來,名存實亡的“聯盟議會”也重見天日。
為了平息內憂,聯盟議會将基因修複計劃等組織被确立為違法,并通過平等法案,确立了尊重ABO六性別人格平等的基本原則。與此同時,為防止人類滅絕危機,還通過了《omega與人類後代保護細則》,包括了“omega不得從軍”等詳細條款。
而面對蟲族侵略、銀河巨獸躍遷等外患,也因為一批優秀将領的湧現,近來年,人類聯盟軍,尤其是【先鋒營】,捷報頻傳。
今年是類地球71年。
跨年時,人類聯盟軍精銳之師——先鋒營,成功打跑了躍遷遷徙的雙頭犀牛狀銀河巨獸群。
這些巨獸上一回路過類地球,踏毀了近一半的農田,讓人類在債主蟲族面前飽受奚落。這一次成功擊退它們,所有人都狠狠出了一口惡氣,過了個快樂的元旦。
年僅22歲的顧長安上校,在本次戰役中指揮若定、奮勇殺敵,表現格外優異,回程路上,還“順手”炸毀了一個蟲族自建的躍遷星球。
于是,憑借過硬的軍功,顧長安以22歲這個打破記錄的年齡,升任大校。
而顧長安大校,其實是個omega。
類地球,偏遠居住區。
星塵孤兒院。
人造陽光透過窗戶,乖巧的omega男孩将纖維線穿過瓷針,遞給靠在床頭的老嬷嬷。
修女打扮的老嬷嬷微笑着道謝,延續手上的活計,為一個古舊的熊貓玩偶縫好歪脫的“黑眼圈”。
這是一個安寧的午後。
直到孩子們的驚喜呼聲傳來。
“上校哥哥!”“上校哥哥回來了!”
“笨!要喊大校啦,哥哥打勝仗回來晉升了啦!”
Omega男孩眼睛一亮,憧憬地看向門外,老嬷嬷笑了:“去吧。”
顧長安被聚攏而來孩子們圍得走不動路。
尤其是十歲以下的孩子們,他們還沒分化性別,感受不到強者的實力威壓,都試圖抱着顧長安的大長腿當腿部挂件。
而剛分化性別的孩子,大多不會靠得太近。
也有小alpha天性熱愛挑戰,不服輸地頂着威壓靠近顧長安,看着顧長安手腕上的同款人工智能,裝做老成地調侃:“人工智能還是标準款?大校哥哥,你升了大校還是這麽窮啊,你這樣找不到omega的。”
越好的人工智能越精致,價錢當然也就越貴。
不等顧長安說什麽,立刻有小omega反駁:“你這樣的才找不到omega!大校哥哥這麽強,還這麽溫柔,有很多omega追求他的,我都在星網論壇看到了!”
一般來說,越強的alpha越冷酷。
優勢性別需要付出代價,每一個alpha的靈魂,從十歲生日完成分化開始,就再也無法平靜,随着實力成長,靈魂中躁動的狼性就越重,如同血管中時刻奔騰着沸血。
Alpha中最頂尖的那一批強者,他們靈魂中的狼性躁動,甚至只有命定omega的信息素才能撫平,而命定AO相遇的概率之低,簡單來說,就是大家都聽說過,但誰都沒見過。
在普遍都是強A酷哥的人類聯盟軍中,實力強悍還個性溫柔的顧長安,可以說是獨樹一幟,有追求者并不奇怪。
小omega的話引來一片附和,還有孩子爆料:“我看到星網論壇有人說,失蹤星艦上他認識的一個alpha暗戀大校哥哥,想替他對大校哥哥告白!”
顧長安笑問:“哦?在星網論壇看到?你們怎麽破解未成年保護的?”
被大校哥哥抓包,孩子們心虛起來,一哄而散。
剩下幾個安靜的omega孩子站在原地,其中一個鼓起勇氣,給顧長安指路:“伊芙嬷嬷在她的房間。”
顧長安溫言回複:“謝謝。”
小omega目送顧長安上樓,他身穿大校制服,身高腿長,周身的氣息溫和安定,完全沒有洩露半絲信息素,可見顧長安控制力強悍,這證明他精神力穩定、實力也夠強大。
望着走進房間黑發黑眸的年輕人,伊芙嬷嬷慈祥地笑了,歡迎道:“平安回來就好。”
“好久不見,伊芙。”
顧長安溫柔回應,視線落到她手中那只熟悉的舊熊貓玩偶上,笑問:“它還不能退休嗎?”
伊芙嬷嬷調皮地眨眨眼睛,促狹道:“孩子們太喜歡它了,尤其知道你小時候喜歡抱着它睡之後,他們吵了好幾天,後來主動商量給它安排了日程表,輪流分享。”
顧長安很是無奈,拆穿道:“您不要把經費緊張說得這麽好聽,我和狄上将可以每月再多寄些錢過來。這也是狄上将的意思。”
顧長安提到的狄上将,狄其野,也是伊芙嬷嬷帶大的孩子,他是被非法改造組織遺棄的實驗品,是個無abo性別的原始人類。
狄其野軍功赫赫,比顧長安大四歲,已經是上将軍銜——目前唯一有望打破狄上将晉升記錄的,正是在22歲就升任大校的顧長安。
狄上将是先鋒營的完全掌控者,整個先鋒營就是一支“狄家軍”。
縱然顧長安實力強悍,但能夠隐瞞性別加入先鋒營,必須得感謝狄上将當年的信任。以非A性別坐穩上将之位的狄其野,也是顧長安努力追趕的目标。
伊芙嬷嬷深知他們兩個都窮,除了工資什麽額外收入都沒有,于是避而不答,轉而問起:“小狄還好嗎?”
顧長安回答:“上将還是老樣子。”
還是老樣子,包括了很多意思:還是打仗不要命、還是很多人的眼中釘。狄上将對人冷淡,也每月都給孤兒院打錢,卻從沒有回來過。
伊芙嬷嬷想起那個執拗冷淡的孩子,又看看眼前這個笑容溫柔,卻心大得讓人擔心的孩子,慈愛地感慨:“你們都受苦了。”
顧長安不願她多想,對着這個一手撫養自己長大的老嬷嬷,說起煩惱來:“伊芙,有一個需要遠航的任務,上将不同意我參加,但這個任務,我認為非我不可。”
正如剛才有孩子提到,先鋒營的星艦“啓示號”,數日前離奇失蹤,因為失蹤時坐标異常跳躍,根本無法分析出究竟處于何處。
聯盟議會不許先鋒營展開搜索,但狄上将不能坐視下屬和星艦消失得不明不白,他與心腹顧長安讨論過進行遠航搜尋的可能,沒想到顧長安執意要加入任務小組。
顧長安不能洩漏機密,說得隐晦,而且暗含了告別之意,沒有向伊芙透露這個任務真正的兇險。
搜尋失蹤星艦,意味着要踏上星際遠航。
對危機四伏的茫茫宇宙,類地球人類已經有了抵觸懼怕心理,而客觀上,宇宙真空能把人逼瘋的孤寂感會給人巨大的心理壓力,只有alpha軍人能夠承受。
而就算最強大的alpha,也可能在漫長的宇宙航行中精神失控,進入巨狼形态,這種情況下獸化的alpha完全失去人類理智,被稱為“失控狼化”。在封閉的星艦中,一旦同伴失控狼化,以巨狼形态無差別攻擊,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除了人類聯盟軍日常執行的巡邏任務,人類幾乎沒有過星際遠航,至今為止,有記錄的星際遠航,最遠記錄是經過一個大型躍遷點,航行時長三個月。
這次搜尋星艦的任務,預估航程為半年。
也就是說,這很可能是個一去不回的任務。
但先鋒營有必須查清星艦失蹤內情的理由。
顧長安對伊芙客觀分析:“因為我是omega,所以,就算同伴狼化,我也可以用自身信息素喚醒他。”
這聽上去像是空口吹噓,一個omega,若在存在多名alpha的封閉空間中暴露信息素,會發生什麽可怕不堪的事情,根本不必多言。
但是,伊芙嬷嬷竟絲毫不擔心,甚至微笑鼓勵道:“想做就去做吧,我的孩子,你生來與衆不同,我相信你能夠做到。”
顧長安握住了伊芙嬷嬷粗糙的手,兩人相視而笑,笑容弧度都相似。
在類地球上,大概只有伊芙嬷嬷,會耐心地給一個omega孩子講述各個文化族裔英雄救世的故事,而不是聯盟議會建議的“多為你的omega幼崽講述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伊芙嬷嬷忽然将手中的熊貓玩偶放到一邊,從針線籃中拿出一個盒子,是個正方體,底面剛好占滿顧長安的掌心。
顧長安:“這是什麽?”
“禮物,”伊芙嬷嬷的笑容很神秘,“回去才可以拆。”
顧長安珍惜地收下。
窗外草坪上,已經分化的孩子們遵循狼群本能,服從alpha頭狼的指揮,在玩打仗游戲。
“伊芙,”心大到從未産生疑惑的顧長安,頭一次開始思考性別問題,“我為什麽會是omega?”
他實力強大,先鋒營中少有對手,也具有領導力,人生目标是守護人類聯盟。從軍以來的戰績,足以證明他個優秀的軍人。
他沒有哪裏像一個omega,甚至每月的意動期都毫無反應。
他并不讨厭自己的性別,他只是忽然産生了疑惑。
伊芙嬷嬷的回答不太像個回答:“你們都是星塵的孩子。”
地球時代的生命,誕生于爆炸後甩向銀河的星塵。
人類是星塵的孩子,類地球人類是人類的延續,自然也是。
她說話的語氣,既像是神使又像是預言家,帶着令人無法理解的篤定:“誰能夠指導星星如何運轉呢?人類是銀河系中最特殊、最被偏愛的種族。接受給予你的一切,然後順其自然。你所有的困惑,終将得到解答。”
這大概是信仰賦予伊芙嬷嬷的淡然,然而作為無神論者,對顧長安來說,這種話是好心的安慰,卻根本不是解答。
顧長安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孩子們來找大校哥哥陪玩,顧長安無奈地被他們拉了出去,伊芙嬷嬷在他們身後,依然笑容慈祥。
伊芙嬷嬷的房門,被走在最後的孩子禮貌關上。
這位老嬷嬷的周身忽然閃過一層光。
“時間到了。”
她自言自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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