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搜尋任務在一開始，進行得很順利。
唐與謝廖沙的機甲，身背長弓、箭筒，手持比蜂型機器人更精确的掃描儀器，開啓了潛行模式，完美隐身于胡亂堆疊的殘骸中。
兩架機甲小心翼翼地攀爬、走動，盡最大的努力避免被巨羊們發現。
他們已經各自完成了一個目标點的搜尋，正往下一個目标點進發。
不得不說，唐在任務中表現出的絕佳機甲操縱水準、膽大心細的任務作風，扭轉了他在張伯倫心中已經跌至谷底的印象。
這微薄的好感存活了約三十五秒，被唐自己親手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哈哈哈哈，張伯倫上校，剛才那個不知什麽玩意兒的金屬腦袋和你長得好像啊。”
張伯倫為了平息心中猛然竄上的怒火，做了個深呼吸。
然後才警告道：“請不要用任務通訊說廢話。”
“不要我幫你帶回星艦做紀念？”
張伯倫險些想說“有本事你就帶回來”，但及時控制住了自己。和這種該回軍校回爐重造的幼稚鬼鬥氣，是浪費時間、精力和感情的愚蠢行為。
張伯倫嘲諷輕呵，沒有接話。
唐操縱着他的潘帕斯美人，精準地攀上一處巨“岩”，還不耽誤故作可憐地埋怨：“這就生氣了？小氣鬼。”
張伯倫從咬緊的牙間擠出兩個字：“閉嘴！”
另一邊，謝廖沙畢竟年紀最小，是四人中戰場經驗相對沒那麽豐富的一個。但他的表現完全不輸唐上校，更與初次配合的顧長安合作默契。
有幾次，在顧長安發出命令提醒的同時，謝廖沙的卡秋莎就已經做出了相應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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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廖沙一本正經地向顧長安求教：“大校，這是不是就叫心有靈犀？”
顧長安一雙黑眸警醒地注視着光屏，用心為謝廖沙選擇更穩妥的路線，聞言低笑，壓根沒多想：“是可以這麽說，但是，任務中還想起成語，你是不是被狄上将荼毒得太深了。”
他的大校沒有否定，這就足夠謝廖沙開心，可他的大校其實根本就沒意識到他隐晦表達的心意，這又讓謝廖沙的心感受到酸澀。這些心情，都是謝廖沙以往從不曾體驗的。顧長安一言一行，都能牽動他的心起伏漲落。
所以，就連這微不足道的酸澀，也令謝廖沙在體會過後，滿足得幾乎想要化為狼形，在顧長安面前打個滾。如果能順便将顧長安的衣服、手、腳……全部都蹭上自己信息素的味道，那就更好了。
除了對父母的追想，謝廖沙幾乎不曾思考過愛情，在頻繁失去同僚、平均陣亡年齡就快跌下30歲的先鋒營，沒誰有這個空閑。
他不曾思考過，但好像他的血液中天生就帶有這個認識——愛情，當然是可愛又可恨，可惱又可憐的。
謝廖沙從決定追求顧長安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心理準備。只要是來自于顧長安，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他都願意經歷，他都想要。
謝廖沙操縱着卡秋莎，用一種驚險的方式探入殘骸裂縫中，努力将機甲臂向斜下方伸直，掃描儀器實時傳回的數據在光屏上飛速滑過。
沒有，啓示號不在這裏。
顧長安繼續忽視右耳中幾乎讓人發瘋的詭響，對謝廖沙下達指示：“未發現搜尋物。前往下一個目标，從你左手邊的塔形殘骸繞過去。”
這是句沒必要回答的指示，謝廖沙還是認真地回應道：“是，大校。”
顧長安不禁彎了彎嘴角。
好乖，真是個大男孩。
平安無事地搜尋了六個目标點，一無所獲。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說明啓示號沒有遭到巨羊毒手，他們都只感到安慰。
唐和謝廖沙都向各自的最後一個目标點奔去。
“大校。”
張伯倫給唐指出快捷路徑，唐還在他耳朵裏聒噪“這些巨羊簡直是囤積癖”，張伯倫暫時切斷自己這邊的通訊麥，才呼喊顧長安，視線盯着主屏。
顧長安再次确認謝廖沙目前的行動路線沒有障礙，才看向張伯倫，又循着張伯倫地視線看向主屏，黑眸微沉。
不久前，黑白巨羊融合成的灰色畸形巨獸，肚子脹爆生出無數黑白圓團，互相厮殺吞食後，就剩下一黑一白兩只巨羊，在他們眼前完成了一出精準的生死平衡。
但這時，他們才發現，并不是所有的黑白圓團都被吞噬了。
一個足球大小的黑毛圓團從森林裏飛速滾出來，它像是沒有吃到足夠的同類，所以并沒有完全長成巨羊的樣子，就是球形的覆蓋着黑色羊毛的圓團。
顧長安命令放大畫面，才看清它的底部有四只短短的“腿”，因為太短了，看上去像是四個形狀圓滾滾的類圓錐體，不太實用的樣子，難怪它滾得停不下來。
這時，它已經滾到了黑色巨羊群中。
黑色圓團似乎是從很高的地方踩空滾下來，速度非常快，草原相對光滑，它的腿又派不上什麽幫助，看樣子靠自己的力量是停不下來的，會一直滾進淺藍海水裏。
一只黑色巨羊擡起羊蹄。
顧長安和張伯倫都以為，黑色巨羊是要幫黑色圓團停下來。
但并不是這樣。
黑色巨羊的羊蹄漫不經心地踏下，将黑毛圓團踩扁，接着用牙叼起那小小一片肉餅，甩進了口中，嚼都沒嚼。
另一只黑色巨羊忽然站了起來，光屏标注顯示，它就是剛出生不久的那只。
它對吃掉黑色圓團黑色巨羊大吼了一聲“呼咔！”，那只黑色巨羊也站了起來，用“呼咔！”回敬。
它們沖向對方，巨大的羊角撞在一起，發出刀戈般的巨大铮響。
這是打起來了？
這時，又有一只白色圓團從森林中出來，它和那只黑色圓團只有毛色不同，它不是滾出來的，是努力用四只短腿在跑，它跑到白色巨羊群中，它沒有嘴巴，但看上去像是在“說”什麽。
一只白色巨羊站了起來，它擡起羊蹄，将那只白色圓團踢飛，白色圓團準确地落到了黑色巨羊群中，遭遇了與黑色圓團一樣的下場。
但值得注意的是，那只白色巨羊對着其他白色巨羊吼了聲“呼咔！”，那些白色巨羊全都站了起來，向着森林走去。
大章魚從光屏中跳出來，心急地對顧長安說：“他們發現了！”
顧長安與張伯倫對視一眼，同時開啓通訊：“撤退！”
就在這時，謝廖沙的視線中，出現了數個白色光圓。
顧長安：“廖沙！”
謝廖沙在顧長安出聲的同時，一氣呵成地完成了側翻、跳躍和翻滾落地的動作，成功避開所有光圓。
那些光圓撲了個空，落在一個巨大的機械殘骸上。于是半空中忽然出現數個機械殘片，白色巨羊灰色的“眼睛”閃了閃，似乎發覺沒有抓住目标，那些白色光圓消失不見，機械殘片下雨一般噼裏啪啦地掉下來。
這些白色巨羊還沒走近，就能用光圓攻擊。
顯然不能坐以待斃，顧長安立刻提示：“往右邊找掩護！”
卡秋莎應聲而動。
唐同樣躲開了白色巨羊的偷襲，張伯倫看向顧長安：“大校。”
張伯倫的意思很明顯，顧長安需要做出決斷。
唐和謝廖沙不可能一直躲得開白色巨羊的攻擊，一旦被白色光圓套住，就是屍首異處的下場。
他們下去救人，很大概率全軍覆沒。
他們不下去救人，還能繼續執行搜尋任務，但只剩下他們兩個，眼前是兇險未知的星際遠航，他們能存活下來的概率也不大。
救，還是不救，其實相當于，想早死還是晚死？
顧長安沒有猶豫。
他首先指示謝廖沙：“唐在編號7目标點，盡量與唐彙合。”
說完，他轉身向機甲艙跑去，邊跑邊說：“章魚先生，請将主屏畫面實時接入機甲，并盡力協助我們。假如我沒能回來，請将征服號帶回類地球，向狄上将報告任務失敗詳情。”
張伯倫看着顧長安的背影，猶豫了片刻。
張伯倫跟上了顧長安。
大章魚急得八只觸手都要打結了。
等到顧長安進入panda，大章魚才找着機會，在機甲內屏中跳出來：“你不能去！”
顧長安以為它是覺得太過危險，安撫道：“我必須去。”
他是大校，是這次任務的最高指揮官，他有義務，也有責任。
大章魚一副竭力抑制住自己音量的樣子，它再也忍不住，低聲尖叫：“你不能去！你是omega，正在意動期的omega！你不要命啦！”
顧長安沒有停止開啓精神控制的步驟，黑眸緊盯大章魚：“你怎麽發現的？”
大章魚恨不得将他的身體數據怼到他眼前，伸出一只觸手怒指顧長安：“實時監測！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你表現得毫無感覺，可數據很清楚，你很快就會有反應了！”
顧長安不為所動：“我注射過抑制劑了，而且，我不會有反應的，我從來都沒有……”
顧長安僵住了。
他聞到輕輕淺淺的茉莉花香。
顧長安開啓機甲傳送。
大章魚氣得聲音都抖了起來：“啊啊啊啊啊！！！！！你給我回來！！！！！！！！！！！！”
顧長安穩穩地落地：“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顧大校的信息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