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章魚沒有再透露更多信息，征服號按照脈沖星定位的指引，向着第一個目标坐标飛去。

還沒到告知唐、張伯倫任務詳情的時機，征服號居然能将預計航行時間縮短三倍，顧長安不是不疑惑的，但衆人在場，顧長安也只能暫時按下，稍後再問。

他們目前還是照着巡邏任務的規範作息執行，按照值休表，首先輪到唐和張伯倫搭檔值勤。

這兩個人互不理睬，一個板着臉将人工智能摘下，一個對着光屏監測數據。

顧長安躊躇片刻，他在考慮是否需要進行單獨談話，開解一下唐上校。

這樣看上去，唐似乎已經恢複了冷靜。

确實，唐剛剛還摘下了人工智能，但剛剛猝不及防失去了親密陪伴，即使在外人看來只是人工智能虛拟出的形象，對唐來說，必然有更深的意義和感情。所以，這種一時負氣的行為，顧長安是可以理解的，他從來不是過分嚴厲的上司。

于是，當謝廖沙輕輕拍他的肩膀，疑惑他為什麽不邁步時，顧長安選擇和謝廖沙離開主控室，一起向訓練室走去。

顧長安與謝廖沙一離開，主控室更是安靜得吓人，只剩下規律響起的，輕微的，正常運行報訊聲。

光屏上全線倍數增長的數據，讓張伯倫面色緊繃，這種自體躍遷速度，遠遠超過了類地球人類掌握的最高技術。

不論這個任務的詳情究竟是怎樣，都必定是個很難再活着回到類地球的任務。

張伯倫是虔誠教徒，此時不由得在心中默念禱詞，以此安撫內心深處的恐慌。

他從不後悔加入先鋒營，每一次任務也都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但畢竟，誰都無法在生死面前，做到完全的優雅從容。

唐面無表情，人工智能被他遠遠扔在一邊，望着前方無垠的宇宙。

宇宙的大部分，都是冰冷的真空。

星際永恒的黑夜，讓這無比遼闊的真空，光是這樣凝視着，都似乎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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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的右手無意識撫上肋間，在軍服襯衫下，是他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一串太長、太過鮮豔的玫瑰念珠。

當手掌隔着衣料感受到念珠起伏，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立刻撤開了手。

他不該需要這些虛假安慰。

大章魚躲在光屏角落，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唐，觸手扭來扭去，過一會兒，“跑”出了光屏外，竄到訓練室去看顧長安。

訓練室的設計，祖克星人參考了前任上将給的先鋒營訓練室照片。

這間訓練室過分寬廣，室頂更是足有三十米高外，但內部的主要訓練器械，是和先鋒營訓練室裏的一模一樣。所以四人在日常訓練這方面，沒有遇到需要适應的問題。

顧長安現在的問題是，謝廖沙不知為何，一路上來都非常沉默。

不是之前那種絲毫不尴尬的沉默。

謝廖沙似乎有些不高興。

有唐這個先例在前，顧長安順着猜測，難道謝廖沙的人工智能也是親密夥伴？

這可就難辦了。

唐顯然是不拘束自己天性的alpha，顧長安只會考慮唐是不是還需要開解，而不會顧慮唐是不是願意被開解。

而謝廖沙，他高大強悍的身體素質、沉默冰冷的性格等等條件，可以說，謝廖沙各方面都符合人類對最強alpha的主流想象。

登艦那天，謝廖沙主動自述身世，顧長安還以為他私下健談，多相處幾天之後，顧長安發現，其實謝廖沙私下依然是相當沉默的，他本身性格就是如此。

這麽一想，謝廖沙登艦那天不同尋常的健談，應該是因為上将提起了前代星艦失蹤事件，想到父母，心緒波動的緣故。

因此，顧長安不知道究竟該不該主動提問。

何況，年輕alpha尤其要面子，若是謝廖沙誤認為顧長安的關心詢問是在小瞧他，也許會鬧到不歡而散的地步。

顧長安待人友善，在崇尚天性的alpha中人緣很好，而崇尚狼性的alpha們以實力為尊，大多數也不會和他過不去，被實力碾壓後更是會對他尊敬有加。

在與謝廖沙熟悉前，顧長安一是需要隐瞞性別，二是全心撲在大校工作中，休息時間熱衷訓練，其實也并沒有走得近的戰友，一樣沒有和朋友相處的經驗。

所以顧長安既有顧慮又沒經驗，結果也就一路沉默了下去。

直到各自換了訓練服出來，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謝廖沙牙都要咬碎了。

他很想和唐上校打一場模拟戰。

誰輸了以後必須離顧長安十米遠那種。

謝廖沙望着顧長安的背影，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并不雄壯的人有那麽強悍的防禦力，能在蟲族雌性盡力一踢下毫發無傷。

倒不是說他不喜歡顧長安的背影。

不過分寬厚也不瘦削的肩膀，肌肉線條流暢而不誇張，穿着柔軟的白色訓練服都能撐出挺括的型來。

顧長安的腰勁瘦有力，不管是對戰演練中利落的側踢，還是在負重力量器械中微微躬身發力，隔着訓練服都能看出腰線有多漂亮，比謝廖沙要足足窄一個拳頭。

長腿線條更是好看，尤其是穿上軍服戰靴後，比例好到像是完美模型。

這樣的背影，誰會不喜歡。

可謝廖沙一點都不想給別人看。

這是他想要的朋友，是他的。

謝廖沙跟着顧長安走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顧長安的上臂。

顧長安正往負重力量器械那邊走，忽然被拉住，有些驚訝，轉過身來笑問：“怎麽了？”

謝廖沙哪答得出來。

他怎麽好意思跟顧長安說，您怎麽關心唐不關心我。

謝廖沙僵着，不知道自己耳朵尖已經紅了。顧長安以為他要坦言人工智能的事，假裝沒注意，耐心等謝廖沙開口。

兩人身旁訓練器械的屏幕忽然亮起，大章魚搖擺着觸手出現在屏幕上，看清狀況後，晃了晃腦袋，問：“你們在幹什麽？”

謝廖沙觸電般放開了手。

顧長安不知為何也有幾分尴尬，只是沒表現出來，反而很鎮定似的說：“章魚先生，你怎麽過來了？”

大章魚不好意思說自己心虛，虛張聲勢道：“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一片沉默中，顧長安想起正事，認真問起：“為什麽征服號能将預計航行時間縮短三倍？”

大章魚不明白這個問題，呆道：“它就是能啊。”

顧長安想了想，選擇問得更基礎：“征服號能飛多快？”

大章魚：“人類能夠承受的最高速度，不到征服號飛行最快速度的百分之一。”

顧長安和謝廖沙對視一眼，眼神中均是訝然。

顧長安提出異議：“我們進入休眠艙休眠，也無法承受嗎？”

大章魚左右兩根觸手一攤，很無奈地說：“除非你們是在尋求無痛自殺方案。我說你們不行，你們就不行，這種倔強根本沒有意義嘛。”

顧長安沉默了。

大章魚一下子得意忘了形，發現顧長安不說話了，又有點慌，別扭着說：“其實，你們不算太差……”

謝廖沙打斷它，詢問：“大校曾被蟲族襲擊，你有更好的檢測身體方式？”

大章魚憤怒地飄了起來，霸氣道：“還敢動我罩着的人？”

誰的人！謝廖沙兇狠地瞪它一眼，那眼神根本不是人類，而是被侵犯領地的惡狼。

顧長安有些感動又有些好笑，這麽多天過去了，怎麽謝廖沙還想着那件事。不過，這個問題倒是問的不錯，對于征服號，他們了解的太少了。

都怪祖克星人不好好寫使用說明書。

顧長安安慰道：“我真的沒事。”

謝廖沙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眼睛還盯着大章魚。

大章魚抖動着縮小了一些，看上去像是往後縮了縮。它往更靠近顧長安的那半邊屏幕竄過去，才回答：“升級後的人工智能正實時監測着你們的身體數值，并按照人類聯盟等級記錄。”

謝廖沙給了一個別廢話的冰山眼神。

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他們四個的數據，謝廖沙和顧長安的數據全是最高級S級，唐和張伯倫也僅有少數項是S-。

這一點都不奇怪，先鋒營只要最好最優秀的alpha戰士，能在先鋒營升任校官，自然都是無比出衆的軍人。

謝廖沙一眼掃過數據項，說：“以顧長安大校當前數據為基準，按百分比顯示。”

屏幕上的數值瞬時變換，謝廖沙凝重了神色。

以顧長安此時的數據為标準，當前顧長安的每一項自然都是100%。

謝廖沙的數據為：

身體強度：112%

攻擊意願：133%

攻擊力：101%

防禦意願：90%

防禦力：95%

精神穩定：97%

謝廖沙還是想不通，為何自己的身體強度遠遠高于顧長安，顧長安卻能在蟲族盡力一踢下毫發無傷？難道那10%的防禦力那麽有效？

顧長安卻忽然輕笑了一聲。

謝廖沙不解地看向他。

顧長安修長的手指輕點屏幕，落在攻擊意願那格上，黑眸中滿是笑意，與謝廖沙四目相對，開玩笑道：“好兇啊。”

謝廖沙霎那間想着，這個人哪裏都好看，但最好看的還是這雙眼睛。

尤其是看着自己時的眼睛。

顧長安眼前的大男孩又紅了耳朵，很認真的，像是許諾一般說：“不兇您。”

顧長安笑出了聲。

大章魚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謝廖沙在顧長安的視線轉向屏幕後，又對着大章魚沉下了臉。

大章魚不看他，對着顧長安一副找出寶藏的邀功模樣，舞着觸手說：“我發現了創造者懶得帶走的垃圾。”

這有什麽可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