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薄衍的實驗室在學校最偏遠的地方, 過來還要花一段時間。

紀顏為了出門，換下了軍訓服, 此刻穿着一條白色蓬蓬裙，剛剛到膝蓋，裙擺綴着花邊, 下面是一雙雪白修長的小腿。

頭發也重新梳過了，兩條麻花辮松松散散地垂在肩頭，配着明眸皓齒，很有幾分純情少女的風範。

樹旁邊有路燈, 點亮了她的面容, 紀顏漫不經心地站在那裏，路過的人就已經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她。

認出來她就是今天表白牆的主角時，還會捂着嘴小聲驚叫。

紀顏就安安靜靜站着, 笑眯眯地讓大家看, 有人跟她打招呼, 她也禮貌地擺擺手。

商場裏精致的洋娃娃一樣，更是惹人喜歡。

找她要聯系方式的更是數不勝數，她一一禮貌客氣地拒絕了。

最後一個長得挺好看的男生站在她面前，還未開口就紅了臉，自己在那兒局促了許久。

紀顏有些好笑, 乖乖站在那兒, 等他自己緩過勁來。

“姑、姑娘……”男生一開口就大喘氣，自己捂着胸口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惹得紀顏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紀顏笑, 男生更加局促了，慌亂地擺手，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你有男朋友嗎？”

紀顏玻璃一樣的眼珠子轉了轉，神情有些狡黠。

算算時間，似乎薄衍也應該到了。

于是她笑眯眯地剛要說什麽，耳邊就飄來清清冷冷一句話。

“有了。”

紀顏驚喜地往旁邊看去，薄衍正站在夜幕裏，卻是掩也掩不住的氣質。

跟薄衍比，眼前的男生時髦、好看，但整個人卻差遠了。

兩個人站在一起對比，完全就是碾壓性的差距。

紀顏還沒來得及動，薄衍就已經走過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毫不猶豫又說了一遍：“不好意思，她有男朋友了。”

一向冷淡的淺褐色眸子，此刻深不見底，看起來有幾分危險。

紀顏心中一動，擡眸熱切地望過去。

正對上薄衍的眼神，看向她，有幾分溫柔，幾分隐忍。

如同陳年的酒釀，一眼就醉人，讓人想溺死在其中，不願出來。

那個男生什麽時候走的，紀顏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

她只是癡迷地盯着薄衍的眸子，毫不猶豫伸手去夠他的脖子。

薄衍看出了她的企圖，于是站在那裏沒動，任憑她樹袋熊一樣，整個人勾在他的脖子上。

腦袋來來回回蹭着，小貓撒嬌一樣，黏人得很。

薄衍低頭看着懷中的小姑娘，一時間有些好笑。

曾經他最讨厭那些黏黏糊糊的東西，也沒怎麽動過找個女朋友的心思。

嫌麻煩，不想哄。

他自己都是這樣一個人，哪裏照顧得好別人。

但如今，看着這個最是麻煩不過的小姑娘，他心甘情願沉淪，并且甘之如饴。

一擡手，薄衍把紀顏摟到懷裏，嗅着她脖頸上的清甜香氣，一時間神情有些恍惚。

天知道剛剛看到她熱舞的視頻的時候，他是什麽樣的心思。

幾乎是一下子就紅了眼。

小姑娘很美，但是，不應該給別人看。

她應該在他懷裏，低聲嬌吟，輾轉承歡。

薄衍摟着紀顏腰部的手再次用了用力，幾乎是發狠一般，想把小姑娘揉碎在自己的骨血裏。

兩個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砰砰砰。

還可以感受到對方火熱的身體。

火燙一樣的，纏綿熾熱。

在這個還不算涼快的夏夜，氣氛越發癡纏。

紀顏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起來，踮腳湊到薄衍耳邊，悄聲細語。

“那，薄老師，承認是我的男朋友了嗎？”蘭唇輕啓，一股幽香緩緩吐露，紀顏靠在薄衍身上，語調曼妙。

一聲“薄老師”，叫的婉轉，聽得薄衍心中一振。

這是他第一次，聽紀顏這般叫他。

一時間不自覺地，把抱着紀顏的胳膊再用了幾分力氣。

懷中這個巧笑嫣然的少女，是他最喜歡的模樣，無論她做什麽，都能準确地敲開他的心門。

或許最開始，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沉淪。

輕嘆一口氣，薄衍騰出一只手去揉揉她柔順的發絲，輕笑一聲：“可是，你好像還沒有追過我呢。”

話音裏帶着幾分調笑。

像是上好的醇香佳釀，聽得紀顏有些醉了。

她貼着薄衍的耳朵，悄聲：“可是，那小舅舅，你抱着我幹什麽呀？”

“嗯？”

尾音帶着鈎子，魅惑的語氣，眼尾上挑，暧昧地沖薄衍眨眨眼。

标準的妖女模樣。

美麗動人，卻偏偏放浪形骸，只為了勾引一個有些傻的白面郎君。

紀顏說完，用食指輕輕挑起了薄衍的下巴，狐貍眼一彎，笑眯眯的。

卻不說話，只是眼波流轉地看着他。

眸中滿是水光，濕漉漉的，帶着三分懵懂，七分妖媚。

薄衍幾乎要溺死在裏面。

對上了這樣一雙眼睛，誰又舍得說出一個不字來呢？

薄衍沒有動，配合地任憑她踮着腳，挑着他的下巴，一副被調戲的模樣。

然後他開口，聲音清冷如玉碎，低低道：“忍不住。”

——你抱着我幹什麽呀？

——忍不住。

紀顏像是沒有想到他會那麽直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而薄衍只是用那雙淺褐色的眼睛望着她，安安靜靜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夜色裏，他的耳根卻悄悄紅了。

他從來沒有說過情話，也不懂得怎麽哄女孩子。

只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是以語氣格外鄭重認真，一個字一個字的。

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是在夜色中鄭重許下什麽承諾一般。

紀顏怔愣着，看向他那雙眼睛。

深邃而平靜，此刻卻滿懷着說不出的柔情。

經歷了那麽久的世事沉浮，他眼睛裏有太多太多東西，而又似乎什麽都沒有。

但是這一刻，她清清楚楚看見，薄衍的眼睛裏，明明白白有她的影子。

心髒像被什麽人輕輕捏了一下，說不出的奇異感覺。

仿佛整個夜空都被人施了魔法，夜風輕輕拂過，帶着涼意，也是溫柔到難以置信。

世界之大，周圍的人來來往往，他們卻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般。

這個世界，此時此刻，他們眼裏只有彼此。

完完全全，純純粹粹。

＊

第二天依然是軍訓。

不過讓所有人歡呼的是，夜裏剛剛下過一場雨，操場現在還是半濕的，天空也是陰蒙蒙的，空氣中滿是水汽。

似乎有些涼快下來了。

軍訓的生活已經過了一半，大家都逐漸适應了，一個個臉上都笑嘻嘻的，還要教官提醒才收斂表情。

紀顏站在隊伍中後方。

然後站軍姿的時候，就感覺不斷有人偷偷看她。

紀顏抿了抿唇，并不在意。

訓練了一個鐘頭後，短暫休息一下，大家呼啦一下作鳥獸散。

紀顏也去一邊拿自己的水杯。

這時候她感覺到有三五個男生推推搡搡往她這邊過來，間雜着幾句笑鬧。

小場面。

紀顏故意往人潮中走去，幾次擦肩下來，她安安穩穩，一個人到了一片樹蔭下。

找到了自己的粉紅色兔耳朵水杯，剛剛擰開想喝，就看見樹蔭旁一個熟悉的身影。

紀顏忘了喝水，驚喜地擡頭：“小舅舅！”

喊順口了，一時間稱呼改不過來。

不過沒關系，他們之間，怎麽稱呼都行。

“嗯。”薄衍俯下身，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條潔白的手帕，認認真真給她擦去臉上的汗水。

雖然天氣不太熱，但還是出了一頭一臉的汗，看着怪惹人心疼的。

紀顏乖乖坐在那兒任他擦，眼睛卻不經意瞟到了他手中的奶茶。

一把撲過去拿起奶茶，入手還是冰涼的，紀顏不由得眉開眼笑：“啊，小舅舅還知道給我帶奶茶！”

“慢點喝，太涼了。”薄衍一邊撥開她的額發，慢慢感受着她細嫩的臉龐，一邊叮囑。

紀顏嚼着奶茶裏的珍珠，含混不清道：“放心，我心裏有數。”

薄衍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小姑娘一眼，看着她毫不顧忌地解開外套，露出裏面穿着的白色T恤。

然後拼命用帽子扇風。

模樣很是可愛。

薄衍笑笑，接過她手中的帽子：“我來就好，你玩會兒。”

紀顏毫不客氣地享受着薄衍的扇風，自己掏出手機來玩。

看了看依然空空蕩蕩的消息列表，忍不住啧了一聲：“哎呀，你怎麽也不知道給人家發條消息的，嗯？”

聲音嬌俏，琉璃一樣的眼珠子清澈見底。

理直氣壯地不滿。

薄衍微愣，随後才道：“工作忙。”

他說的是實話，所以一點也不心虛，說得認認真真。

聽起來就好像紀顏故意耍賴、無理取鬧一樣。

很是不解風情。

但偏偏他的神情是認真的，就好像真的不知道忙裏偷閑這種事情一樣，讓人完全沒辦法生氣。

薄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今天才抽出空來看你。”

他說話的時候眉頭微微皺起，一副被俗世羁擾的模樣。

紀顏盯着他那張臉看，一時間癡了。

原本就只是逗逗他，但他這副不解風情的樣子，只讓她覺得，好可愛。

想調戲。